政府推动下的电商扶贫探索
2016-11-23魏延安
魏延安
电商扶贫,依然是电商,虽然是公益之事,但却要按商业来做,那就需要符合电商规律,这样才有可持续性。
从2014年底被国务院扶贫办正式列入“十大扶贫工程”至今,电商扶贫的推进时间并不长,但对于电商扶贫这个新事物,地方政府、电商平台、电商创业者、社会力量却在更早就开始了积极探索,并形成了各具特色的电商扶贫之路。
电商扶贫的多种模式
一些地方政府在敏锐地发现电商推动了农村人才回流、促进当地特色产品销售等新的扶贫道路后,开始探索用电商工具推进扶贫,并取得了实际成效。
甘肃成县:电商赋能草根,政府完善生态。甘肃成县所处的陇南地区,山大沟深,交通不便,经济落后,但电商为当地农特产品走出大山带来新的路径。从2013年起,在成县县委书记李祥的“一把手”推动下,以罕见的政府微博方阵为先导,以核桃这一当地特色产品为突破口,以返乡创业青年、大学生村官等为主力,发起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农产品电商运动,成功实现“一个核桃”的逆袭。
随后,政府顺势而为,推出了“六位一体”的工作措施,通过与平台合作、新媒体推广等途径,让成县电商从核桃逐渐延伸到多个农特产品,电商经济初具规模。成县实践带来的启示是:当电商的工具与青年这一“大众创业”的主体相结合时,只要有适当的政府推动,就能迅速爆发出生机活力。
吉林通榆:政府系统委托,服务商驱动。地处吉林黑土地的通榆县,在发展电商时,面临无人懂、无人干、无路径的尴尬现状。为了找到系统推进的突破口,通榆引入杭州常春藤公司作为战略合作伙伴,共同注册“云飞鹤舞”公司,承担起电商规划、人才培养、产品打造、平台对接、政策研究等综合电商服务职能,而政府则配套做好资金项目落实和强有力的行政推动,在短期内实现了破局。其启示在于:贫困地区面临的思维、人才、资源等制约,如果自身难以打破的话,靠引进外力来系统推进,也是可行的思路。
云南元阳:让青山绿水上网,探索旅游电商。身处改革开放前沿的上海财经大学教授井然哲在云南元阳的挂职副县长经历,让元阳这片美丽的地方有了一场与互联网的热切拥抱。通过对当地梯田、古村落、丹霞地貌、民俗文化等优势资源的系统开发,综合运用农产品电商、众筹、旅游电商等工具,让贫困地区的资源优势迅速转化为现实的生产力,旅游人数大幅度增加,特色产品上线加速,当地的百姓与产业均受益良多。元阳的启示是:互联网时代的到来,让贫困地区的追赶现代化步伐空前加速,带给当地经济社会跨越发展更多可能。
黑龙江明水:联合平台激活要素。广袤的黑土地,农业条件优越,但在电商发展的征途上却显得步履蹒跚,观念、人才等都是重要制约因素。与通榆的请电商“韩信”不同,黑龙江的明水县选择了“背靠大树好乘凉”,在东北地区较早与阿里巴巴签约,开展了轰轰烈烈的淘宝下乡,先让当地的老百姓享受电商带来的便利,再通过与平台合作,把本地的产品逐渐搬到网上。这种以“下行”带动“上行”的做法,在一些贫困县逐渐成为普遍路径,但现实的问题是,农产品上网的难度远比想象高得多,这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式的系统改变,非一日之功可见效。
新疆阿克苏:打造电商特产节。中国苹果的优生核心区在以陕西、甘肃为中心的黄土高原上,但新疆苹果却在这些年异军突起,特别是“阿克苏糖心苹果”更是声名鹊起。这其中的重要原因是,他们率先“占网”、“用网”,掌握了互联网时代的主动,通过在淘宝上开展苹果等土特产品的节庆式促销等一系列的网络宣传销售活动,让互联网推动了这一地域品牌传播。换句话说,当陕西苹果靠十多年的卧薪尝胆,用传统方式打败山东占据中国苹果第一大省的位置后,新疆苹果却借助网络以“轻骑兵”式的奇袭迅速上位。其实践,确实让一大批有地域特色产品的贫困县,多了一些互联网时代的“想入非非”。
草创期的挑战
电商扶贫被正式纳入扶贫十大工程只不过一年时间,可谓草创期,困难、问题自然不少。
有专家提出电商扶贫面临“四大挑战”,概括起来讲,就是贫困地区经济社会发展落后、贫困主体互联网运用能力有待提升、电商扶贫行政推动理念需要深化、电商扶贫的机制急需创新。在此基础上,我想再延伸一下,总体感觉有“六个有待”:思维有待转变;习惯有待养成;基础有待改善;人才有待培育;视野有待开阔;力量有待协同。
进一步推动电商扶贫要放宽视野。在2015年5月国务院印发的“电商国八条”中明确要求电商要与其他产业深度融合,要成为“四化同步”的关键性因素。与这一要求相比,目前的电商扶贫,显然格局太小,程度太浅。因而,有必要进一步拓宽电商扶贫的视野,从更宽广的层次去推进。
首先要提升电商扶贫在贫困地区的战略定位。将之作为系统推进贫困地区经济社会发展的关键性因素,真正将电商作为发展新动力、新基础设施、新常态下的新型经济业态来深刻思谋;不是作为一个单项工作、单一工程来推进,而是作为重要战略、中心工作,增强谋划的科学性、系统性。
其次要在打造电商扶贫生态上下功夫。即使马云亲自上手,但青川的电商帮扶计划仅仅是出现了赵海伶等创业英雄,并没有催生出一个电商扶贫的“青川模式”来。电商扶贫一旦启动,一定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必须多部门协调,多领域联动,多要素聚集,形成完备的生态系统,包括“一把手”推动、大量项目资金的推动、优势资源的系统开发、电商主体的培育、电商服务体系的建设等,要有“打大仗、打硬仗、打持久战”的思想准备。
第三,在激发农民群众创造力上下功夫。长期的宣传报道,让我们对贫困地区的发展现状产生了偏差性的认识,长期的单向扶助、公益补助,并没有让当地群众成为真正的脱贫主动者。阿里巴巴把农村淘宝模式迅速从1.0版本升级到2.0版本,最重要的原因是,如果不能从内心深处激发农村青年的创业激情,使其成为村淘事业的合伙人,而还是简单依托现有门店形成兼业经营,那么真实的运营成效是差强人意的。
所以,无论是电商扶贫中的政府部门还是企业,都要认认真真地走群众路线,细心听取当地群众的真实想法、主要诉求,在把他们变成电商扶贫的主力军上下功夫。只要贫困地区的农民主动参与到电商扶贫,这项事业就一定能大踏步前进。
最后,需要对扶贫政策进行改革。电商提出了政府服务的若干新命题,好多按原有思路是解决不了的。目前的电商扶贫,已不能简单地归结为一个工程,而是在实际上跨越了行业扶贫、专项扶贫、社会扶贫三大领域,明显具有综合性。所以,扶贫政策也要相应调整。
比如,到户到人的政策如何体现在电商领域。再比如,电商发展所需要的基础建设能否纳入扶贫项目范畴。而一些专项资金能不能补贴给电商平台与服务商,还有电商人才培养、产业链整合等新领域,需要研究以什么名义、用什么项目来支持等等。
以商道行人道
电商扶贫,依然是电商,虽然是公益之事,但却要按商业来做,那就需要符合电商规律,这样才有可持续性。光靠补贴,很难坚持下去。这就是所谓的:以市场之心做公益之事,以商道来行人道。
比如,电商扶贫也要讲购物体验,让大家愿意买单;更要讲产品质量,说真话、道实情,让大家消费明白,坚决不能乱打扶贫标签。再比如,解决最根本的信任问题更要有一套办法,公信认证、政府背书、信息追溯等都得有。只有电商做大了,才好造福更多贫困农户。
有的地方为了推动电商扶贫,单独搭建一个平台系统,把贫困地区的基本情况、贫困户的基本信息与诉求、贫困乡村的农产品信息,都放在这个平台上,希望得到社会的关注,可以通过平台直接资助农户、购买产品去实现帮扶的目的。这类设计的出发点是好的,但平台的用户在哪里?这又回到了一般地方电商平台的通病上:没有流量,卖不出东西。推广电商扶贫平台的成本依然是高昂的,而且能否在扶贫方面搞成垂直电商也是未知数。
因此,要善于用好现有平台。现在各大电商平台、各互联网企业已经不约而同打出电商扶贫概念。比如,淘宝上就有公益销售,每销售多少就提多少钱搞公益;再比如,微博公益、微信公益整天都在搞公益救助、扶贫帮扶。与其花代价自建电商扶贫平台,还不如拿出更多精力去在这些大平台上运作几个好的项目,这可能更符合当地政府和农民的期盼。好的电商,卖出去东西是王道;而好的电商扶贫,让老百姓得实惠是根本。
有的地方简单的把贫困信息打包上线,只是一种我有什么就卖什么的思维,而想参与电商扶贫的人,他们在想什么?有人讲,街头上的乞丐99%是假的,那是职业表演而不是贫困者的求助。网上卖农产品的,有多少打着自产自销的噱头,但可信度有多少?所以,电商扶贫必须有公信力的背书。
理想中设计的贫困户信息一上网,想救助者就可以直接打电话对接,实际上直接敢打电话的爱心人士不多,而敢接陌生电话的贫困户也不会多。更不要说,会不会出现利用这些信息骗农户的不良分子?因此,还得当地政府组织参与其中,第三方公益出面组织。为什么新浪微博公益、腾讯微博公益,首要审查信息真实度及实行公益机构认领制,原因就是要有公信力及信任基础。
电商扶贫要在“精准”二字上下功夫。电商销售贫困地区的农产品,不能简单地给大家说,这是贫困地方的产品,你快买,而是要详细地说,这是哪乡哪村产的,叫甚名谁,怎么种的,产品什么特点,一一说得清楚,让大家明明白白之后才好说买不买,买多少。
而且,做电商是要有配合的企业或组织来帮助的,比如包装、存储、物流,这个信息最好也说明,这个中间成本是多少,农户能挣多少,而参与的企业又摊薄了多少成本费用或提供了什么公益赞助。比如,刘敬文团队搞的维吉达尼,在这方面就做出了不错的探索,值得借鉴。还有一些农产品,必须深加工,无法分户展示,但也要详细说明覆盖贫困户情况,产地的详细情况还是要有。
把所有的贫困户信息、贫困地区农产品信息上网,这是一项浩大的系统工程,费时费力,而且要不断更新,其对人力、物力、财力是一个考验。“一亩田”2015年遭遇的挫折,本质上是以小博大、力不从心的结果。中国农业太大了,一个互联网企业做不动。中国扶贫问题,更是一个举全社会之力的事情,政府做什么,企业做什么,社会力量如何参与,需要良好分工。
(作者为共青团陕西省委农工部部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