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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格·托马斯的焦虑性人格探析

2016-11-23周维维

青年文学家 2016年29期
关键词:托马斯焦虑

周维维

摘 要:焦虑乃是“一种处于扩散状态的不安”,从人本主义角度来看,是人的自我意识受到威胁所做出的基本反应。它涉及内在冲突,是自我觉知的一项重要产物。小说《土生子》的主人公别格·托马斯处在一个黑人看似在法律上获得解放,实则仍备受身心压抑的时代。他拥有不同于自己祖先的反抗意识,极力意欲争取个人人格的进一步解放,但是,残酷的现实使他明白那是根本不可能实现的幻想。由此别格背负了来自各方的沉重焦虑。而这些积压在别格心中的焦虑注定了他最终会寻求一种极端的方式减轻或摆脱焦虑。因此,最初杀死玛丽小姐从表面看来是误杀,其实别格内心沉重的焦虑早已使之成为必然。本文将从罗洛·梅的焦虑理论探索别格的焦虑心路历程,使读者获得启发,帮助读者以更好的心态对待焦虑,管理焦虑,从而实现焦虑对于人类的积极价值。

关键词:《土生子》;别格·托马斯;焦虑;存在主义心理学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6)-29--03

焦虑是存在于人心中的情绪,但它又不只是人类情绪的一种,也不只是抽象的心理学概念,它作为人类的基本处境无所不在。它通常被看作是负面的,需要尽量避免,但事实上,正常焦虑对人类有益。人本主义心理学家认为“人有焦虑便有活力”。因为人之所以会焦虑是因为自己处于一种面临着要做出自我选择的处境,合理判断做出最好的选择即实现了焦虑的积极价值。而后者不但可能会影响人正常的生理系统,且会危及到人格的核心。

《土生子》中的主人公别格·托马斯即是一个典型的有着病态性焦虑的人。作为一个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黑人,别格身心备受煎熬。他处在一个焦虑的时代。别格的意志在他所处的那个时代面临着重大危机。冷漠,挫折,疏离感和对生活的厌倦,使处在无所适从中的别格深感迷茫,他犹如大海中的一叶孤舟,失去了航标和方向,焦虑占满了他的整个内心。生活中,艰难度日的现实使他对压迫黑人的白人怀有极深的怨恨;心灵上,他是一个新时代的青年,追求与白人同等的地位并获取更好的生活是他的人生目标。但是,尽管别格存有反抗白人压迫的意识,他的人生之路却异常坎坷,直至最终完全毁灭。对于自我身份,自我存在,自我价值以及人际关系等遍布生活各个方面的焦虑令别格窒息,在他内心积压已久的焦虑早已发展到病态焦虑的地步,他终究会寻求极端的途径缓解或摆脱焦虑。因此,失手捂死玛丽小姐表面看来是误杀,其实别格内心的病态焦虑早已使之成为了必然。病态性焦虑终究显露出其恶魔的一面,把别格推向罪恶的深渊,直至完全毁灭他自己。

一、对自我存在的焦虑

生存还是毁灭是困扰某些人一生的难题,这些人由此产生关于自我存在的焦虑。他们有两种选择,要么苟且偷生,要么果敢赴死。别格便是其中一员。始终萦绕于别格内心始终的念头便是要生存下去。从哲学上来看,存在是人的立身之本,人天生就对生存有着无限的渴望。但是“个体无时无刻不受到存在感丧失的威胁, 而对这种威胁的觉知就是焦虑”[4]对于别格来说,最初误杀玛丽小姐是为了保留自己的性命,逃跑并在途中杀害女友蓓西仍是为了求得一线生机,即使是在最后宣布审判结果后,别格仍说自己不想死。长期受到压抑的别格,强烈的无力感在他身上产生,进而引发他内心持续的焦虑,他感到空虚。“为了弥补心灵的空虚,有些人往往在暴力行为中寻求解脱,而别格就是这些人中的一员,他总是寻求暴力解决问题。“作为黑人本身的焦虑和不安全感充斥着别格每一个毛孔”,而这种不安全感只有转化成暴戾的行为才能得以释放。

生存的欲望可以让人为求生而死。而别格误杀玛丽小姐恰恰也是因为别格的病态性焦虑使他铺就了自己的毁灭之路。“人一旦从存在状态进入非存在,便意味着他将失去人类所独有的特点。因此,人类对死亡的恐惧便成为人类焦虑的一个重要特点”。别格在威胁到自己生命的情境下,对于死亡的焦虑使他为求生而不顾一切。或许若别格在当时拿自己的生命做赌注,什么都不做,祈求玛丽不出声,那他也并不一定会死。但是,以为生存的焦虑所衍生出的求生本能及下意识的反应,别格只会选择拿枕头闷着玛丽小姐,防止她发出一丁点对自己的生命构成威胁的声音。现实中黑白两个种族的严重不平等使他深信高高在上的白人会让自己的冒险通向必死的道路。

二、对自我身份的焦虑

在别格所处的年代,黑人早已在法律上获得了与白人同等的自由,但白人无处不在的压迫使别格一直在疑惑自己的身份究竟为何。是低于白人一等的黑人奴仆?还是同白人一样平等存在于这世界上的人类的一员?理论上来说,“当个人预见可能性的同时,焦虑就已经潜藏在那儿了”。可以说别格预见了黑人可以拥有和白人同等身份的可能性。但这种可能性在现实中并未实现过。在别格之前,未有任何一个黑人获得了和白人同等的社会地位,自由,权利。这样相对虚幻的可能性必然涉及焦虑。别格为自己的身份所焦虑,因为他对于自我获得更好的身份怀有美好的希望。他渴望获得同等的自由,权利。可他终究意识到一切都是自己徒劳的奢望。

拥有美好的期望会让人对于实现这样的期望拥有无限美好的幻想。对于自己所期待的平等身份,别格既期待又恐惧。对于白人的冷漠,别格早已习惯。对于白人反常的热情,别格警惕性十足。如玛丽和简主动和他交朋友的善意行为让别格对他们怀着一种“无声的,冷酷的,说不出的仇恨”。[6]73别格甚至会认为简在汽车踏板上跟他握手那一刻是“憎恨和羞耻交集的尴尬一刻”。他痛恨自己的黑皮肤,更痛恨白人种族,因为“他痛心地意识到,他之所以对那黑皮肤如此敏感,都是简和像简那样的人造成的”,这种心理会引导他把任何一个白人的或善或恶的行为全都当做是恶意的。因此一系列关于别格的内心描写可归结于别格内心深深的对于自我身份的焦虑。虚无的美好期望对于一个有着病态性焦虑的人来说太过奢侈。

三、对自我价值的焦虑

人存在于世,总要发现自我的价值,不然便不能称之为人。上述所指的存在不单单指人肉体的存在,同时也是自我意识,价值观等的存在。身为一个拥有进步思想的黑人,年轻时的别格也渴望追寻自己的价值。他梦想着成为一名飞行员,驾驶飞机在宽阔的蓝天上自由驰骋,享受无所顾忌的自由。但是,因为自己的黑人身份,他被飞行员学校拒之门外,梦想破灭。人们会有焦虑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有创造的可能,“创造自己,意欲成为自己,以及在数不清的日常活动中创造可能。如果完全没有可能性,人们就不会有焦虑”。但是如果这种可能受到阻隔,焦虑便会相应产生。别格的梦想破灭,一种迷失方向的空虚感在他身上产生,他感到生活失去了意义。他那天生的黑人身份使他意识到努力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是一种极大的奢望。

人活一生,总要做点什么自己想做或者自己认为有意义的事,这或许能帮助一个人实现些许价值。对于积极正面的自我价值,别格无能为力去实现,他在疑惑:“但他在追去什么?他想要什么?他爱什么?他恨什么?他不知道。”文中一系列关于别格的内心描写充分展现了别格空虚的内心世界,他不知道自己存在的价值为何。在别格看来,他这一辈子里在他身上发生的两件最有意义的事情就是这两次杀人。他没法在正常途径实现自己的价值,只能用极端的方式的,即杀一个高高在上的白人,以发泄自己的不满获取自己的人生价值。长久过着被白人压迫的生活,在别格心里,反抗白人也已经成为他的价值所在。突然误杀了玛丽小姐,他反抗白人的第一步终于迈出了。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力量与价值。这种所谓的价值必然是毁灭性的,但是拥有病态性焦虑的别格早已不顾一切,只要能在某一方面找到自己的价值,他便会义无反顾的去追寻那种价值。

四、对人际关系的焦虑

不管是和家人,恋人亦或是朋友,别格与他们彼此之间相互隔绝,心灵缺乏沟通。虽然从未孤身一人,但亲人朋友并没有给别格带去任何真正的安慰,给他带去的只有永无休止的烦扰。在这个社会中,人类具有一种社会性,在生理和心理两方面上皆是与他人相依共存。“自由的个体想要保持自我必须是社会整合的”。别格不是孤儿,他有家人,朋友,爱人,原本他并不会产生空虚寂寞感。可现实却是,这些人带给他的并没有真正的幸福快乐。这或许可以归结于别格对于爱的能力的丧失。

亲情方面,别格在那个贫穷的家里体会到更多的是痛苦。“对家里的生活厌烦透了。一天到晚尽是嚷嚷,吵嘴”。[6]13没有任何一个家庭成员让别格感受到家庭的温暖,即使是母亲,带给他的也只有压力。母亲的话:“别格,说老实话,你是我这一辈子见到最没出息的男人”。又何尝不像刀子一样刺痛别格的心。他无力对抗现实,却又被母亲的话深深伤害,所以他会把厌恶感传递到对待家人的情感上,对于亲情的焦虑逐渐加深。总是寻求暴力方式解决问题的别格会在收拾东西时产生一种“他真想一挥手,把他们(母亲和妹妹)抹掉”的想法。 “她们总是理他那么近,近得使他永远无法照他自己的心愿办一件是事。”病态焦虑会让一个人寻求暴力解决一切问题。

友情方面,虽然别格每天和杰克,格斯和G.H.这一群朋友厮混在一起,但是“他对这伙哥们儿延厌恶透了”,他们不过是别格喝酒抢劫的伙伴。内心满满的空虚寂寞促别格想去积极参与各种集体活动以求排解。别格和几个朋友“全都是黑人,全都是穷人,全都是为了生存下去无恶不作”。和他们在一起,表面上看来别格不再孤单,其实他们不过是彼此的酒肉朋友,别格对于真正友情的焦虑由此产生。“焦虑会带来敌意。因为焦虑会伴随无助、孤立与冲突等感受,令人极端痛苦。当事人自然会对那些置他于痛苦处境的事物生气和愤怒”。别格和几个所谓的朋友之间不存在所谓的友谊。

爱情方面,别格虽然有女朋友,可别格却从未享受过真正的爱情带给他的甜蜜。他和蓓西之间不存在一丝真正的情爱,爱情在别格心中仍是缺失的。别格处在一个爱情和性欲分裂的年代。“人们把爱和性混淆。人们不知道如何以爱的方式和别人建立联系。这也与当时社会过分强调理性而忽视情感有关。”罗洛· 梅认为, “性是一种麻醉剂, 虽可以暂时减缓焦虑, 但最终是使人精神萎靡。”别格把性和爱相混淆,结果导致了他对于性的放纵,蓓西于他来说是发泄性欲的工具。性放纵的大环境下,人们真正的爱受到压抑,使人际之间愈益冷漠,疏离。别格从未爱过蓓西。他用极其残忍的手段杀了蓓西,只是因为蓓西过去对他来说是有用的工具,可以帮他偷东西,可以供他发泄性欲,而现在则是个极其危险的累赘,他所能选择的就是让这个累赘永远消失。

五、结语

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经历焦虑,焦虑是一辈子的挑战。有的焦虑是具有生气和挑战性的,而有的焦虑是毁灭性和瘫痪性的,可能会严重到几乎会去除人的存在的一切可能性。别格病态性的焦虑决定了他悲剧的命运。日益增加且无法缓和的焦虑不仅在他活着的时候备受折磨,更预示了他年轻生命的早早终结。在别格那个年代,积压在他心中的病态性焦虑终会造成他的死亡这一必然结果。但是,并不是所有的焦虑都是那么可怕。正面积极的正常焦虑是促进我们前进的强劲动力。我们需要面对焦虑,“因为面对焦虑使我们不再无聊,使我们的心智敏锐”。罗洛·梅坚决主张,应当把正常焦虑看作是是一个人成长过程中的一部分,决不应该把他从人的经验中排除出去。这是因为一个人在成长过程中必须经常向人的意义结构发起挑战,而意义结构正是人的存在发核心。这种挑战也必将引起焦虑。

在当今这个日益变迁的世界中,日常生活的压力与紧张,已经让每个人都需要去面对焦虑。“克尔恺郭尔认为焦虑是比现实更好的良师,因为现实情境或可暂时躲过,但焦虑却是除非压缩人格否则便无法脱逃的内在功能。”病态性的焦虑可以降低。焦虑的管理问题是将它降低到正常的水准,并利用这种正常的焦虑作为增加我们觉察、警戒和生存热情的刺激。“焦虑可以建设性地来看待,方法是把它视为一种有待厘清的挑战和刺激,并尽可能地解决潜在的问题。”“精神健康就是没有焦虑”的这种观念并不完全正确。从某种角度来说,焦虑可以实现它的积极价值。因此,以一种积极的心态与之共处是最明智的处理并利用焦虑的方式。

参考文献:

[1]罗洛·梅.焦虑的意义[M].朱侃如,译 . 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2010.

[2]Bugental, J.F.T. Humanistic Psychology: A New Break-through. American Psychology, 18, 563–567, 1963.

[3]杨韶刚.寻找存在的真谛[M].武汉:湖北教育出版社,1999.

[4]夏烨,丁建略. 罗洛· 梅的焦虑理论述评[J].医学心理学,2008(07)

[5]张严秋. 从《土生子》看种族平等问题的出路[J].电影文学,2011(05).

[6]理查德·赖特. 土生子[M]. 施咸荣,译.南京:译林出版社,1999.

[7]李宜燮, 常耀信.美国文学选读[M].天津:南开大学出版社, 2001.

[8]Richard Wright, How Bigger was Born[M].New York: Harper & Row, Pub, 19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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