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黑骏马》到《心灵史》的自我皈依
2016-11-23伊利莎
伊利莎
摘 要:张承志是一个颇受争议的回族作家,所以笔者从他最初的蒙古文化开始,追踪他的母族皈依历程,不忘汉文化的恩典这三方面来解读一个真正的他。
关键词:蒙古草原;追逐信仰;自我皈依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6)-29-0-02
一、内蒙插队的生活谱成蒙古族的圣曲《黑骏马》
当城市中的青年学生还在文化大革命中举着红旗游街时,清华附中的张承志已经和同伴们瞒着父母决然地写下血书,偷偷地扒着火车到了内蒙古乌珠穆沁草原。然而眼前的景象并不像从书上所看到的描述,“天似穹庐,笼盖四野”给人更多的是荒凉和孤寂,等待他们的除了真正的大草原,还有严寒干旱的气候、狂暴粗粝的风雪和沙土、无边无际的戈壁滩、陌生的人与生存环境……奔赴于千里之外的异乡,远离自己温暖熟悉的家乡,和同伴们品尝着人生的艰辛与不易,是何等的无奈。“我所以感到这样巨大的痛苦,还因为我意识到我们的乌珠穆沁母亲在他们(知青)心目中原来是那么低贱和疏远。我懂了:住在我们的草原,这本身就是他们的痛苦”。也许当初他应该放弃这么冲动的做法,可是并没有。四年的蒙古插队放牧生活,让张承志成长与成熟许多,从一开始繁重的体力劳动与单调乏味的枯燥生活到现在成为草原忠诚的义子,他自己也说“哪怕穷困潦倒,哪怕走投无路,我永远也不会放弃一个走牧马人的形象了。”是的,四年的草原生活让其他的知青成为了生活中的诉苦者和抱怨者,可对于张承志来说,他却感恩这里的一切。这片神奇的疆土,让他记住了生活在最底层人们的艰辛与悲哀,同时又对他们的坚韧与沉默报以最大的敬重和真切的怀念,这里的经历让他有了实质性的超越。草原上古老的马头琴、悠长深沉的蒙古调、神奇美丽的传说……启发着他,心里的一丝丝灵性慢慢地生长起来。
他骑着马儿在这广袤无垠的草原上奔腾,哼着蒙古族最古老的曲子,身心自由的徜徉,他在想心爱的姑娘。《骑手为什么歌唱母亲》是他的处女作,但是《黑骏马》更能够代表他、代表草原、代表着人性、代表一切生长的生灵。银发奶奶一样的额吉,是他小说中的灵魂人物,代表了草原女性独有的一切美好的品质,张承志看到的是在人畜共生的恶劣草原环境下,奶奶对动物的爱怜就像对孩子一样的温柔。当小马驹生下来冷的不会走路时,奶奶用她宽大的黑色袍子将温暖传递;当羊羔太多奶水不够的时候,奶奶用自己的乳汁养活了一排排的羊羔……草原不仅仅有美的存在,还是藏污纳垢最好的隐蔽地。骑手白音宝力格最爱的索米亚和草原上大多数女子一样,最终还是没能逃出被黄毛希拉强奸的厄运。他心疼他更冲动,当他要拿着刀子去解决那个无耻的败类的时候,奶奶说这都是命运,没人逃得过去,还好索米亚是一个能够生育的正常女人,草原的人们把生命看得比一切都重要。气愤如此的他不能接受这样被玷污的索米亚,他在逃避,最终还是从城市回到了大草原,骑着自己黑色的骏马——钢嘎哈拉,寻找自己心爱的妹妹,怀着悲痛与悔恨亲身把那古歌所叙述的故事重新演绎一遍。生活是一个大熔炉,当初彩霞一样的姑娘早已跨过河水成为了他人的妻子,他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比以前粗壮许多,棱角分明,声音喑哑”、丝毫没有流露对往事的伤感和这劳苦生活的委屈、随口说着若无其事,像藏起毡包一样的藏起过去的大嫂就是白音宝力格所心心念念的姑娘,一阵从未体验过的绝望和伤心笼罩着他,彼此是那么的疏远,那么的与路人相似。“我长久地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我觉得自己似乎看见了她过去的日子,也看清了她未来还要继续度过的生活。”[1]现在能做的就是给那个弱小胆怯的琪琪格以生存下去的希望,当索米亚要求我把自己的孩子带给她养育时,我想起了现在安宁的奶奶,这是草原女性独有的隐忍之爱…… 如果说额吉是他精神上的导师,那么索米亚就是他生活哲学的引导者,白音宝力格只能带着对奶奶和索米亚的思念,带着永远不会玷污的爱情,带着草原带给他的力量和思索,去开辟新的生活。
二、在千难万险中追寻回族最初的信仰《心灵史》
从繁华的北京赶往荒凉的大西北,不畏千难万险,用了整整六年的时间,在宁夏西海固与甘肃平凉沙沟搜集各方资料,张承志是一个伟大的回族作家。为的是给自己的心灵一个交代;为的是自己的信仰;为的是让人们更好更全面地不带任何偏见的认识回族人民,认识一个另类的被历史所虚掩的事实。
信教对于中国人来说是一件难以理解的事情,虽然许多的中国家庭也常常进香许愿,处处有金光闪闪的奇伟寺庙和有数不尽的神像,但是对于他们来说信仰依然还是迷信,回族人民在他们的眼中依然是一群异教徒。《心灵史》记述了从清朝乾隆年间到民国初年二百年间,伊斯兰教派中最悲惨最坚韧的一支哲合忍耶教的真实故事。这一群群被惨遭杀害的民众是苦难、正义与反抗的最伟大的象征,不管是马明心还是马志文还是默默无闻坚守贞洁的回族女性,他们忍辱负重浴血奋战,为了内心的信仰和人道受尽了压迫,付出了不可思议的惨重牺牲,最终用生命滋生出高贵的信仰——伊斯兰教。他们一直追求的理想。是的,就是理想、希望、追求——这些被世界冷落而被我们热爱的东西。我还将正式描写我终于找到的人道主义;你们会在读完后发现,这种人道主义要远比中国那些知识阶级廉价拍卖的货真价实。我借大西北一抹黄色,我靠着大西北一块黄土,我讲述着一种回族的和各种异族的故事。”[2]贫瘠的宁夏西海固和干旱的甘肃平凉沙沟,虽然那里的回民一生都在住着落后的黄泥小屋,吃着黄色泥土生长的土豆,喝着储藏很久的黄色浑浊的水,但是他们却人人内心清洁,从来不忘自己的信仰,一直都没放弃过追求心中的渴望,这种坚韧沉默、积极向上的精神,不是我们每个中华民族之人都可以做到的。不用感到压抑,也不用感到同情,因为真正值得同情的是我们这一群没有信仰反而嘲笑别人的可笑民族!人人都说这样一本连同着笔墨与心血的文字是张承志的封笔之作,我更相信这只是他完成了自我皈依的一段路程,还会有另一种抒发方式的开始。他会以笔为旗,偏执地坚持:中国的一切都应该记得穷人,记着穷苦的人民。
三、少数民族作家群中的独行侠
张承志曾经总结自己的创作,说他自己有三块基地:内蒙古草原、新疆文化枢纽、伊斯兰黄土高原,从游牧文化到城市文明再到伊斯兰信仰,一步步感悟、徘徊、挣扎与犹豫,最后皈依的心路历程,但是也不要忘记了汉文化曾是养育他的恩母。这种独特的人生经历与自身的桀骜不驯让他与众不同。旷新年在《张承志:鲁迅之后的又一个作家》里写道:“一个执着的精神追求者、一个精神领域的苦行僧,跋涉者、一个由于渴望得到太多而痛苦着,精神匮乏的严肃到了特立独行、与俗鲜谐地步的作家的精神矛盾计划单历程。”理解张承志的前提必须是理解“美、正义、洁净、自由、人民”,他的一生都在追寻这些真善美的事物。然而还是有人误解了张承志,误解了他的思想与他最忠诚的信仰,讽刺张承志追随的不过是血腥的屠杀,妄想用残忍的历史场面唤醒回族人民对汉族或满足的仇恨心理,或者借用蒙古族的文学让自己走上文艺的巅峰……但是张承志依然做自己,在物欲横流的现代社会,他没有以猎奇和揭秘为幌子来招揽读者,也没有导向愚昧的众人走向平庸。就像在《南方人物周刊》时的表述“回顾时,我有种种失误,比如该写没写,写也没写好,但是我没有人云亦云,我没有跟着潮流走,这个很重要。坚持过日子,没什么,生存没什么,但在思想上没有屈服,这个不是很容易。”我也不得不用鲁迅先生曾面对徐志摩,陈西滢对自己的攻讦所发出的感触来支持张承志“我们平常讽刺一个人,还需观察到他的深处,否则便见得浮薄可鄙。至于拿了自己的似是而非的标准,既没有看到他的深处,又抛弃了衡量艺术价值的尺度,便无的放矢地攻刺一个忠于艺术的人,真的糊涂呢还是别有用意!”
“中国人民就是这样一种存在——当别人流血牺牲大声疾呼时,他们是不参加不理睬的。他们有着惊人的冷淡、奴性、自私;烈士精神对他们的感召力是微乎其微的……”是的,我们中国从来不缺少看客,我身在其中,与张承志相比,我觉得自己似乎是一个四肢着地的肮脏龌龊的野兽。
参考文献:
[1]张承志.黑骏马[M].北京:百花文艺竖版社,1982.
[2]张承志.心灵史[M].广州:花城出版社,19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