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所不知的真菌世界

陈英

最近在荷兰乌得勒支大学博物馆举行的“真菌——发展壮大的生物景观产业”菌类未来产品展览中，用菌丝等制成的食品、服装和建筑材料等，让人印象深刻。

菌类传达的信息

在人类的日常生活中，真菌无所不在，但它们却常常被人忽视。当我们每每联想到它们在我们的生活中产生的影响时，脑中又往往将它们与“疾病”、“死亡”和“腐败”等字眼联系起来。打开搜索引擎，输入“真菌”关键词，得到的结果往往与“感染”、“皮肤病”等相关。即使提起真菌的益处，从普通人的角度来看，真菌的主要作用也无非是分解人体内的有机废料，同时维持我们的生态系统营养物质的产生。但总的来说，提到真菌，总让人觉得稍微有些——甚至不止是稍微地——令人讨厌。

但我们所不知道的是，根据权威机构数据表明，真菌是地球生物圈中第二大类群。虽然已描述和记载的物种数目约10万种，但据有关专家估计和预测，地球上可能有真菌300万～500万种，仅次于昆虫。目前被人类认知的真菌仅占2%～3.3%，已进行功能评价、化学研究和开发利用的物种，比例则更低。人类对真菌的利用始于食药用菌和发酵工业，即对子实體和发酵产物的利用，而寻找具有活性、功能的次级代谢产物，并进行深入研究与开发，真菌资源中仍蕴藏着巨大的潜能。来自荷兰乌得勒支大学的微生物学家Han Wösten和阿姆斯特丹设计工作室 Officina Corpuscoli的Maurizio Montalti 就是这群研究真菌的科学家中的两位。正是他们在最近开办了“真菌未来展”，这项展览的目的旨在通过展示各类真菌物质——特别是菌丝的创新用法，扩大人类与这些有机物之间的联系。

无论人们本身对于充满真菌产品的未来（事实上，我们现代的生活也被真菌所环绕，只是我们自己无从察觉）是否感到深深着迷还是不寒而栗，这个在乌得勒支大学博物馆的老暖房——而非某个当代艺术画廊的白房间里举行的展览，对于参展者而言都是一种享受。荷兰的四月时节，春日的阳光洒满老暖房的整个屋顶，微风透过微开的窗户拂过整个展览空间，夹杂着泥土和无花果的芬芳。暖房重新装修过后的铁制与木制框架上盘踞着藤蔓，构造出四面宜人而生机勃勃的背景墙，让人不由联想，憧憬着一个更为有机和生态化的未来。

作为荷兰综合实力最强的大学，同时也是欧洲最好的研究型大学之一，乌得勒支大学的科研能力可见一斑。为了举办这次展览，在展示产品的高科技性同时增强其艺术性和观赏性，Wösten和Montalti还邀请了各路艺术家，使用刚刚研发出来的新型菌丝类材料进行新产品的设计。根据真菌的独特特性以及人类对于生态环境的日益重视，他们也将设计目标定为创造出一个生态友好以及可以能够自我代谢，自我维持的人类未来生活愿景。在这个未来中，现代生活不可获取的石油产品，尤其是塑料制品，将会大规模地被菌类产品替代。与此同时，真菌本身惊人的代谢能力将会发挥最大化的作用，人类日常生活中的有机代谢物将被最优化地回收利用。这是个令人印象深刻的愿景，尤其是当人们本身对“真菌”这个词存有偏见，并对其不抱太大预期的时候，这个展览更能让人大吃一惊。

真菌的未来产品

此次展览中被展出的真菌产品，通通被摆放在密封的玻璃柜子里。有人大胆地猜测，虽然这个猜测本身没啥道理——那就是这些展品都很脆弱，因此不得不需要与现实世界隔离开来，而被摆放在属于它们自己的密闭空间里。这自然是这个展览中暴露的一大问题，毕竟展览的主题是强调真菌产品可能在未来无处不在——从建筑材料到日常食品，但有形的玻璃柜子无疑将真菌产品与现实生活隔开了一道屏障，“无处不在”在这里完全没能得到体现。

举例而言，一种被称为“四角系统”的真菌产品，是生物学家们最近研发出的一种新型建筑材料元素。通过菌丝的柔韧特性，这种产品可以与其他有机材料相互粘合，从而形成相当耐久稳定的有机建筑材料。这当然也意味着，如果研发继续顺利进行和投入的话，这个材料极有可能应用于我们未来的建筑中。但当它被摆放在玻璃盒子里时，实在是无法让人不产生疑问：如果它连暴露在暖房里都做不到的话，又怎么可能在这么一个气候变化加剧不断的世界里，支撑起一整个建筑的规模和重量而屹立不倒？

相比之下，对于Growing Shoes项目的鞋子（菌丝材料制作的鞋子，见题图）以及MycoTex品牌的裙子（使用菌丝类织物做的裙子）而言，这些玻璃盒子的影响就没有那么大了。我们早已习惯了通常情况下的那些以“未来”、“科技”为主题的展览所展示的东西——不可免俗地，其中会有3D打印，或者石油密集型产品和它们供应链中的任何一环。但在这里，真菌产品却提供了一个总体而言更为绿色环保的可能性。而且更加贴合自然的是，真菌会腐烂，就像自然界中的任何一种生物一样——每一个和真菌类产品打过交道的艺术家都会这么告诉你。

让我们再来看看真菌类食品。这部分在此次展览中同样体现出了广阔的前景。被玻璃盒子罩住的食品，看起来让人感到卫生而放心。但意想不到的是，像右上角图中所示的食品，实际上却来自于一项将食用菌通过废弃塑料进行培植的项目。这意味着，未来的人类可能会吃掉自己一直以来造成的环境污染——这实在是一个又让人倒胃口，又令人垂涎的前景。

真菌材料产业的发展

目前为止，每天与我们朝夕相处的真菌类目太过庞杂，以至于远远超过了人类的认知范围。现在的我们，依然还在探索真菌在大自然系统中扮演的未知角色——和其他的微生物一起。诚如上文所举的例子，针对真菌开展的基因工程研发仍然在孜孜不倦地开拓更多的真菌材料可能性。

在可预见的未来，那些具有更高商业价值的真菌材料，其前景更为明朗。真菌材料已经开始涉足于包装材料和绝缘材料方面，现如今市面上的塑料一次性用品，很多已被真菌材料所制的一次性用品所替代。

尽管如此，对于商业价值相对没有那么突出的产业，真菌材料的发展同样带来了微光。在这些产业，短时间的小成果往往难以让人看到价值，唯有日积月累获得突破性成果以后，它的商业价值和实用价值才能为人所知。在这些方面，真菌材料的发展可能会是一个很慢的进程，但至少带来了希望。真菌产品的魅力得不了格莱美奖，但足以让我们的将来更绿色环保。

栏目主持人：刘雨濛 lymjcfy@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