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心的火焰（组诗）

亚　楠

内心的火焰（组诗）

亚楠

天象

夜幕呈现的隐喻是一次风的

疾速萎缩。不过我能够肯定的是那天

向日葵有的把头朝向东面，而

有的却朝向了西边。

应该说这是一次例外，但我还是

觉得这年景非同寻常

或许，我只看见了某些风

在大地上泛起的涟漪，就像昨晚

我并没有对自己讲明白

可暴风雪毕竟还是来了，

仿佛蓄谋已久的战争，并没有理由

可以对自己宽容。而风击打

松林的声音坚硬如磐。

所以我听见某种征兆已经

在更大的背景里聚集，仿佛地火

击穿岩石的轰鸣

盗火者

在石头上灼烤，我体内的

根也在朝外持续扩张

慢下来吧，现在应该正是时候

但不必要的话千万别说。

也不仅仅是为了……还有什么值得

回忆的人能够让我坠入深渊？

而远处的灯火跳动着——

一群陌生人，有的沉醉在梦中

有的已经回到了黑夜里，

但他们都试图发现黎明的

种子是否可以在神话中开出花朵。

所以我什么都不曾看见，

只是，谁也没有告诉我明天

没有太阳，没有林中

那些鸟鸣和花香。但现在

雨季正不断朝前蔓延，攻城略地

就像一匹狼拥有的记忆。

临渊

命运的底色呈现出阴影，宛如

丛林在风暴后的喘息。

我本来认为，旷野上辽阔也是可以

改变的。无论阴晴圆缺，

天空毕竟是天空。可现在

我觉得日子每天都在改变，

可以让雨停下来，也可以让阳光

回到看不见的地方

但谁也不会相信黑暗是唯一的

天敌。所以我相信内心的力量

在黑暗到来之前也有

足够的信心把阴影驱散

沉思

这是一片初春的田野

草木茂盛，无数智慧之鸟在天空飞翔

竞技的鸟声此起彼伏，铺天盖地

它们展示自己，互不相让

仿佛远天的曙光划破灵魂的幽暗

夜幕吞噬着爱情

接下来，这些鸟开始生儿育女

它们不知道世界如此混浊

不知道险象环生的森林暗藏杀机

就这么快乐着，满怀深情

春天是它们最后的港湾

明天我将放下沉重的思想，放下虚荣

欲望和那些世俗之累

目光朝下，不再去想得失荣辱

以及所有沉甸甸的话题

我只想念我的故乡，想念亲人

和江南一帘烟雨。从现在开始我只

想做一只自由的鸟

无忧无虑。不管风暴从哪个方向袭来

我只保持圣洁，保持一朵云最初的状态

就这么从大地上起飞吧

任相思的羽翼拍打，缓缓上升

若一朵花在天空怒放

野渡

空阔是一种骨子里的迷恋

风一样无影无踪。

但时间可以改变一切，甚至

水中的石头和远古神话

或许我也可以再往前，像一只鹰

天空划过的痕迹——

只要时间依旧可以返回，

可以像岩石那样静卧在那里

我就有理由相信，

曾经离开的人终将回到自己的内心

这显然还有一些迟疑

不过，开始的时候我已经

准备好了……而现在我们只需

在暮色里静静等待。

漫游者

忽然到来的风预示着，集结于

幻想里的疼痛比现实悠久

春天也不仅仅是开始，

比如我的一次漫游，风声或疾或慢

这些都是眼前真实的场景

唯有风可以诉说。

而灵魂总是在黑暗中苏醒，

并且带着面具。就像俄罗斯的

套娃，每一次都是惊喜

在眉宇间滑落的情绪，

或者我看见一只黑色大鸟

开启的一次秘密朝觐。但可以肯定

的是，我也会继续回到从前

回到一个人内心的版图

季节

时间空荡荡，若我缓慢的思想

山岭在记忆中复活

裸露的岩石狰狞。走进呓语

其实山的那一边，太阳已经升起

红霞映入天际。风吹散了一片忧郁，这时候

也在怀春的少女眼眸中又一次闪亮

一群乌鸦散落在草丛里怀旧

而另一只就这么不经意地望它们一眼

不知道乌鸦们究竟追逐着什么

或者占据高枝，就像从前的恋人

把爱情拉回到春天

看不见的呼吸正在疯长

如果这时候一朵花悄然盛开之后

又在风中凋零。会不会有人知道这种疼痛

也悄然进入花期，宛如我们

刚刚走进昨天的草原

而那些阳光下静谧的河流

不动声色，却早已等待着另一个黎明

升起。山谷的秘密就这么沸腾起来

或者骤然沉寂

这些浪花守望的目光穿越

往事，也在穿越一个人苍凉的一生

暖冬

这个季节本来就应该

是这样的：大雪飘飞寒风板着面孔

进入松林看见白茫茫一片

山岩裸露野兔正安静地等待春天

可是今年雪老是迟迟不来

气温持续走高，许多花还在开着

草色青青，天鹅已经忘记返回自己的故乡

就有人想塞外江南的伊犁

是不是真的已经杨柳吐绿烟雨空蒙了

或者渔舟唱晚，玉树琼花蔓延喧闹就像

一张张笑容可掬的脸

我知道旷野已经掩埋了所有秘密

瘟疫与黑暗集结，潜伏的狗伺机而动

这一刻，那些绿油油的麦苗守望着

仿佛一场雪等待另一场雪

记忆

春水带着淡淡的忧伤。在丛林里，在荒原上，一刹那，

所有的鸟都停止了歌唱。

一只野兔吃着青草，小心翼翼，仿佛丛林中陷阱密布

稍有闪失，就会粉身碎骨。

其实，那个地方是很幽静的。小草吐着清香，

大地的气息，弥漫，缓缓上升。

在花的簇拥下，大美萦绕，大爱无言。

春天收藏了纷繁的记忆，也把忧郁和乡愁还给了世界。

啊，风过无痕。在这个世界上，我们所能留下的，只是

两行深深浅浅的脚印……

盛夏

火烧云在西天高举旗帜，岩石坚守故乡，许多人都

已经

望眼欲穿。绛红色的手挥动着，雷声从远处赶来，

一只青蛙在田埂上，孤独把它的爱掠夺。

酥油草养育了山鸡、盘羊，野骆驼缓慢走来，我看见

它忧伤的

眼正打发着漫漫时光。

雪豹躲进更远的山里，昼伏夜出，在猎人的视线之

外，它用

孤独抗击贪婪。风好像许久没光顾这里了，

云杉巍然不动，树巅之上，仿佛淡蓝色的火焰在燃

烧。

这时候，一个人坐下来，阳光把大片的思绪挥洒。而

水的声音

若即若离，那些鱼集体逃亡。

剩下的时光不多了，拔节的麦田渐入金黄，

利刃擦得锃亮，等待的心总是在又一个黎明将果实

留给泥土。还有一些梦正走在路上

我真的不知道，那么多人会把自己推向何方？

垂钓者

其实他应该活得比鱼更长久。

但是，比经验更加令人沮丧的是这回

鱼也终于如愿以偿。因为鱼让

他葬身在鱼腹时他还不明白，其实

鱼早就等着这一天了。

等着他咽进肚里的鱼开口说话，

并且要让时光倒流，让泻满大地的水

都重新回到自己的命中。

所以那天，他的右眼跳个不停

原本他是不打算出门的，可是那天

他经不住同伙的劝……一个

月光溶溶的夜晚，他在大河里垂钓，并且

总是沉浸在自己的幻梦里。

后来，一条巨大的鱼上钩了

有人说这是百年难遇的鱼王——

就这样，这条鱼夺走了垂钓者的命

……它用自己的魔幻让他回到水中，并用

同样的方式为受难的族类复仇。

岩石上的花朵

山谷中，阳光击打的岩石盛开着

野蔷薇含露的花瓣

都是春天的孩子，也没有足够的时间

把一次简单的游戏进行到底。

现在可以说，春回大地

并且可以看见羊群，乌鸦和酥油草

曾在相同的地方进入睡眠

但它们也和我一样孤单，

即便是没有星光的夜晚，我也会

回想过去的时光，以及疼痛留给我的

每一次战栗。因此现在我

已经不想再说这些了，

只是在空旷的山谷，也没有人

可以嘘寒问暖。直到今天

我知道的依然很少，依然都是

岩石上那些陌生的名字

其实这样也好。我可以放下一些

不再为一次无知而谴责自己

就像一群误入林中的马，现在它们也

并不想为自己的命运担忧。

苇笛

大雪遮蔽了村庄，树木挺立着

魔法师曾经诅咒的荒野

石头冒出灰白色烟雾，只有松鸡

安静地等待黎明。

或者，也可以看见黑色野兔

在雪地上蹦跳的身影

就像童话世界被撑开的一把巨伞

所遮蔽的那些秘密——

这当然应该值得关注：苇笛

在修长的手中发出光亮，那音符一直

渗进岩石。而不同的是影子

在雪野上裸奔，

仿佛夜之眼，摄入其中的人

都将献出他的灵魂

白鹅

它们在草原上，步履蹒跚——

就像昨天，一个醉汉踉跄着进入

冬眠。但最终还是醒来了

秋风带来的沧桑正在蔓延，

河水下降许多，河床

裸露的鹅卵石闪烁沉郁的蓝光

我知道这季节

马群开始返回了，在冬牧场还有更

多的事情等着去做。

但秋草正肥，饱满的籽粒也

喂肥了白鹅，以及它们

辛勤劳作的主人

今年的雪

你说今年也不知道咋的，雪

姗姗来迟，仿佛难产的婴儿让等待

成为一种持续的痛。

但雪毕竟还是来了，毕竟

也是一场漫天大雪

不过，迟来总比不来要好

这样我也可以有理由澄清一些什么

比如我说过的话，

以及从未有过的失落和快感

这肯定也有人知道，像是骤然

下降的温度——我已

无法回到从前，并且也已经

不知道你究竟去了哪里。可我还是

愿意回来，回到往事里并用雪

的记忆把梦唤醒

幽灵

我看见一具尸骨在风中

所散发出的气息。而时间延续的

脉管里一团火焰在跳荡——

这时，我发现岩石背后的阴影

格外神秘……就像一把长剑带给我

的冷，还有莫名的惊惧

尚未露面的微笑

所以我仔细端详，尸骨下蚂蚁们

怎样与时间不断抗争。

但夜幕终将来临，这意味着

蚂蚁也没有几分胜算

虚空

我进入了时光隧道，并且

以一把斧头探路。

黑黢黢的风从幽冥中传来，

我想，应该出发了

一只蝙蝠伴随，像一束光

刺进冰冷的麦田。

而黑暗一直统治着，恐龙蛋在

岩石中醒来，它们蹒跚

的步伐多么幼稚。

可是没有光，没有时间可以

轮回。它们像一群白鹅

伸出长长的脖子，迷茫的眼神一直

持续了很久。

不过现在，它们已成为影子

缓缓站起来，像幻觉

也像聋子的耳

责任编辑王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