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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感室友就搬走,那以后呢?

2016-11-21徐博闻

情感读本·生命篇 2016年10期
关键词:室友宿舍事情

徐博闻

放下立场之后,露露对同一件事的认知出现了不同,语言中没有评论和褒贬,也就更接近真相本身。

我到台湾读研以后,由于社会工作专业的要求,接触到了心理咨询。课余时间,会给年轻人做一些心理辅导。对于很多大学生来说,与宿舍同学的相处可能是他们遇到的第一个困扰自己的问题。

露露找到我的时候刚上大一没多久,她说自己已经和宿舍的同学很难相处了,每天都不想回宿舍,在朋友家借住。宿舍矛盾这种小集体相处的难题在哪个群体中都会困扰很多人。

“可以先讲讲最近发生什么了吗?”我问露露。

“宿舍里大家都不怎么说话,宿舍四个人,跟一个室友有过冲突,还有一个室友和我就是天生互相看不惯,我一看到她就好烦。”露露说。

说实在的,这很常见,一个有矛盾的团体基本都充斥着这样的状况,有个人对个人的,也有集体对集体的。从经验来说,沟通不畅是这些问题产生的早期症状。

“具体的事情呢?”我追问道。

“有过冲突的那个室友是因为她晚上睡觉前都不刷牙,太恶心了,也不一起打扫卫生,每天宅在宿舍里。我说了她两句,结果她还不高兴了,我明明是为了她好。”

听了这段话我突然想起督导曾经对我说的话,交流中要尽量避免用“评价”的视角讲话,这句话还有另一个说法叫Dont Judge。这是一件说来容易做来难的事情,有很多人认为不去评价的意思就是不去批评,赞美则不受管辖,但其实赞美也是一种评价。台湾有很强的祥和文化,人与人之间向来不吝惜溢美之词,但有时赞美听多了也会让人怀疑自己,我真的有那么厉害吗?一些恭维还可能使人处于尴尬的高位,一句随口的赞赏出口之后,言者无心,闻者却会有意,若下次到来的不巧是失败,过去的赞赏会瞬间变成沉重的压力。

批评也一样,直白讲出室友缺点的出发点可能是好的,但不妨想想为什么忠言总是逆耳,有没有不逆耳的可能。之所以要尽量避免使用“评价”的视角是因为无论如何这都是一种从上而下的态度,至少也是默认自己是有资格为对方评分的。以露露的事情来说,她和室友说“你睡觉前应该刷一次牙,现在这样很不卫生。”这在她看来是种正常的建议,但室友听起来却是一种评论,是有立场的。露露的话有两层含义,其一是认为晚上刷牙是必然的习惯,刷牙才是讲卫生,其二就是她认为室友不刷牙,室友是不卫生的。想必没有人愿意被人评论为不卫生的人,即便她真的是。

“那这样不就无解了吗?实话都不能说?”露露发问。

这又是一个常见的误区,不评价不等于只说好话,更不等于不说实话。露露之前和室友的对话中,只给了室友两个选择,一种是服从露露的建议,另一种是拒绝,没有别的出口,这形成了一种控制。不带“评价”的沟通模式则注重具体事情产生的原因和过程,而不对这件事本身以及参与的人进行判断和评论。

“你可以试着问问她为什么不爱刷牙,是因为没时间,还是没养成习惯,或者人家可能就不是每天刷牙呢?”我对露露说。

后来露露告诉我她是台北人,城市长大有定期去看牙医的习惯,家里从小就要求她按时刷牙。室友则是台湾南部乡村长大的孩子,可能因为地域习惯和成长环境造成了现在的不同。包括一些造成矛盾的生活节奏上的差异,比如面对学习和成功的欲望不同,露露总觉得室友不求上进,也有城乡之间的原因。

放下立场之后,露露对同一件事的认知出现了不同,语言中没有评论和褒贬,也就更接近真相本身。其实露露关注的也不是室友不刷牙,而是希望她能有更好的卫生习惯。对人本身和事情本身的关心才是一种有尊重的关心,而不是先评论再建议的粗暴处理。

承认自己的反感

露露说还有一个关系不好的室友,从第一天认识就互相看不顺眼,性格不合,我说你也可以跟她沟通试试。

“要是聊完了之后我还是特别讨厌她怎么办?控制不了的那种。”露露问我。

生活中总是难免遇到反感的人和事,比如职场、宿舍、课堂。坐地铁碰到了还好,可能一辈子不会再见,最怕的就是一些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场合。心里烦,又不能撕破脸,心情不好,也不能表现出来。这时就有一些厚黑学的教材出来教导人们如何面对:控制情绪的若干种秘籍,八面玲珑的几十种小建议,如何伪装自己的多少小故事。但其实看过了之后问题依旧在,只是留在了心里,情绪来了还是无能为力,就算别人没看出来,委屈的还是自己。

承认自己的情绪并不是一件丢脸的事情,在考试前会紧张,失恋时会难过,被欺负时会愤怒,这些都是情感的本能表现。我们唯一能控制的只是一些行为,不要因为难过而痛哭流涕,不要因为愤怒而诉诸暴力,这已经是难得的自控力了。但情绪还是情绪,它就在那里,任何秘籍都处理不了,我们天生会排斥自己讨厌的东西。

“我想知道你现在是怎么处理的,能说说看吗?”我问露露。

“现在我很不愿意见到她,所以在朋友家借宿,不回宿舍就没事,但总不能一直在外面住啊。”她说。

“是不想见到她们,还是不敢见到她们呢?”

“恐惧也谈不上,但有时我会徘徊在宿舍门口不想进去,或者是到了回宿舍的时间就很不想回去,能晚一点是一点,我很不喜欢这种状态。”

这是一种基于心理冲突的社交焦虑,也是在许多和不喜欢的人相处时常见的状况。反感这个人,却不得不交往,这时自己的内心也是焦虑的。问题解决的途径如果不能消解反感,那就只能面对焦虑。露露就面临这种情况,但她的选择是试图控制反感,逃避焦虑,结果也适得其反。

“无论如何你都会讨厌那个人,对吗?”我问露露。

“是的,我真的很讨厌她。”

那问题就简单多了,承认对这种反感的无能为力,我们就可以去讨论如何处理这种因为反感而产生焦虑情绪。对于露露而言,这种承诺并不是一种忍耐和妥协,而是学会客观看待自己的过程,真正的自我接纳是解决心理问题的重要一步。弗洛伊德有一个理论,大致是说其实每一个人的内心冲突都携带着一种对自己的内疚与羞耻。她必须明白,她焦虑的原因不是她对反感的控制力不够,也不是不够努力,这种观念会干扰问题的解决。

“你们在宿舍一定会吵架吗?每一次?”我提出一个问题。

“也不一定,因为我们也不会主动交流。”露露说。

“宿舍里有没有一个能说话的朋友?”我再问。

“有一个还不错的,我们经常会一起吃饭。”露露回答。

“你还愿意试着和讨厌的人沟通吗?”最后一个问题。

“不愿意。”她回答得很坚决。

人处于焦虑情绪的时候容易过度重视自己反感的东西,让人觉得格外绝望,但当理解、承认了焦虑的来源后,我们在冷静的状态下有机会重新分析一下现在的情况是否真的无解,以至于都要逃离宿舍去外面借宿。第一个问题,是问露露她焦虑的事情一定会发生吗?她一定会和自己反感的人发生冲突吗,答案是否定的,不一定每次都会吵架。第二个问题是,在那个焦虑的环境中,露露是否能获得有效的支持,还是已经深陷万劫不复的境地,答案也是否定的,其实也没那么可怕。最后的问题是,她还有没有可能和让她产生焦虑的对象进行对话,她拒绝了,那就很难有别的转机。

我给露露的建议是尽量尝试和自己回宿舍造成的焦虑共处,既然无法治愈,就想办法在这个基础上提高一些生活质量。先认识到现在的问题并不是谁的错误,只是一种正常的反应,而不是埋怨自己不够努力,或是认为自己的逃避是一种懦弱的表现。之后承认自己的反感情绪,只有明白焦虑的来源之后,才能找到和它和谐相处的空间,去试着做一些改变而不是只能逃避。最后试着回到宿舍,但更多选择和关系好的朋友相处,避免激烈矛盾的产生。

距离产生美

我再见到露露是一年后了,不是正式的回访,只是在路上碰到随便聊了两句。在重新安排宿舍的时候换了一间宿舍,现在新室友都很不错,大家相处很融洽。

我问她那次来访之后怎么样,她说回宿舍之后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慢慢习惯了那种互相不怎么说话的情况,不刷牙的同学默默开始刷牙了,所以就还好。但她和那个她特别讨厌的同学的关系并没有任何好转,按她的话说就把那位室友当作一个凑巧在一个房间睡觉的人,也就不在乎了。

这些情况是意料之中的结果,有趣的是,露露和我提到在她搬走之后竟然和那位特别讨厌的同学关系有一点好转,有时还会一起吃饭,发现她也没那么讨厌。这还真是“距离产生美”的好例子,这不是指地理上几千公里的相隔,只要别朝夕相处就是一种距离了,人与人之间交往过于紧密也会放大彼此的不满,产生挑剔和冷漠,这时保持一点距离会有不同的效果。

勇敢说再见未尝不是坏事,既然很讨厌那个环境了,如果有条件可以考虑直接换个环境,这样是最快捷的解决方案。不过这样对心理成长没什么帮助,今后面对类似的问题时还会不知所措,这也是为什么我一开始不建议直接换宿舍的原因。但如果一段时间后还是无法处理焦虑情绪,那也没必要强迫自己去接受,这时的离开就不是逃避,而是解决问题的最后一种选择。

摘自《大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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