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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识分子创业有多纠结?看看许知远

2016-11-21高海博

第一财经 2016年43期
关键词:许知远单向空间

高海博

“一段时间里,中国优秀的年轻人都在考虑如何把盒饭送得快一点。”对《第一财经周刊》说这话时,单向空间创始人许知远正吃着外卖,这并不妨碍他对于“创业潮流”的质疑:“创业”几乎变成了对于日常生活狭隘领域的改善,而无法延伸至精神世界。

当天在结束了一场谈论鲍勃·迪伦的直播后,许知远一边喝着红酒,一边顺手从办公桌上拿起一包榨菜下酒。“我不喜欢这种潮流。”四十岁的许知远对于当下的创业潮流保持着一贯的偏见,这种偏见在他和腾讯新闻合作的访谈视频节目《十三邀》里也贯穿始终。

如果你正巧看过一两期《十三邀》,你会发现,偏见,是许知远为这档节目定下的基调。同样,这种偏见,也使节目成为话题。自5月上线以来,《十三邀》一共只更新了4期,每期都实现了1000万次左右的播放量。最新一期与冯小刚的对谈,播放量已经超过了1600万次。这个成绩自然与许知远密切相关。《十三邀》的制片人朱凌卿告诉《第一财经周刊》,腾讯开发这个视频产品时的确是想通过许的知识深度为访谈类节目带来新的可能性。

相比电视访谈节目,《十三邀》的内容更开放,采访对象都是许知远感兴趣的,采访内容完全由他把控,节目形式也不像传统的电视节目那样讲究—在节目里,观众可以看到许知远抓耳挠腮、挡镜头、喝酒。采访冯小刚时,两人甚至全程抽着烟完成了访谈。“这完全是反电视的。”在央视制作过《看见》《客从何处来》的朱凌卿知道,“电视节目永远不会这么拍”。

这种刻意表现的不圆满当然可以被理解为一种态度,但更大的意图恐怕还在于制作团队需要为节目制造一些新看点。因为《十三邀》的出品方并不只是腾讯新闻,还有单向空间。换句话说,你可以把它理解为单向空间的一个新产品,是单向空间媒体业务的一次延伸,更是许知远“创业”的一部分,话题性和商业回报是必须要考虑的问题。

2014年,因为资金问题而面临倒闭风险的单向空间接受了挚信资本1000万美元的投资,创始人许知远也变成媒体眼中的“创业者”,从此需要在商业上对股东负责。

尽管身为中国当下著名的公共知识分子之一,对新一代的年轻人来说,许知远仍可能是个陌生的名字。但在上一个网络时代(2000年前后),他也曾是一个弄潮儿,是所谓的“dot-commer”,幻想着成为张朝阳,入选《时代》精英人物。他在那一年加入了一家网站,成为潮流的一部分,又很快成为那场美丽泡沫的见证者。

当年的北京与今天一样充斥着欲望和梦想,北大东门的雕刻时光咖啡馆里年轻人谈论的是“做一个网站”,而今天,还是在咖啡馆里,大家把“做一个网站”变成了“做一个App”。就像是一场轮回,在传统的媒体行业迅速衰落的同时,整个社会、商业环境却在变得媒体化,许知远半推半就地再次成为潮流的一部分。

拿到投资之后,单向空间需要新的形态与故事。最大的一个变化是把“微在”业务单独分拆。在此之前,许知远对于微在过度娱乐化的内容曾表示过质疑,但现在出于商业考量,整个团队都已经接受了微在的转向,让这个模仿BuzzFeed的应用在内容和风格上更偏向娱乐领域,同时引入了新的合伙人姚怡担任CEO,主导商业化运营,尝试更多的品牌植入,以期快速商业化。

单向空间品牌本身则坚持之前人文主义的调性,包含了3家书店、文创产品以及《单读》《十三邀》等新的音频和视频产品。单向空间CEO兼合伙人于威告诉《第一财经周刊》,依靠自主出版以及单向历、手帐等文创产品,单向空间已经解决了部分现金流问题,基本可以实现自我运转。

单向历可能是单向空间第一款基于产品思路开发的文创衍生品。它先是2015年在社交媒体上以图片形式出现,这种在中国老黄历“宜”“忌”的基础上增添一点更迎合年轻人情绪的佳句很快传播开来。一年之后,纸质版的2016单向历推出,实现了5万册的销量,2017版销量预计会接近15万册。

“我们在文创产品的开发上也吃过不少教训。从选材、设计再到供应链的选择,整个公司对此都是陌生的。”于威说仅是测试纸张硬度和印刷效果就用了几个月的时间,她认为这个经验也让公司进入了一个新的产品领域。

前述和腾讯合作的《十三邀》则是单向空间媒体业务的另一个尝试。许知远作为节目卖点,不仅为单向空间争取到一个保底收入,未来双方还可以共同招商分成。此外,书店沙龙活动的版权也被腾讯买下,以“文艺现场”的形式直播。

对于这众多生意,许知远仍然是一个纠结的参与者。一方面,他的知名度为单向空间带来了最多的收益:单向历在第一年卖出了5万册,其中有几个大的企业订单都是通过许知远的关系获得;他主持的音频节目《单读》已经录制了140期,总播放量近4000万,成了一个小爆款;此外,无论录制《十三邀》还是后续尝试在各种平台做直播节目,许知远都为公司带来了直接的关注度和经济回报。

但另一方面,他在创业上的自我怀疑却挥之不去。共事多年的于威把许知远的这种“自我怀疑”解读为性格使然,“他一直在自我怀疑中进化”。

混杂着烦躁、矛盾、自我怀疑、自我纠正的想法贯穿了许知远两年来的创业生活。他偶尔会为现金流与营收担心,但是商业很难成为他人生中特别大的压力—创业以来,他还没有为此失眠过。当他看到其他创业公司加班、打鸡血,他会怀疑自己是否过得太过舒服;看到同事们自由散漫时,自己也会心生烦躁,以至于在读关于亚马逊公司的商业传记《一网打尽》时,他记住的唯一片段是贝索斯为了节约成本,禁止他的仓库管理员开空调。

“我们不是典型的创业公司。”许知远认为那种创始人一天只睡几个小时,快要累死在桌上的状态是被异化了的。

他对自己在单向空间的自我定位是“有我没用,缺我不行”。一方面,他既可以“明星”效应创造切实的经济收益—类似一个IP—又可以为产品提供精神内核。事实上,单向空间目前的很多产品的确来自于许知远的思考与疑问,于威和团队的任务更偏向管理和执行,“把这些看似杂乱无章的东西变成文章与产品”。

所以,许知远的这种自我怀疑直接影响着单向空间的气质。“我们做的是人文主义的生意,”许知远说,“人文主义最重要的特征是自我怀疑与不确定性。”这种不确定性与自我怀疑体现在产品上时,就是无法提供一种明确的答案。

但不管愿意不愿意,比起10年来作为副业的闲散创业,他现在每天都要面对这个公司的日常经营,并且要探索每一个可能出现的机会。

和单向空间的这些年轻人一样,他在《经济观察报》时的同事李翔也是当时的“年轻人”。如今,李翔出品的新媒体项目《李翔商业内参》在罗辑思维旗下的得到平台上有超过7万人付费订阅,并以此获得了上千万元收入。

许知远对此并不那么认同,还劝过李翔“不要做”,但他希望更了解这件事情的内在逻辑是什么。这也可能是他第一期《十三邀》就选择罗振宇对谈的原因—对于所谓的“内容创业”,罗振宇所做的一切获得的关注和建立的影响令他费解,又不可回避。

访谈当中,你可以看到的是一个从容而充满自信的罗振宇,和依然不断怀疑的许知远。它显示出这个时代的两种精神状态。与单向空间不同,罗辑思维提供了一种高度实用、确认的知识,这些知识被包装成为解决需求的产品,大多以付费的形式订阅或收听。

另一方面,尽管价值取向不同,罗辑思维与单向空间在组织形式上却有着诸多共性,它们都试图依仗内容聚集人群,形成社群效应。然而相比罗振宇坚持在每天早上6点推送语音,许知远远有没那么“勤奋”—《单读》录制了140期,更新频率已经从一周两更变得不那么固定,他也越来越表现出厌倦。在《单读》的主编吴琦看来,许知远有点“太过任性”。这个音频产品团队目前也只有5个人,尚未实现收入。

“我做不到,时间长了就会枯燥。”许知远说。这种直接的回答在其他公司可能会被认为是“不负责任”,但在单向空间,这种生产方式某种程度上是被认可的。于威认为单向空间的内容是基于创造力和灵感的,这与机械化、格式化的东西相违背。“如果提前准备,就不是《单读》了,听众喜欢的是自由自在的状态。”于威说,“如果一期没有更新就走掉,那也不是你的用户。”

作为常年搭档,于威觉得许知远是一个需要把很多事情揉在一起处理的人,把自己搞得很乱,做事没准星,但乱正是他的驱动力,“只有保持这样的状态他才可以持续产出,要不然他就死掉了。”

许知远自己也会为此焦虑,他怀疑自己是否过于松懈,也会自问“我们创业就租这么好的地方是否太过奢侈?”但他很快会“纠正”自己,觉得仍然可以做更多有意义的事,比如写作。

相比思考单向空间的发展,他把更多精力放在了没有完成的《梁启超传》上,这本从他创业之前就开始酝酿的书还没有完成。在许知远的计划里,《梁启超传》可能需要5年才能写完,他的目标是写出像史景迁一样动人的文字,这样的对标注定了这本书要经历一个相当缓慢和纠结的写作过程。

而对于未来的单向空间,他和团队并没有太多新的明确的商业计划,书店业务也没打算扩张。“我们当时接受挚信的投资,其实也是基于一个共识,”于威告诉《第一财经周刊》,“单向空间会是一家缓慢的公司,我们不会在三五年之内发大财。”

能明确的一点是,单向空间还是寄希望于在文字、音频、视频等内容不断丰富输出的同时,通过调性去吸引更多的年轻人,让他们一起考虑一些“不那么紧迫的东西”。

这种不紧迫,既是许知远和单向空间目前最具辨识度的特征,也恐怕代表这个创业团队最需要改善的问题:在特别讲究有效时间点的创业竞争中,在国内当前的市场环境下,调性能成为一种核心竞争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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