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写实到写意的飞跃——论李保存画

□孤岛

屈指算来，我与画家李保存已有十几年的交情。

1997年，我受新疆一家报纸之约，给他们副刊写书画家专栏的评论文章，从此，我就开始与书画家结缘。就这样，写诗和散文的我认识了新疆区内外许多书法家、画家，李保存（艺名李宝存）便是其中的一位。那时，他是兵团二中的高级美术老师，我们常常在他的办公室兼画室里见面，一边欣赏、评判他的画，一边谈论艺术人生。

瘦矮、清贫、勤奋、谦卑、忙碌、机敏、细腻……便是我对他为人为画的最初感觉。我曾经写过《画坛杂家李保存》《多彩的土地，多彩的画卷——李保存水彩画印象》等画评文章。那时，他每周要上十六节美术课，业余一有时间就泡在画室画画，国画、水彩画、油画……数年间就留下上千幅作品，成为新疆画坛中最为多产的画家之一。

李保存退休后，成了自我的“专业”画家，画艺与时俱进，影响也波纹般一圈圈扩大。现在，他是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新疆美术家协会和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美协水彩水粉艺委会副主任，兵团乌鲁木齐美协名誉主席，国家一级美术师，他先后于1987、1994、2002、2010、2013年五次举办个人画展，执笔编写了新疆中学美术教材多册，《文艺报》、新疆电视台等媒体多次专题报道过他。

李保存是一个从辛苦中磨练出来的画家，他虽非才高八斗，却从小热爱艺术，灵慧多悟，谦虚好学，刻苦创作。

科学家爱迪生说：“天才，是百分之一的灵感，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这句话在我看来不一定科学，但它说明了“后天努力”对一个人成功有多么重要！

任何一个文学艺术家的成功，都必须具有三者合一的特性：先天的文艺秉赋、后天的专业苦练，再加上一个好运气。

李保存之所以有今天的成就，是他日积月累、坚忍不拔的刻苦追求结果。他从不玩牌、打麻将，不唱歌跳舞，不聚酒闲聊，更不泡在这个时代处处可见的“温柔乡”里，读书是他一种余暇生活习惯。

他喜欢在艺术和社会的海洋里游弋，认真、刻苦、仔细、谨慎；他谦虚好学，自强不息。

“尽精微，致广大”，徐悲鸿从儒家经典《中庸》演变而来的画论思想，如今成为李保存的绘画座右铭。

在这里，我要从以下几个方面探究李保存的绘画成就和风格。

李保存先生

一、涉猎画种多而广，并且能够融会贯通，是李保存绘画第一大特点

东方的中国水墨画，与西方的主要画种油画、水彩画等，李保存都能画，而且都取得了较高的成就。在清朝以前，中国只有国画，没有西洋画，是意大利传教士郎世宁给清廷带来了油画，是英国传教士、画家钱纳利通过澳门给大陆输入了水彩画，中国大地才有了西画。近现代，徐悲鸿、李可染、吴冠中等一些与时代共进的全球视野的中国画家，都是中西绘画结合的。

李保存最早从事剪纸艺术，有作品被日本收藏。1981年，他进修学油画；1982年，他临摹景年的《画谱》，三个多月内，每天画到晚上三四点钟，终于创作了第一幅工笔国画《生平岁月》，鸽子与葡萄，绿色与紫色，是纯粹的花鸟画。此画很幸运地入选次年的全国工笔画展。运气很慷慨地给了李保存，让他对艺术燃起了信心。

油画是西画之王，但它费钱、费时，而且不属中学美术教学范畴，水彩画既省材料省时间，上课时还用得上，于是，在1983年，他接受上海美术出版社的编辑、画家任满鑫的建议，开始了水彩画创作。

看上去，李保存绘画初期学得有点杂，但正因为这“杂”，开阔了他的眼界，也开阔了他学生的眼界。

这么多年画下来，李保存在多种绘画上都有一定成就，但细细对比，我认为他的画：水彩第一、国画次之、油画第三。这个判断或许要比齐白石老人给自己的文艺判断可要准确得多，齐老自认为自己是篆刻第一，诗词第二，书法第三，绘画第四。其实，应该是绘画（虾等）第一，篆刻第二，诗词第三，书法第四。

说起水彩画，新疆水彩画起步在新中国成立前后，内地画家鲁少飞、司徒乔、韩乐然、赵望云等先后来新疆考察，采风写生，在新疆播下水彩画的种子，而新疆艺术学院美术教授杨鸣山（后移民澳大利亚）、关维晓、新疆画院画家潘丁丁，新疆师大教授王健武、新疆日报的饶书贵、新疆人民出版社的谢凯等等新疆本土水彩画家，在八十年代成长，是最早的本土水彩画家。

李保存和许英武应该是新疆第二代水彩画家的代表人物。在他们之后，又有张涛、贾忠、付永宁、刘锐等一批新的水彩画家接踵而至。

在这些水彩画家中，我个人比较偏爱李保存的水彩画。

水彩画，就是水和色彩的自由融合，它比油画更轻盈、流丽、飘逸。也许是李保存性格中的细腻、灵秀、温和、隐忍因素，也许是在他随意的抒情中渲染着爱与美的情感，也许是他拿来了国画和油画的绘画技术，他的水彩画不仅能照相写实，而且有了提神写意，不仅真实透明亲切，而且在更高意味上实现再创作，具有一种画家生命的意味，藏着画家的现代感情思想蕴含。

李保存的水彩画不仅借鉴油画的立体厚重感、印象派的抽象性，还借鉴了国画水墨的变幻多彩、泼墨和留白，在丰富、客观地表现了新疆大地的美丽和丝绸之路文化的韵味之同时，还表现了画家心中丰富的真善美，古典美和现代美。

李保存快乐地游弋于水彩、国画、油画等中西多画种之间，并且能够取长补短，并尝试着互相融会贯通，是很有胆量并具有前瞻性的探索。

前任新疆美术家协会主席的吴奇峰，曾经在李保存个人画展上公开谈到：“他的油画、水彩、水粉画、水墨画等绘画门类艺术上的融会贯通，使他能多方面地去汲取艺术营养，从而大大丰富了他的艺术语言和表现手段。”

2013年3月9日，李保存再一次在乌鲁木齐举办了一个国画作品展，我看到他的这些新国画中，不仅有很传统的水墨画，也有杂糅了水彩水粉的国画，还揉进了版画、油画技巧的国画，并具有现代水墨画的浓厚特色。

只有融百家为一家，才能成为真正的艺术大家。

二、以柔美的的手法，较为婉约派的画风，抒情的手段，描绘了新疆的美，丝绸之路的美，让西域风情和新疆的历史文化溢满了诗意

新疆是视觉艺术的天堂，是色彩艺术的宝库，是摄影、绘画、影视艺术家驰骋梦想的疆场。

绘画是一种创造型的有色视觉艺术。

新疆大地哺育了黄胄这样的著名“田野”画家和一批带着新疆大地烙印的徐庶之、舒春光、王念慈为代表的一批新疆山水国画家。

集水彩、国画、油画于一身的李保存，也是一位在新疆大地成长起来的本土画家。

李保存是河北蓟县（后划入天津）人，从小在农村长大，鲜红的剪纸窗花和红轿上的龙凤、牡丹、荷花图案，以及皮影戏的艺术造型和装饰色彩，在他的心中种下了艺术的种子。上世纪50年代，李保存随父母来到新疆，从上小学到建工师范学校毕业，他一直是图画课代表，1974年当了中学的美术老师后，自觉专业才学不够，从速写练起，自学绘画，几乎每天要练到凌晨两三点钟，一边读《画语拾零》（王肇民教授）、《美术史论》和西方的《德拉克罗瓦论美术和美术家》；一边向全国和新疆的一些名家吴冠中、关维兴、蒋淑均、吴奇峰等请教，北京人民美术出版社的蒋淑均还给他回了20多封信，给他的指导最多。

李保存水彩画作品

李保存水彩画作品

李保存开始用画笔描绘新疆，从《火洲七月》到《西域驼铃响声声》，从画天山的《家园》《晨曲》，到再现胡杨、白桦林的《胡杨秋色》《胡杨》《桦林深处》，从北疆的《库尔德宁》到南疆帕米尔高原的《冰山之父》及《山鹰》《塔吉克老人》等塔吉克人物画，新疆的大山大水，从他的一幅幅水彩、国画、油画中以艺术的形式出现，流溢着情感和诗意。

在李保存的画笔下，涌现着新疆南北疆迷人大地自然景观，草原、戈壁、大漠、天上的云空，都有一种大美，不过在他的画卷里，这大美却一点也不粗糙，而是温润、流利、细腻、空幽的。天山，湖水，戈壁，魔鬼城……，还有草原的花草、戈壁上的灌木，天山的雪岭云杉，北疆的白桦林，南疆的胡杨林，都呈现出勃勃生机，都有一种既大气粗犷又细腻、婉约的诗意美，再现了一种生命在宇宙中生生不息的精神。在他笔下，还有维吾尔、塔吉克等一些新疆少数民族人物形象，还有许多骆驼、牛、羊、马、梅花鹿、狗、狐狸、豹子等可爱的动物形象，充满着活力和诗的韵味。

北宋大文豪苏轼在评论王维的诗、画时说：“味摩诘之诗，诗中有画；观摩诘之画，画中有诗。”

当代绘画大师吴冠中也说：“有人讲一切艺术趋向于音乐，但现在，我认为一切艺术趋向于诗。诗包涵了音乐的境界、文学的内涵，这里不是指文学性的绘画，而是指绘画本身所有的诗性内涵。”他对李保存说：“你的画要逐渐往诗上靠，画出诗意。”

因为投入了感情，描写了意境，李保存后来的画变得越来越富有诗意。尤其是他的水彩画，以很抒情的方式写景，景中含情，情寓景中，使客观无情的景有了主观感情，因此画得颇为生动而流畅。日本名古屋国际美术馆馆长山本荣次先生看了李保存的画作后评价说：“作品让人有种直接亲近感，无论哪幅作品都有一个共同的地方，就是具有一种豪爽流畅的美丽感。”

在新疆许多油画家那儿，新疆大地和新疆人，都只是粗犷、豪放、刚硬的，缺少柔和的光和色，而在李保存那儿却显现了婉约、优美的另一面，或者也是两者皆备、内刚外柔的。画面上那种诗意和音乐的旋律韵味，扑鼻而来。这是因为李保存的画流溢着他的深情、他的爱，他用新疆的物象抒情，用美的意境抒情，用音乐感的色彩抒情，用有意味的形式抒情……

我曾在《画坛杂家李保存》一文中这样评论道：“在表现新疆森林之美中，李保存着墨最多的是白桦林、胡杨林，一北一南，一柔美一壮丽，一洁白无瑕，一沧桑英豪，展现出天山南北两种不同的美。”

而在表现新疆动物中，李保存画得最默契、最传神的是骆驼和牛，也许是它们的厚道和任劳任怨的精神，与画家的灵魂息息相通。

为了表现好新疆，李保存经常到南北疆写生，曾因睡在羊圈旁而使自己染上了结核菌。万山之巅的帕米尔高原，他就去过很多次，画了许多生动的速写，创作了不少塔吉克姑娘、妇女，儿童，吹鹰笛的老人，慕士塔格峰，牦牛等题材的水彩画、油画。

谈起写生，李保存一直记得2008年5月，他的恩师吴冠中对他说的道理：“外出写生,千万不要去照搬自然，重要的是表达自己对物象的情感。带着感情去画，画面就能产生美感。”

他至今记得一件事：当年与山东画家一起在塔什库尔干塔吉克自治县写生，主人塔合曼骑马赶来，赶了很多路，仅仅是为了送还山东画家遗忘丢掉的照相机镜头盖……塔吉克人的善良朴实，让画家们感动，让他们的画笔溢满人间的真情挚爱。

像水彩画《归》《胡杨》《胡杨合奏曲》《帕米尔之春》《晨曲》，油画《晨沐》，国画《魔鬼城》《高远图》《秋凫图》等等，都是诗意盎然的艺术作品。他的许多画中，带有抒情性，流动着音乐感，以流丽的笔调，画出朗朗的天空，飘逸的白云，迷人的雾凇，清纯的草原，飘动的胡杨、秀丽的白桦林，草原蒙古包、炊烟、草地、牧马，牧羊狗、溪涧、草地、帕米尔高原的鹰，大象一样安详躺着的慕士塔格峰，高原上天真、质朴的塔吉克人……都散发出一种纯真、质朴的美，自然、原生态的美，和谐的美，空灵飘逸的美。

在今天到处被破坏的大自然、受污染的阴霾的天空、被高楼和建筑工地切割的城市、被飞机弄碎的白云，画家想寻找一幅天然的图画，一种天籁的声音，一种自然的诗意，那是一种东方人的家园情结，一种天地人合一的美妙意趣！

李保存油画作品

三、从具象到抽象，从写实到写意，李保存的绘画经历了生命的蜕变，实现了从形似到神似的升华

中国古代在唐代以前，绘画无非是宫廷画和民间画两种，主要是写实的，尤其重视线描，勾勒人物形象或花鸟，比如吴道子的人物画等，但自宋代起，写实和写意并行或并蓄，写实成了后来人称的“工笔画”，而半写意或写意的国画，则被后来人冠之为“泼墨画”——有时也以“水墨画”这个词来笼统呼之，水墨画主要指的也是含有写意成分的国画。写意有小写意、大写意的区别，小写意是小泼墨，大写意是大泼墨，小泼墨是写实与写意并蓄，大泼墨则是以大写意的技法达到形不像而神像的结果。

在西方，油画和水彩、色粉画和雕塑也都走过了从具象写实到抽象写意的过程，文艺复兴时代的达芬奇、拉斐尔、米开朗基罗等都是以写实为主的，而到了“印象派”马奈、雷诺阿和莫奈时候，他们为了反对守旧的古典主义和虚构臆造的浪漫主义，开始搞比较抽象写意的印象派，到了“后印象派”梵高、高更之时，更注重表达主观感情，又将印象派向更印象、更抽象、更随意粗放的画风推进了一步。

我国当代抽象绘画艺术的代表人物是吴冠中、吴大羽、韩美林等。吴冠中对艺术的抽象美有这样一段论述：“抽象美是形式美的核心，人们对形式美和抽象美的喜爱是本能的。我小时候玩过一种万花筒，那千变万化的彩色结晶纯系抽象美。中国民间艺术彩陶及钟鼎上杰出的纹样，更是人类童年创造抽象美才能的有力例证。若是收集一下全国各地区各民族妇女们发髻的样式，那将是一次出色的抽象美的大联展。”

画家李保存是从练工笔起步的，也就是说从写实起步的，早在1982年时，他就捧着借来的日本《景年画谱》，日夜临摹，常常一临就临到晚上三四点，三个月内将200多张全部临摹完毕。后来，他又画了许多静物写生、人物写生、风景写生，画面构图严谨，结构准确。

写实，是李保存绘画之路迈出的第一步，而且走了十多年。

临摹古画、师法古人是画家的第一课，而师法古人的工笔画也是许多画家的必由之路。

之后，他进入“师法自然”这第二课，画敦煌，画丝绸之路，画白桦林，画胡杨……但无论是国画水墨、还是油画，乃至水彩画，都是具象写实的，每一笔都很认真、很细致，虽不是工笔，却胜如工笔，国画、油画、水彩惟妙惟肖，尤其是水彩，画得极为逼真，物无巨细，都真真实实。像不像呢，像！但我总觉得过于死板，过于琐碎，过于四平八稳，过于照搬生活中的人和物。好不好呢？我觉得不错，但不够好，因为缺少了一种最重要的东西：神采。

6.来稿中的注释与参考文献统一排在文末。按在正文中使用的先后顺序用数字加方括号标出（正文），同一参考文献如果多次引用，用同一序号标出。

艺术来源于生活，但应高于生活。

艺术不能照搬生活，不能照搬自然。

那个时候，我受乌鲁木齐晚报副总编、新疆著名诗人、乌鲁木齐市作协主席李瑜的委托去采写他、评介他，他不断地搬出他的画作给我欣赏。我不断地肯定他的优点，但也多次直截了当地提出了画作的某些缺陷——有的是构图上的，有的是布局上的。我对他的功底、对他认真和执着的绘画态度非常敬佩，但不太喜欢他画得太老实太笨拙。我说：“你的功底已很扎实了，现在是怎么样用这些功底来自我创作。”我曾多次力劝他要“破”——画画时不要按部就班、谨小慎微地像上美术课那样照摹现实物象，要破除固有的照相式体系，放胆按着心灵的情感、想象去画，在写实中有写意，也即写实与写意结合，该虚的地方要虚，该模糊的地方要模糊，该省略的地方要省略。他虚心地接受了我的这些观点。

李保存油画作品

不知不觉中，他的国画、油画、水彩画，有了从写实到写意的变化，而且画得越来越熟练，越来越漂亮。如此，他的画就更洗练，更有蕴含，画得也更快，作品更加蓬勃丰盛。

也许，他后来与绘画大师吴冠中相识以后，吴冠中又给了他很多教育和启发，他说吴冠中对他谈起过绘画抽象美的问题：“美术，本来是起源于模仿客观对象，但除描写得像不像的问题之外，更重要的还有个美不美的问题。‘像’了不一定美，并且对象本身就存在美与不美的差距。”

高兴的是，李保存的水彩画创作，终于走上了将写实与写意合二为一的道路，而且更注重色彩的运用，背景的虚化、情感的表达，将雾、冰雪，画成一种虚淡的景，更重视光影，重视物象的虚化、模糊，水彩的变化，更多地写印象、神韵、大概，通过物象表达自己的思想感情，展现新疆的美。神似开始大于形似。

李保存外出采风，不再是拍照为多，而是写生为主，即使写生也不再老老实实描摹物像，而是带点抽象的写实，因为吴冠中说过：“外出写生，眼前的景物对我们首先是视觉的感染。但这些景物在画面上不一定都美，应该在客观物象中分析构成其美的因素，将这些形、色、虚实、节奏等因素抽出来进行科学的分析和研究，这就是抽象美的探索。”

2010年，李保存的那次在乌鲁木齐美术馆搞的个人画展，可以看出他完成了从写实到写实写意相结合的历史转折，他的画在意境上有了一些抽象，有了画外之相、弦外之音、境外之意。观众看了他的画，能够在心中留下更多的回味和玄想。

这几年，他一直在探索抽象写意创作，在创作时力求尝试吸收莫奈等人的“印象派”和梵高等人的“后印象派”风格，吸收吴冠中的恬淡、优美的写意特色。

李保存本来是一个以婉约风格为主的画家，这时因为有了抽象、速度、动感、粗放，讲究整体感觉，整体气势，而不再只重视每个局部细节的写真，作品风格一下子豪放旷达了起来，大气宽广了起来，变成了豪放婉约融汇合一的画风，有了一种将新疆原始物象与现代人心合二为一的新疆艺术的“大美”。

天空、大地、湖水，有了群体印象，块状的色彩，虚化的笔调，雪景也是一种白色的晕染，白桦林是片状的，不再是以前那样一根根分得很清楚的；胡杨的叶子不是一片片的，而是一群群的，水彩渗开来的彩晕，像远观的物象，或是在胡杨风中舞蹈的生命景象。

……随着李保存画风的成熟，他的画价也开始往上飙升。有不少喜爱艺术品的企业家都来收藏他的画作，有时一下子被收藏一大批。

2013年春节，从中国文联的中国艺术报社挂职交流回来的我，为了研究李保存的艺术创作，又再次走进他，他给我看了近两年的许多水彩画，基本上都是以写意为主的，那些写意为主、写实为辅的《胡杨合奏曲》《胡杨》《胡杨之光》等水彩画中的胡杨、《天山脚下》的新疆山水、《牧区的早晨》等作品中的草原，雪景、雨后风景等，达到了客观与主观的美妙结合，生动、悸动、逸动、灵动，画出了新意、美意、禅意，将国画水墨与西方水彩融入一体，传形并且传神，有颇高的文化艺术价值。

而另几幅过分写意、泼彩、涂画的水彩画，在我看来，它们缺少必要的节制，是由着性子有些乱涂乱画的作品，过于为探索而探索，为表达而表达，如《五彩湾印象》《风景·水》等，我认为它们在艺术上是失败的——因为大胆到轻视艺术规律的作品，肯定是探索过了头。所以，我像当年力劝他放开胆子“破”、放开胆子写意创作一样，现在，我却又反过来劝他写意要适度，要收缩，要考虑艺术发展自身规律和中国国情，或者会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从当年的古典写实主义蜕变成未来伪现代主义。

写意而不是纯写意（由着性子写意），而是以写意为主，写实为辅，才是现在中国艺术的正道。就像易经的太极图一样，阴阳必须都要有，只是有时这个扩大了，那个缩小了；有时那个扩大了，这个缩小了，如果彻底失去了任何一方，另一方也就无法存在下去。这是哲学，是科学，也是艺术。

新疆前些年有一批青年画家尝试过现代派画风的探索，比如举办过多届新疆“十二人画展”、青年探索画展等等，媒体报道过，文人也写过画评，但因为多数作品过于注重个人表达而轻视美术规律、时代特征，忽视中国观众的感受，或者过于超前，让人难以理解，所以，十多年过去，他们苦苦的探索至今还没有形成大的气候。他们中有几位画家很有才气和感觉，画过一些不错的国画、油画（抽象与具象结合），我一直很敬佩他们的艺术探索精神，但我从整体上不敢苟同他们那些只得了皮毛的“现代派”画风。

写实具象过了，必定要写意抽象，而抽象写意过了，也必定要回归写实具象。2012年，我在北京，作为《中国艺术报》社记者受邀参加了“美国当代写实油画展”，从100幅写实油画作品和采访美国的几位画家获知：写实主义油画（但不是中国传统的工笔写实）在美国也正处在旺盛的复苏阶段。

无论是写实还是写意，无论是抽象还是具象，艺术作品都必须以最新、最佳的形式和语言表现那个时代的人和物及其精神，必须符合艺术自身发展规律，必须切近那个时代人们的欣赏标准，成功的艺术，这三者往往是缺一不可的。若与此不谋而合，其探索的成功率大，反之，成功的概率就很小。

所以，李保存要取得更大的成果，必须让写实、写意达到一种中国式的和谐，个人和物象实现一种自然的和弦、内外的和谐。

（本文图片由李保存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