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芳 菲(八章)

2016-11-21甘肃阿垅

散文诗世界 2016年10期
关键词:扇门

甘肃 阿垅

芳 菲(八章)

甘肃 阿垅

牧 人

不提还未烧开的大茶,一壶浓酽又解渴的苦涩。

不提停歇在枝叶间的嗓子,随时被风吹散的野花和蝴蝶。

不提栖落灰尘的旧毡帽,将荒凉压到最低,一双比鹰还要犀利敏锐的眼神。

不提苍老的马鞭,粗糙的手掌,上面拴过多少女人的欲望,就会有多少爱和恨留下的齿痕。

不提打开的栅栏,滴洒的奶汁,风干的牛肉,酥油和糌粑,那只是抵御高寒海拔生活的一部分。

不提石头上的灰烬,曾有过的火光和温暖,难以煎熬的黑夜总是闭口不言。

他在黎明之时,总要弹去露水的寒凉,又一次把心底的刀锋,隐藏在时光青铜的鞘中。

马 鞍

有一封来自远方的信。打开:

一半白雪飘落,一半草原沉寂。

羊头或牛头,作为一种信仰的装饰,挂在了墙上。

而信使的马头,能够带来天边欢腾的雨水和种子,则更加神圣。此时被一场大雪所膜拜,白上的白,不带半点脏乱的脚印。

初春的草丛中,我见到一具解甲归田的马鞍,已卸下昔日的荣光,淡然放弃了奔跑,只是把飞旋的沙尘揽在怀中。

它在梦里雕刻,不带半点腐朽气息的骄傲的花朵。

措美峰

一座女神的化身,隐入了昨夜的星空。

我翻开一本蒙尘的书籍,找到了她出生的村庄,木桶里清凉的泉水,以及柳枝般柔软的腰身。收割后空旷的田野还在,那把月光的斧子还在,还能劈开眼眶中相思的泪水。

一座山有名了,一段凄美的爱情就开始流浪。

今夜我就宿在她的枕边,向她只借一夜的涛声和传唱。最低的音符在草丛间闪现,风干的一片花瓣,那是肩头上欢喜留下的齿痕。最高的音符是离别的鹰,久久在天边盘旋的翅膀。

等一个人,等到满身风霜,等到望穿双眼,等到心如磐石。

春天又一次来临,在桃花刺绣的早晨,有低头的念想,也有抬头的怅惘。开始播种的雨水恍若一梦。

我伸出手指,多想触摸她头顶的花冠,那终年白雪和圣洁的光芒。

油菜花

这是第一次,像初恋急促的呼吸。

这是第一次,像青春永不凋谢的荷尔蒙。

着色的画板在采风,夏日的黄衣裙漫山遍野。

一边是少男少女们纵情的欢呼,一边是一排排摆放有序的蜂箱。以辛劳换取的幸福是可见的:那个放蜂之人,在大树的阴凉下正把浓稠的蜜糖灌入透明的玻璃瓶中。

看着盛开的她们,回想起难忘的乡村,从中穿过的一条小路上,我们相互追逐,小竹篮里装满了童年犹新的记忆。

看着留影的她们,如今我们的年龄已不适合磨白的牛仔裤和花哨的体恤衫。

表面上我们显得无动于衷,而实际上从一开始,我们枯萎的手就像藤蔓一样牵在了一起。

野杜鹃

扎尕那山梁怪石嶙峋,充满了野性。

靠溪流的南岸,一片接一片的野杜鹃盛开。

微风在吹,天蓝的使人沉醉。

但慌乱什么?着色的画笔不着调,欲飞的纸张不靠谱。

心里圈养的一只猎豹,坐立不安,不见了平日的温顺和驯良。

山姑们爽朗的笑声,在灌木丛中回荡,唤醒了它飞奔的影子。

此刻,你已抓不住自己急促踉跄的脚步。

钢管舞

目睹痛苦的诞生。

从蛹化蝶的过程,必须摒弃以往的世俗和偏见。

是的,灯火是有些香艳,钢管是有些冰冷。

是的,肌肤是白嫩的,胸乳是高傲的。

观赏者,目光灼热,摘取肢体的言语:

——梦在枝头开始发芽。

——杨柳细腰,山坡青绿。

——百花丛中,唯她还在寻找一个爱情的支点。

膝盖上隐约着尚未愈合的淤青,那是台后摔倒又爬起的辛酸,汗水浸湿的衣背。

看那,美妙的身姿在蜕变,伸出了薄薄的羽翅。

捧出一片安详,心有温存,就不会荒芜。

芳 菲

雨水醒了,那面起伏的山坡也就醒了。从你眼底,我看到了上扬的春光。

伸出的手指有些迟疑,有些妄想——抚摸是否可以替代唤醒?

含露的早晨,或是约定的黄昏,悄然而落的泪,会重新挂在知情人的脸庞。

只待百花竟放、香消玉损。

只待上山踏青的路被一双相恋的脚印捡回。

山野中,那些展开的枝条从不需修剪。那些含苞的花蕊,要在最后吐出尘世的芳菲。远方就近在咫尺,两只相互追逐的蝴蝶,斑斓的羽翅扇动着眩目的天堂。

只有四月,也只有四月——能够让渴望再次盎然,犁铧再次深入。我的依偎一往情深,期待被摘取的嘴唇鲜红欲滴。

人间四月有多少天,我们就有多少次可以挥霍的欢颜。

杯盏倾空又注满,我们身不由己

让一切皆有的可能在草尖上裸奔……

透光的树

驼背老人走得匆忙,忘记了收回雨中的背影和还在回响的钟声。

一个旧的场院,蒙灰的马车在墙的一角。母亲压在箱底的愿望逐渐发白,不断的搓洗中那件晾晒在铁丝上的红布长衫,已经失去了少女天真的颜色。

一场过路的雨下在童年,依旧光亮如初。

时间应该是一个夏日的午后,那时我们还不懂得失落,游戏才刚刚开始。丢手绢、扔沙包,在一棵大树的下面,我们单薄纯洁的内心里有一片荫凉的世界。

枝桠间的鸟巢、蝴蝶的翅膀、搬运粮仓的蚂蚁以及更小的昆虫,和我们一样受到了繁茂的庇护和恩泽。另一个家就在它的身上,可以毫无保留的依赖和托付。

躲避暂时的风雨,邻里之间和睦相处,没有敌视和侵犯,也没有嘲讽和愚弄的意思。

我们笑鼻头上的泥点,水洼里滑倒的鸭子。

我们笑钻出大脚趾的布鞋,一叠清新的惊叫声。

直至头顶落下阳光,跟着我们笑,每一片抖动着水光的神话的叶子。

这扇门

进与不进,出与不出,这扇门没有锁子,也就没有钥匙。

这扇门,就在你身上。左边,或者右边。走进自己,或者走出自己,你都必须推敲。

有时你把春天推成了秋天,把晴天推成了雨天;有时你把桃花敲成了雪花,把青山敲成了荒原。给生活一副合适行走的脚,给相恋的人一双适合相握的手。

你边走边写,边推边敲。

你多次试想猜测,推翻重来。

你的疲惫,想甩掉这扇重复往返的门。

没有了这扇门,但它还留着一扇窗——

面朝着你,眨着狡黠的笑声。

猜你喜欢

扇门
风声(外一首)
这扇门
第8扇门
第8扇门
当我十八岁
当我十八岁
推开那扇门
第8扇门也是一种人生
推开那扇门
第八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