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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烙上标签的词汇,击中了骨头(七章)

2016-11-21新疆

散文诗世界 2016年1期
关键词:乳名麦香小桥

新疆 李 凌



这些烙上标签的词汇,击中了骨头(七章)

新疆李凌

喊叫乳名的地方

每年的这个季节,炊烟总比黄花瘦,无论是衣衫蓝楼,

还是思念如疾,无论是出门在外,还是居家等候,

都会骨肉之血浓于水,化不开的亲情,披一身归心似箭的修辞,

披荆远行,奔赴一个个喊叫乳名的地方。

而我,只能坚守一盏枯瘦的油灯,我用诗歌的语言掩盖真实,

我的表达,都是生活释放的草稿。我所模仿的古人,

捻须扒动的肉体之疼,秉烛夜读也是焚香祈求平安。

面对室外万家灯火,空中炸响的烟花,我无法说清一条时间的河流,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生活巨大的变数,

往往不能挽救我的失眠,

蹉跎的脚步。欲望还在突围和挣扎。

“哇——哇——”。

烟花惊起的寒鸦,身披黑色礼服,在一群高大的白杨树枝头,

飞起又落下。

白杨树的战栗,迎合着那些季节的颂辞。

穿过一片枯叶的脉络,尾随而至的雪,这些铺天盖地的花朵,

开始借风发力,一声声喊出一个人的乳名。

在路上

这么多人,沿着长长的廊道在奔跑,卧铺向左,

硬座向右,逆流的鱼群被一分为二,又散为无数的支流,然后化为

一滴水,在一条流动的河中,南腔北调的方言在呼吸、喧闹,

即使在梦呓中,偶尔也会用方言推开一扇母语的门扉。

一列火车开走了,又一列火车进站了,一列洪水涌出,

分流成一滴一滴的水,融入新的洪流。

新的洪流逆风奔跑,沿着长长的廊道,卧铺向右,

硬座向左,涌向站台,汇入另一列流动的河。

一些送行的人,或者接站的人,

有的喜极而泣,有的在挥手之间,

溢满泪珠的皱纹就暴露了故事的年轮。

就这样,站台空了,又满了,满了,又空了。

一些人走着走着,就长大了,一些人走着走着,就老了。

还有一些人,走着走着,就随波逐流,

把一生遗失在了路上。

车 厢

车厢散发着金属的质地。玻璃上的霜花,是寒风夜里

流放的云朵。这时候,一些脸隔着玻璃,

一呼一吸之间,又贴上了一些云朵。

喇叭刚一开口说话,就令人心情一紧。

再一紧,温润软语中,总会送出一把钝刀。

防火、防盗、防抢劫,这些充满阴霾的修辞,从第二节车厢开始,难以消解的情绪拖着长长的尾巴沿着

铁轨奔跑,而车厢内,人们用厚实的外衣裹紧心脏,

相信或者不相信,都注定是一次旅途的累赘。

这时候,我跨过那些抬高的腿脚,或者与迎面的人

擦肩而过。打开水,沏茶,坐下来,看茶叶的浮起、落底。

挤满车厢的方言,生活的情节与茶水混合,顺喉而下。

而我最大的收获,是那些属于我的乡音,

它们在我的血管中加速发芽和生长。

这样的旅途,我把自己的身体放在一张硬铺上。

打开被子,许多遗弃的呼吸就扑面而来。

尽管它们没有贴上某某的标签,但它们让我感到惊恐和不安。

我只能和衣而眠,不敢沉沉睡去,害怕一不小心,就把它们带到了另一个地方。

票 根

那么多手握票根的人,他们的喘息忽远又忽近,忽近又忽远。

痛心的别离,来自他们的呢喃。

车厢内,他们用两种不同的方言拥抱,

抱紧又松开,松开又抱紧。

内心燃起的激情,刚刚开始,却又熄灭。

尴尬、无奈。四目相对,又低下头,双手揉搓票根的声音,

搅动空气,有人喊冷。

他们只好裹紧的外套,强行遮蔽那些生理的蠢蠢欲动。

列车缓缓加速。站台上夜色阑珊,

那挥动的手臂,越来越远,缓缓隐退。

山 路

物是人非。我用我中年的脚板踏进了幼年的脚迹。

当我仔细打量它的时候,山路还是那么孤单和瘦小,青石板上的苔藓,

这些卑微的生命,只要一点点雨露,就四季常青。

而一边背靠陡峭的山崖,时不时滚落的碎石, 横穿山路,好一阵传来的回声,敲得心坎一紧一疼。

这时候,空旷的山间,热情而清亮的鸟鸣,这些我失散多年的兄弟,

不失时机地为生活值更,催我回家。

是的,在山岭那边的坡台上,桑叶已经撑开绿伞。

坐在树阴下的婆婆,一根拐杖时不时就敲一下树干。摇落的桑子,就像婆婆咯出的血点,望眼欲穿的沙漏堆积一地暗紫的斑点。

从松林后的墓地开始,爷爷的咳嗽声,在两座山之间回荡。

父亲在灶屋里拉动风箱,一呼一吸的喘息中,熬在铁锅里的玉米红薯粥,鼓满了一个一个透明的气泡。

这时候,屋顶的炊烟敲响正午的钟声,

清香弥漫。

这时候,天空飘过的云朵,归心似箭。

一次一次生命的重逢和别离,留下的实在太少。

唯有这条走了无数次的山路,还是那么窄,一边是深渊,一边背靠陡峭的山崖。

在这里,我的每一次呼吸都还没有散去,只要俯下身来,

我就与她的心脏一起跳动。

小桥

走过无数次的小桥,远远望去,就像命运的两极,一头是理想,一头是现实。

我说的是现实中的小桥,小桥两边的房屋是新修的。那些散发着现代气息的店铺,

未等开口说话,喊叫乳名的声音就夺门而出。

探出头来的是邻家叔叔。他老了,更加亲切和慈祥。他的一个拥抱,

竟让我泪水盈眶。

理想中的小桥,停留在四十年前。桥下,稻花飘香,蛙鸣声声。

那些振翅而起的秧鸡,只一声喊叫,就在村庄和田野荡起烟火的回声。

而涨水的季节,洪水会漫过桥面,桥墩上赤脚跳走的男孩,

晃晃悠悠的身影,还停留在四十五年前,

熟悉而陌生的面孔,也定格在

四十五年前。

麦香的五月

麦香的五月,饱满的方言挂满麦穗。

父亲就像搬家的蚂蚁,一根扦担横在肩上,

两朵麦捆,就像两座小山,奔跑在山路上。

他爬过那一段缓坡,就坐下来歇脚。

在他的旁边,有一棵老树靠在另一棵小树上,就再也没有站直躯干。

风声还是不急不缓,连枷扭动,我听到了亲人骨节的脆响。

风车转动,灯光是场院晃动的星火。

一粒一粒麦粒堆积的记忆,四十多年过去了,还是那么丰润饱满。

而我的亲人,已经相继在屋后的山坡上,安营扎寨,

把疲惫的身体和节气安放高处,不断增长的土墓群

已经大过了脚下的村庄。

当我不经意间打开这些熟悉而陌生的生活,已经是麦香的五月,有人在讲述着曾经的芬芳,以及金黄的波澜壮阔。

而出走和打工,这些烙上标签的词汇,

瞬间就击中了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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