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伟们』存在的价值在哪里？

文-本刊评论员 浮琪琪

『卓伟们』存在的价值在哪里？

文-本刊评论员 浮琪琪

随波逐流不足为怪，

但假如有人准备拍案而起或洁身自好，请不要以最大的恶意揣测、攻讦对方，不要拖他们后腿。

上期本刊采写了有名的“中国第一狗仔”卓伟，加之近来他因频频爆料而常驻热搜，由此引发了关于如何评判卓伟的争论风波。有人力挺他是有原则的新闻人，“爆明星没什么错，给公众还原了真相”，有人痛心疾首地将其视为“唯恐天下不乱的无耻偷窥者”，更有读者连带对本刊表示气愤，“居然给这样无价值的人做报道。”

一时间，众声喧哗。允许并包容不同的人发出不同的观点和声音，这本不需任何解释和争论。表面看是论说卓伟个人的是是非非，实则涉及对新闻理想、新闻价值乃至新闻伦理的理解和讨论。从这个维度来说，就有必要说道说道，待喧嚣落平，更需要反思探讨：我们为什么报道卓伟？以卓伟为代表的职业狗仔们存在的价值究竟在哪里？

不得不承认的是，正是大众对娱乐的强烈需求催使娱乐新闻及其供应野蛮生长，相关职业人员队伍日益壮大。俗话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卓伟正是入了狗仔这行，并且做到了这行的状元，成为最有名的娱乐新闻提供者。在试图一竿子否定卓伟价值之前，我们需要先明确，娱乐新闻的存在究竟是否有价值。不管你想不想接受，娱乐作为人的一种天性是不可抹杀的，在这个商业社会，以消费偶像八卦来达到娱己的目的更无可厚非。况且，明星偶像也需要通过被娱乐、被消费来实现自我增值。这样看来，娱乐新闻的存在无论是对普罗大众，还是明星偶像，还是商业消费都是有存在价值的。

吊诡的是，同为娱乐新闻生产者，当卓伟被一再指责“毫无价值”时，大众的视力似乎弱视不少，完全忽视了娱乐新闻这一行当是什么样子的。如果入行入圈稍许了解下，你会发现当前的娱乐新闻似乎并不那么“新闻”。娱乐记者惯常于跑会，或者拿到通稿稍加编辑，或者做个传声筒有言必录，全程轻松流畅无风险最后还不忘收下红包以作车马费。最后，我们看到的“填鸭式”娱乐新闻（如果这也算新闻的话）多是为明星偶像们不遗余力地做正面宣传。

而狗仔卓伟显然走的是另外一条路子，他偷拍、调查、追踪、爆料，且不争论他是否真正做到自己所宣称的那样，“揭露的是明星的原生态和真面貌，满足大众对真相的诉求，发挥新闻应有的社会监督作用”，但至少他是下了功夫，不是简单地拿车马费做传声筒，的确给大众生产了更像“新闻”的娱乐内容，确实呈现了明星偶像不为人知的一面。

深感疑惑的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拿钱走过场的被大家视而不见，被认为不足为奇，而费力潜伏调查挖掘的却再三被人们批判毫无价值。结果，拿钱发通稿的娱记继续闷声发财，毫无长进，提出“新闻理想”、“新闻尊严”的狗仔却被群嘲群殴。鲁迅说自己向来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测中国人，其实他还说过很多其他的话，但就这句被当下人们用的是得心应手。想必，人们群殴卓伟当是源于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测这狗仔了吧，追根究底，更是源于不相信——不相信世俗中还有理想，不相信尊严还可以战胜利益，不相信真相还可以不被潜规则。

所以,人们不相信狗仔还可以干新闻。

写到这里，可能有人要不惮以恶意揣测本刊这是要为卓伟洗地，其实我们真正想谈的不只是卓伟这个人本身，而是以他为代表的“卓伟们”。这一类人拥有共通的特点——与众不同且富有争议，通常这两点正互为因果。也许，假如卓伟不是爆料大王，不是“中国第一狗仔”，也和同行一样是个拿钱发文的普通从业人员，估计没有人会关心他是谁，他在干什么了。

崔永元说，他把中国当下的知识分子分成三类：一类叫拍案而起；一类叫洁身自好；第三类叫随波逐流。我们随波逐流不足为怪，没有人会苛求于你，但假如有人准备做前两类人，请不要以最大的恶意揣测、攻讦对方，不要拖他们后腿。面对与众不同的“卓伟们”，你可以否决他，前提是像“卓伟们”一样，深挖调查找出实锤，否则你所谓的“理性批判”看起来只是在打滚撒泼。

什么叫文明？什么叫发达？在这个人人握有麦克风，人人围观和被围观的时代，尊重他者的理想和相信，尊重他人的不同与原则，有责任、有逻辑地谨慎表达，明白每个人都可以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我想，这大概就叫文明吧，这也应是“卓伟们”及其引发的争议风波存在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