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政宰做演员要会演

文/凌朦

李政宰做演员要会演

文/凌朦

出道20年，仍然星光熠熠的李政宰以他温柔与帅气共存的演技散发着魅力，让观众的视线一刻都无法转移。初见李政宰，是他与裴昶浩导演合作的《年轻男子》，里面的他留着那个时代特有的短发，俊美异常。这是他第一次触电大银幕，却几乎包揽了当年所有电影大奖的新人奖。如今，他的演技更加精进，完美诠释了各种角色。他既是一个不择手段的小混混、一个高智商小偷、一个巧言善辩的卖国贼，也是一个才华横溢的导演、一个机智勇敢的刑警、一个安静成熟的天气播报员……他演过什么，他就是什么。这就是李政宰，一个韩国电影圈不容忽视的名字。

恋爱中的男人

2016年6月11日，李政宰从仁川国际机场出发，前往上海参加第19届上海国际电影节。他身穿浅色格子西服，搭配深色牛仔裤，微笑地朝记者招手，温柔谦逊的模样一如17年前。那时的他在《年轻男子》中明明扮演了一个不择手段的都市青年，却散发出一股青草的芬芳。刚踏入演艺圈的李政宰有种特殊的魔力，他白净而消瘦，介乎男人与男孩之间，笑起来露出编贝般的牙齿，不笑的时候忧郁得像个诗人。许是这清新的气质，李政宰得到了很多爱情片导演的青睐。韩国著名导演李在容曾两度启用他为男主角。李政宰不负众望，在《情事》和《纯爱谱》中的出色表现赢得了圈内人士的一致好评。但是，真正将李政宰送上“韩国最会演浪漫戏的男人”宝座的是他与全智贤拍的《触不到的恋人》，李政宰在里面饰演男主角星贤。

1997年圣诞，大学建筑系教师韩星贤搬进远离尘嚣的海边小屋，收到了一封奇怪的信，信的落款来自1999年一位叫做恩珠的姑娘。星贤立刻回信给这莫名其妙的人，询问是怎么回事。彼时他们还不知道，屋前那个邮箱是个“月光宝盒”，它把时空连接在一起。他们开始不停地通信......这是一部两个人的独角戏，星贤的和恩珠的。理论上，男女主角的戏份应该是相当的，但是从表演的角度来看，影片对男主角的演技要求更高。因为对1997年的女主角来说，男主角只是个陌生人，她无需与他有交集，更别说互动。男主角则不同，他先认识了两年后的女主角，再去刻意邂逅与自己同一时空的女主角。他的所有感情纠结、相见不相识的为难无法向她倾诉，只能通过冰冷的镜头传达给观众。

男女主角一共只见了五面，只有一次对话。前三次见面合起来是一个完整的段落，同一个时间，同一个位置。李政宰用了三次不同的见面方式和三场不同的表演，暗示了影片两个既定的事实：一是男主角的爱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二是奠定了男主角在这场爱情里的被动地位。第一面，1999年的恩珠拜托星贤帮她找两年前遗失在地铁站的录音机，匆匆忙忙的星贤只来得及捡起恩珠落下的录音机，两个人隔着车窗擦肩而过。听着录音机里恩珠的声音，星贤坐在椅子上笑得开心又无奈；第二面，星贤主动巧遇恩珠。他小心地从恩珠身后走过，看一眼恩珠，看一眼四周，他想用反复的动作掩饰内心的紧张。当他真正坐到恩珠身边时，他的脚步缓而轻，试图营造出自然的情境。他拿出两年后的恩珠送给他的耳套，假装咳嗽引起对方的注意。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后，星贤只好戴上耳套，傻傻憨憨的模样像个情窦初开的男孩；第三面，星贤忍不住对恩珠的思念，又来到车站。看着迎面走来的恩珠对他露出和煦的笑容，他激动地走上前去迎接，不料恩珠直接穿过他和这个时空里的男友亲热地交谈。贤星落寞的背影显示出内心的失落。他径直往前走，却没有忍住回头的欲望。“我难道真的只是一个陌生人吗？”强烈的不甘心使得星贤做出了一个大胆的举动—和恩珠对视。他的目光专注而哀伤，眼底的深情几乎要化出水来。可惜恩珠冷漠地绕开了。他彻底绝望了，缓缓地闭上眼睛，胸膛起起伏伏。直到地铁驶出站台，他还站在原地。

《触不到的恋人》让李政宰大获成功，也让中国观众深深记住了这个温润干净的男子。他不言语，仅用细腻的表情和肢体动作就可以表达出人物的内心世界。从此，李政宰成为爱情片男主角的不二人选，此后接连拍了《纯爱谱》《礼物》等一系列干净唯美的电影。但是一个演员最大的恐惧就是被定型，李政宰也不例外。为了赋予角色多面性，他也挑战过感情里的“坏男人”。比如《情事》《下女》，均取得了不错的成绩。《情事》被称为韩国版《失乐园》。《下女》更是了得，代表韩国竞逐2010年戛纳电影节最佳影片金棕榈大奖。在影片中，李政宰扮演一个冷酷伪善的上流社会的花花公子，玩弄了女佣之后将其抛弃。值得一提的是，这是他第一次在电影里有突破性的全裸演出，一身壮硕结实的肌肉让银幕前的观众“大饱眼福”。这个角色不仅为李政宰赢得了第31届葡萄牙国际电影节最佳男主角奖，还让他收获了法国著名演员阿兰·德龙的盛赞，称他为“东方王子”。当初那个青涩的小伙子终于长成了参天大树，在演艺圈深深地扎下了根。

沉默的武士

动了真感情的人往往会喜怒无常，因付出太多，难免患得患失，喜怒无常。在爱情旋涡里挣扎的李政宰不这样认为，他选择了最平静的方式—忍。为了保护自己的《沙漏情人》，他不求回报誓死追随大小姐；相中录像里的姑娘，他不远千里《追访有情人》；得知妻子即将不久于人世，他吞下伤痛默默守护妻子的《礼物》。如此隐忍的人何来爱？但李政宰偏偏做到了，他将心中紧张化为内驱力，保持外场上的纹丝不动。内里与表面的矛盾迸发出巨大张力，反倒使人物的性格更加饱满。在韩国，李政宰素有“沉默的武士”之称，他擅长用沉默伪装自己。他的《情事》没有甜言蜜语，他的命运因去成全《触不到的恋人》的恋情而死于车祸。沉默让他学会机敏地观察周遭的世界，沉默让他善于感知懂得怜悯，最终成就了他在《新世界》里的李子成一角。

“金门”是韩国境内最强大的黑帮组织，并以企业集团军的模式不断发展壮大。警局搜查科姜科长安排新人警察李子成潜入“金门”卧底。八年后，子成已摇身一变坐上了组织内的第三把交椅，成为二当家丁青的左膀右臂。“金门”的会长突然暴毙，组织内部即将上演继任争夺战，而姜科长也适时拟定了“新世界”计划，希望借此决定新的掌门人，从而执行既定计划。一边是不得不完成的任务，一边是与丁青的八年兄弟情义，子成在两难之间不知如何进退.....李政宰饰演的便是这位卧底警察。这个人物因具备了黑白特质成为整部电影里最有发挥空间的角色，多一分会演过，少一分又太过平淡。不仅如此，他也是这场“三强对垒戏”里的轴心，串起了整个剧情的主线情节。李子成听命于姜科长，一方面潜伏于丁青身边打探内幕，伺机策反，另一方面又与丁青并肩闯荡，成为过命的兄弟。可见这个角色在影片中的重要地位，如果把握不好，影片的质量将会大打折扣。李政宰在接到剧本伊始就着手研究这个复杂的人物形象，他分析道：“这是一个敏感脆弱又可怜的男人，什么事都由不得他选择又总担心秘密被揭穿，一直生活在紧张而不安的环境下，缺乏安全感。”李政宰清楚地知道这个人物并不是懦夫，从他只花八年时间便从小混混成为黑帮内可呼风唤雨的老三就可看出。他只是需要一个动力，迫使他从道义和情义的两难中主动走出来。在这一步未到之前，他选择了用“深沉内敛，遇事淡定如佛”的态度压制内心的焦躁不安，就连狡猾的姜科长都不能真正看懂他，只当他是自己实施计划的工具。唯一看穿他的人是他的好兄弟亦是敌人—丁青，不幸在金门内讧中黯然逝去。丁青的死唤醒了李子成内心的巨龙，最终腾空而起，一飞冲天。

《新世界》是李政宰与“忠武路三驾马车”之一的崔岷植和“后起之秀”黄政民第一次正面交锋，他表示“有过很多顾虑”，也坦承负担大到甚至“想过这部电影要终结我的演戏人生了啊”。话虽如此，前辈崔岷植可不这样认为。他亲自打电话给李政宰，邀请对方合作。李政宰不辱使命，以克制的眼神和演技把持住了平衡。尤其是最后，他坐在丁青床头，内心痛苦纠结，又碍于身份不能将秘密讲出，强忍眼泪的戏份愣是用眼神传达出来，包括他脸上的每一块肌肉都配合得无比精准。整部电影，李政宰的表演一气呵成，没有丝毫的断裂。

爱恨交织的“坏蛋”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显然，李政宰选择了前者。他曾在采访中表示“想要出演更具破坏性的角色”。因为在他看来，反面角色因其复杂的心理特征，往往更具有挑战性。

李政宰初登大银幕就是以“坏蛋”的形象出现的。1994年，刚刚20出头的李政宰在裴昶浩导演的《年轻男子》中饰演男一号，把一个为达目不择手段的不入流小明星演绎得入木三分。时隔18年后，李政宰在《夺宝联盟》中饰演了相似的角色，只不过这次他的身份是韩国窃贼小组的队长。这部影片描述的是五名身怀绝技的小偷接受前黑帮组织老大“朴澳门”的提议，与四名中国犯罪组织成员合作，前往澳门盗窃藏在赌场内的稀世钻石“太阳之泪”。李政宰饰演的队长是个“狠角色”，喜好虚张声势又充满野心。为了把钻石占为己有，他可以出卖任何人，既卑鄙又贪得无厌。这个角色演起来并不容易，他是推动故事发展的关键人物，不能将其简单处理成常见的大反派。但李政宰第一天进组拍戏，就找对人物的感觉，“他不是普通的坏人，有着人性最根本的贪婪，这个就是我要表现给观众的”。在造型方面，他还专门贴上小胡子，让角色更符合阴狠的特点。《夺宝联盟》获得了巨大的成功，上映时连续刷新韩国影史17项票房纪录。

李政宰没有停下脚步。一年后他摇身一变，成为《观相》中蓄谋篡位的首阳大君。他的存在感从电影开始至结束的瞬间都是具有压倒性的，完全没了同年上映的《新世界》里犹豫不决的卧底警察李子成的影子，论气场甚至丝毫不输“演技之神”宋康昊。这部影片为李政宰赢得了2013年韩国电影青龙奖、韩国百想艺术大赏、韩国年度电影奖等表演类奖项。“当你没有完全把自己放掉的时候，你很难变成另外一个人，很难用那个人的观点去看事情，说他应该说的话，过他应该过的生活，所以每个角色都是你，也都不是你。当你演别人的时候，等于是在另一个人的生活和世界中，你不能辜负别人对生活的热情。”本着对角色的尊重，李政宰每次在表演之前，都将自己放空，以便全面进入人物的内心。便是这样精益求精的态度，两年后，李政宰在《暗杀》中再次完美演绎了一个更难的反面角色—廉硕晋。

乱世中，变节者是一个让人憎恨的标签。不仅因为他们给反抗体系带来了毁灭性的伤害，更因为他们的“出卖”行径，可能从精神上动摇和瓦解反抗者的意志。年少时的廉硕晋也曾有过“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的豪情壮志，然而，在沦陷后的重重阴霾里，他却选择了叛变。更可耻的是为了活下去，他在独立团队员们面前装作为国家而战的英雄，背地里却出卖背负暗杀任务的勇士，更是借着他们对自己的信任亲手将同胞杀害。这样的坏蛋，在法庭上义正词严地为自己辩解，他脱去上衣露出被战争折磨过的衰老身躯，竟让在场的民众无法直视。他安然地躲过了法律的审判，却没有逃过独立团的惩罚。“我没想到会解放啊”，廉硕晋挣扎地看着拿着枪指着他的安沃允，眼神由刚开始见面的震惊变成了无可奈何的麻木，还带着些许的希望，他还存着能够活下去的侥幸心理，加上老态龙钟的体态，观众在这一刻竟对这个坏到透顶的叛徒生出一丝怜悯—他做的那些坏事可能真的身不由己吧。这就是李政宰的本事，他能够在最恰当的时候用最合适的表情和动作掌控观众的心情。精湛的演技并非一蹴而就，李政宰为此吃了不少苦头。为了扮演60多岁的老年廉硕晋，本来身形就很消瘦的他不惜减重15公斤。甚至为了让自己更贴近被逼至绝境的人物状态，他在出演“大烟馆”一场戏之前48小时没有合眼。只要触及演戏，李政宰对待自己毫不留情。

李政宰在《盗贼同盟》和《暗杀》中过足了“坏人”瘾，最近又回到正面角色的塑造上，不仅出演了《仁川登陆作战》大尉一角，还和钟汉良合拍了《惊天大逆转》。片中他饰演的是韩国情报局特工队长，与钟汉良饰演的心理病人斗智斗勇。很多人对他在片中频繁转换角色表示担心，这需要极强的专注力和对角色的理解力，稍有差池就会引来非议，“对于演员来说，出演多样的角色能够得到不同的享受，尤其是成功后的自豪感，是我希望感受到的，所以好评与否我都不能停止表演”，李政宰如是说道。尽管已经出道二十多年，李政宰依然渴求对新角色的挑战和刺激，因为，“要成为拥有最棒演技的演员”是他最大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