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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亮

2016-11-19董爱民

黄河 2016年4期
关键词:梅梅老梁庙会

董爱民

天刚麻麻亮,麦元就翻身下炕。

他想舀瓢水洗把脸,可是掀起瓮盖一瞅,瓮里干花花的,就转身从脸盆架上拽过一条脏兮兮的毛巾,把紫棠色的脸草草擦了几下,又对着半块灰尘满面,马马虎虎能看清人的镜子,像老师教小娃子写“八”字,一撇一捺地理理头发。镜子里的一双眼睛红红的,都是梅梅那妖精害的。接连几夜只要一合眼,那眸子就灯泡一样闪亮,还有一对忽颤颤的奶子,他想死劲儿瞧,却又不敢抬头。

妈妈的!那天在饭摊子上,他想偷看梅梅几眼,她那公公老梁头,就像赶鸭似的,一连迭的“去去去”。不过他不怕毬他,还有梅梅的婆婆,他也不怕毬她。要说怕嘛,他只怕梅梅一个人,远远瞅见就浑身发抖。

可是也奇怪,他越发抖越想见,今天就是这样。

要过金山庙会了,村里的戏场子一大早就热闹起来。老人小孩相跟着涌来,手里拿着马扎凳子,嘴上说是提前来占地方的,其实是想解解馋,或买个玩具什么的。啪!麦元将一张拾元的票子,扬手拍在长条饭桌上,高喊道:“来五块钱的汤圆!”

声音冲着梁清老汉,眼睛却瞟向了梅梅。

除非农忙,村里人一般不太早起的,可是梁清老汉不同,更这些天要过庙会了,每日早早爬起来捅火、和面、切菜,等老伴和儿媳送走上幼儿园的孙子,说说笑笑地来到饭摊上,他已经把准备工作都做完了。如果有人觉得梁清老汉很累,劝他上年纪了悠着点儿,他会把勺头往冒着热气和香味的锅里一丢,跟你较起真来:

“累?胡毬说,人活的是心劲儿!”

听见麦元嚷嚷,老梁头瞥一眼饭桌上的钱,对老伴说今日歇摊子,咱不卖了。“嫌钱少啊?”麦元一边说,一边又从裤兜里掏出一张票子拍到饭桌上。“给人打屋顶赚的!”怕老梁头怀疑他的钱来路不正,又得意洋洋地补充了一句。老梁头捩过脸去说:

“给一三轮车也不卖!”

坐在饭桌前正吃汤圆的几位老人娃娃都愣住了。这死老头今天吃枪药了,麦元把两张票子捡起来,真想嚓嚓嚓撕了,一把甩到那瞪着牛眼的脸上。但是梅梅在场,他不能那么做,只能愤愤起身,甩一甩偏分头离开。走出饭棚了却又不甘心,就狠狠地啐口唾沫,扯开嗓子又唱起那只会半句的戏文:

“崇公道,当乡约,常走衙门……”

刚唱完“衙门”二字,就看到迎面走来的村长国忠,嘴巴朝他一张一合:

“麦元啊,你个龟孙子,瞎毬眼了,还不把戏场子打扫打扫?”

患脑膜炎留下后遗症的麦元,大小人都不把他放眼里,谁都指挥得动,村长就更不用说了。听了村长的指示,麦元便找来一把竹子大扫帚,左右开弓地打扫起戏场子来,将废纸饮料瓶轰赶到场子旮旯里。打扫着打扫着,忽然心生一个恶念,于是大摇大摆地走到老梁头的饭摊子前,抡起扫帚哗哗地一阵猛扫。一时间尘土飞扬,像正月十五放焰火,把三四个吃汤圆的老人娃娃捂着鼻子吓跑了。老梁头见状,绰起一把菜刀冲出来:

“你个王八蛋,今天是不是活够了?”

菜刀明晃晃的,好像刚切过肉,还带着一线肉丝。麦元扔下扫帚就跑,跑出吵吵嚷嚷的戏场子,一直跑到村里的供销社门口,回头见老梁头没有追来,才气喘喘地在供销社门前的青石阶上坐下。

供销社门前的台阶上,原先有一块老石碑,村里人就称这地方“石碑上”。“石碑上”天天有人抱窝儿,大多是些七老八十的人,聚在一起下棋、聊天、晒太阳,自称村里的“等死队”。见麦元狼狈不堪地跑来,留着一撮山羊胡的腊娃,就笑呵呵地问:

“麦元,是不是被狼叼屁股了?”

麦元曾经因为偷石榴,挨过腊娃跳脚的臭骂,便敢怒不敢言地斜起眼,恶狠狠地剜了腊娃一眼,然后只顾埋头喘气。蹲在腊娃一旁的玉柱老汉接住道:

“不是狼叼了,是被人摁住屁股了!”

玉柱老汉一点“炮捻”,坐在青石阶上的其他“等死队”成员,就轰地爆笑开了。玉柱比腊娃还可恶,一脚就踹到麦元软肋上。麦元还是个屁孩的时候,跟邻居家的秋花玩过家家,正趴在秋花身上揉来揉去,揉得秋花哼哼唧唧的,被路过的玉柱撞见了,摁住他的屁股满大街嚷嚷,快来人啊,我抓住个坏小子!从此,村里的婆娘们都嘱咐自家女孩,出了门要小心那小叫驴,离那畜生远远的。

麦元支棱起耳朵动了动,听见装作没听见。可是心里又气恨不下,就趁玉柱老汉起身吐黄痰的时候,嗖地一下冲过去,将玉柱老汉的马扎偷走。玉柱老汉吐罢痰又要坐时,被闪了个仰面朝天,惹得几张老嘴哈哈大笑。玉柱老汉爬起来,夺过马扎要揍麦元,被身边的老村长百林一把揪住,你看你这人,撩狗图咬哩,撩娃图骂哩,还真动气了?玉柱老汉压压气,把马扎塞到屁股下,转笑道:

“我也没动气,只是这脑子不够数的东西,还记恨人呢。”

麦元猴似的跳出十几步远,和几张老嘴一同笑个不停。老村长招招手,将麦元重新叫到跟前,问他刚才为啥没命地跑,真是让狼叼了屁股?麦元收住笑说:

“哪里,是老梁头欺负人呢!”

“他欺负你啥了?”

“老梁头不卖给我汤圆,还拿刀子砍我。我今儿又不是没钱,白吃他的!”

麦元说着拍了拍裤兜,说他钱多着呢,是帮人家打水泥屋顶挣的。老村长哦一声,叹了口气道,这老汉遇上不舒心的事了。山羊胡子腊娃立刻接过话茬去,说遇上那样的败家子,谁能舒心了?先是喂猪,喂了个一塌胡涂,一百来头猪都打了水漂,闪过年又贷款建弓棚,种啥反季节蔬菜,也没种毬成。二月里一场桃花雪,三个塑料大棚都给压塌了。

老村长听后说:“唉,世事就这样,干啥也不会一帆风顺。”

山羊胡子嗤笑道:“问题是,他小子跌倒还能再爬起来么?”

玉柱老汉啪地吐口黄痰:“哼!爬?爬他娘的脚!”

玉柱老汉是老梁头的邻居,自认最清楚老梁头儿子的底细。说着扳起指头来,给众人细数老梁头儿子的种种不良,天天不是麻将桌上泡着,就是喝酒喝得东倒西歪。麦苗返青前,老梁头早把灭草剂买好了,让他到时候去喷洒,结果麦子吐穗了也没喷上。听说近来越像个爷了,家里都放不下啦,一奔子跑到省城闹去了,丢下老梁头一个人干生气!

转眼间,庙会正日子就到了。

庙会前县里对这座初建于元代的祖师庙进行了修缮,新崭崭地更增添了庙会的气氛。为讨个新彩头,今年的庙会不仅有狮子龙灯,还请来三位蒲剧梅花奖得主演唱,还有三班锣鼓、一班金鼓乐、一支道家乐队表演。庙会上人头攒动,比前两天热闹了十倍。最多的是四邻八乡赶来烧香拜佛的善男信女,再就是青壮年外出打工在家留守的老人,这个时节地里也没啥活儿,便相邀上来听戏凑份儿,有亲朋的也正好走走。

赶庙会已赶了六七年的梁清老汉,正日这天自然是更忙了,鸡叫三更就爬起来,等第一拨客人到来时,汤圆已滚下一笸箩,饹的臊子也打好了。媳妇梅梅负责煎饽糕,在大号铝盆里调好五颜六色的馅儿,和好的皮儿面饧在尺八大的盔子里。

被“狼叼了屁股”的麦元也一样,村长国忠命令他给蒲剧团挑水,治保主任黑娃让他去贴标语,电工福管叫他帮忙拉电线。尽管忙得头成了水瓢,脸上一道道的臭汗,麦元也不忘老梁头的饭摊子。今天一早,太阳刚从东边霍山顶上冒出来,金山山门前的停车场上人就海了,在老梁头的饭摊子前坐下好多,忙得老梁头屁颠儿屁颠儿,越忙越乐呵呵的,像夜里跟媳妇梅梅睡了。

麦元蹭到饭摊前,将一条治保主任交给他的已涂上糨糊的红标语,小心地贴到饭棚的柱子上,然后站在那里一边假装凑热闹,一边偷瞟梅梅。梅梅忙得七手八脚,放下铲子拎起盘,让他很是眼花缭乱,目光总是好好抓不着。只看到围裙下的胸脯高高的,身后紧绷的屁股翘翘的,再想下去一定水水的。

饭摊上吃饭的人,除了外村的,还有村里“等死队”的,一面和老梁头闲谝,一面老嘴蠕蠕地吃汤圆。腊娃一辈子爱打“小九九”,凡事总怕自己吃亏,一边吃着谝着,一边不忘眊瞭别人碗里。这时大声叫道:“哎呀,太阳从西边出来啦!”

饭桌上的人被吓了一跳,都停下筷头看他。原来是玉柱让老梁头再加点儿汤,老梁头顺便勺头慷慨地又多给玉柱舀了一个汤圆。玉柱早年间做过货郎,是走村串户走出来的,“小九九”打得并不比腊娃差,便得得得地打住,说老梁近来遇上喜事了,一会儿也会给你多加个汤圆的。

“百林哥,”玉柱赶快把碗里的汤圆消灭了,掉头对一旁的老村长说,“你儿子近来给你捎钱了吗?”

“捎来,我没让他捎。”老村长碗里的汤圆还没吃完,他知道玉柱想说什么,表面上是问自己,实际上是旁敲侧击老梁头。他拿筷子拨弄着碗里剩下的两个汤圆,接着说,“捎?那得付邮费啊,与其给了邮局,哪如咱吃老梁的汤圆呢。”

“百林说得对,能省一个是一个。”老梁头终于上钩了,“不过我不行,我让我那小子,该破费就得破费,一个月挣三四千块,不给我捎就胡花了。”

“好家伙,能挣那么多啊?”几位老鬼齐声问道。

“你看看,我骗你们干啥,他挣下又不给你们花。”老梁头瞟一眼媳妇,那眼神分明是在问,我说的是这样吗?好向几个老鬼证明他说的没假。

梅梅正给外村的一个客人端过饽糕来,脸腮红红地笑道:“几位老人家,我说话你们可别见外,要说你们老了就是老了,现在在外面挣三四千还多吗?他在省城我表叔那儿干,挣的算是少的了,听说明年还会加。”

“啧啧,”老村长百林端起碗来,“咱们就是老喽老喽,”连汤水带汤圆一口气吃喝掉,抹抹嘴对其余的几个说,“赶快喂了脑袋,去看红火吧。”

热闹的饭摊子,渐渐清静下来,到后只剩下麦元一人,傻呵呵地站在那里,不知道他想要干啥。正犯迷糊时,猛听见有人喊他,是老梁头朝他招手,说别呆头呆脑的了,想吃你就说话。说着端来一碗汤圆,放到桌子上:

“快吃吧,想见你肚子也饿了。”

麦元顿时受宠若惊,脑瓜子也泛亮了,咧开嘴嘿嘿烂笑着,战战兢兢地在桌子边坐下。他直觉得太阳从西边上来了,贼似的翻起外眼角来,在老梁头和他媳妇梅梅身上乱瞟,碗里的汤圆也似乎变样了,每吃下一个就像吃下一个谜团。前两天他掏钱都不卖,他想偷偷多瞅梅梅几眼,都被他火冒三丈地赶走了,今天老梁头咋一下好成这样?

麦元越想越不对劲儿,老梁头的一碗汤圆肯定有阴谋,下毒药倒不可能,别人刚才也吃得好好的,而且毒杀他要偿命的。况且,老梁头跟他也没那么大的仇恨,顶多是他心里耍流氓,借吃汤圆偷看了梅梅几眼。那到底是因为啥呢?他实在是想不明白,总归是老梁头没安好心,决不会白给自己吃汤圆的。于是后背心发起凉来,觉得不能再吃下去了,将剩下的半碗汤圆一推,站起身就走。

“哎哎,你咋了?”老梁头吆喝道,“嫌我的汤圆不好吃?”

“不是不是,”麦元站住,嘻嘻笑道,“全吃完了,我怕你笑话。”

“哟哟,今天懂人事了?”老梁头吃惊地说,“既叫你吃,怎能笑话你?”

老梁头便叫麦元返回来,说把碗里剩下的汤圆吃了,吃不饱再来上一碗,吃完了帮他挑两担水去。

一碗当然吃不饱了,麦元当然要吃两碗了。吃一碗挑一担水,吃两碗挑两担水,他没占老梁头的便宜,老梁头也没有吃亏。

麦元理直气壮地吃起来,满嘴呼呼噜噜,说白了是他凭劳动挣的。除了理直气壮,他还为自己刚才的聪明得意,刚才他就觉得这汤圆有问题,老梁头决不会让他白吃,现在不就证明了吗?证明了也好,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软,给他挑上两担水,他们就两清了。脑门上汗津津地吃完了,麦元便放开胆子瞟睄梅梅,不往梅梅的瘦处瞟,就往梅梅那肥处瞟,像两个指头揩油一样,在梅梅屁股上狠狠揩了一把。

梅梅以为他没吃饱,笑道:“我再给你舀一碗吧?”

麦元赶紧摇摇头:“不啦不啦,可吃好了,这汤圆真香!”

为了证明自己吃好了,麦元一边往起站,一边响亮地拍拍肚子,拍完了心里却有些后悔,妈妈的再吃两碗也没问题。一是他真的还没有吃饱,二是这次要吃的话,一定是梅梅给他盛到碗里,然后再给他端过来。梅梅端过来的汤圆,与老梁头端过来的肯定不一样,最起码碗上留下了梅梅的手香。

麦元掮起竹扁担,给老梁头泼泼洒洒地挑了两趟水,挑完了要走的时候,老梁头又把他叫住了,让他留下来继续帮忙,说他到哪也闲人一个,省得一会儿村长叫他,一会儿治保主任又喊他。麦元起初不大愿意,觉得挑两担水可以,挑一天水就亏了,远不是几碗汤圆就能扯平的。可见梅梅笑吟吟地看着他,麦元就脑瓜抽筋了:

“嘿嘿,不行……也行,你说咋就咋吧。”

“麦元啊,这两天我人手实在不够,我也不会白用你的,每天给你五块钱。”老梁头有些讨好地说。他的确是有些人手紧张,希望麦元能救个急,把随后几天的庙会应酬完了。却不想麦元错听了,一下又犯起傻来:“让我一天掏五块钱?帮了你忙,我再掏五块钱?”梅梅把手里的抹布一扬:“这个死麦元,耳朵驴日了,是我们每天给你五块钱。”

“给我?”

“对呀,不是给你,给谁?你帮我们忙啊。”

“那成,那成,两块也不嫌少。”

“那我们给你两块得了。”

“话是那么说嘛,两块钱还是,还是有点少了。”

金山庙会连头带尾七天,老梁头一家忙得不亦乐乎,麦元也忙得不亦乐乎,除了吱咯吱咯地去挑水,还捅火、扫地、抹桌、择菜,连村干部也叫不动了。几个“等死队”的成员说,麦元,你不是当了老梁头的儿子吧?麦元擦把脸上的汗说,他啥都能当,就不能给人当儿子,我爹我娘只有一个。

“人家给我挣钱呀,每天我挣五块钱,我能不好好干么?”

“给你挣钱?还每天五块?你龟孙子做梦吧,你以为老梁头脑子也不够数。”

麦元心里骂道,妈妈的几个老不死,怎能这样背后损人?你们知道个棒槌,这两天我可了解了老梁头,这老家伙别看面上橛柄,心里还挺热乎的,比你们嘴尖毛长的强多了。

忙到庙会最后一天,麦元一早就过来,帮老梁头捅开炉火,便拎起竹扁担去挑水。挑回来的时候,风风火火地来了一辆小车,从车上下来一个油头粉面的人,着着急急到了饭摊子前,问老梁头,您就是梁清大爷吧?老梁头说是啊,我就是梁清。

来人便把梁老头揪到一旁,掉头看看往锅里加水的麦元,意思是要不要回避一下?老梁头说没事的,你有啥就说吧,这娃不爱管闲事。来人便嘀嘀咕咕起来,一边嘀咕一边做着手势。麦元耳朵里没有拾到多少话,只听说老梁头的儿子在工地上出事了,现在叫他丢下手头的事情,和来人一起坐上车去省城。

老梁头着听着就软了,一屁股坐到凳子上:“不可能的,这咋可能呢?”

来人扶住老梁头的肩膀,说:

“梁大爷,我们也希望不可能,可现在就是可能了,你得赶快走……”

那天梁家乱套了,乱套了却还得硬撑着,一是老梁头儿子出事,老梁头没告诉老伴和孙子,只告给了媳妇梅梅,儿子昨晚在工地上受了重伤,现在在省城二院抢救。二是怕眼红他家的人知道了,幸灾乐祸地弄得满城风雨。但是梅梅明显有些撑不住了,一整天做事丢三拉四的,不一会儿就打手机问个长短。可撑不住也得撑,而且对吃饭的客人,比前几天还多了热情,给钱不给钱都不打紧,只盼望男人伤身不丧命。

梅梅的一举一动,麦元都看在眼里,像给自己做事一样尽心竭力,还想,以后老梁头叫他帮什么忙都成。晚上庙会结束收了摊,梅梅拿出几天的工钱,又多加了一百块钱,说:

“麦元,这几天辛苦你了,你也别嫌多嫌少,都拿上吧。”

麦元躲开了说:“我不要,我有钱花,你留下急用吧。”

梅梅嗔怪道:“你嫌少是不?我没急用的,你拿上好了。”

麦元看着梅梅,心想人都躺医院里了,还瞒我,还嘴硬?这年头得个感冒,都得好几十块钱,出了那么大的事情,能花得少了吗,能不急用吗?可是他又胆怯梅梅,也不愿把话捅破,突然像发现了什么似的,扭头看着霍山顶上升起的半轮月亮,说梅梅你快看,快看呀,月亮升起来了。

梅梅眺望着月亮,神情一下变得戚戚的:

“麦元,你说那月亮会圆吗?”

“会圆,咋不会圆?”

“真的会圆?”

“我说的没假,我通天的呢!”

责任编辑 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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