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宫:这一次,广场上没有枪声
2016-11-19姚望
姚望
“革命工人和士兵占领了临时政府的最后据点——冬宫,十月革命起义取得胜利。”
这是中学历史课本给一代代中国人打造的关于冬宫的第一印象。
如今,这座建于18世纪中叶的皇家宫殿,已成为埃尔米塔日博物馆(俄语为Эрмитаж,即“冬宫”的音译)。它与伦敦的大英博物馆、巴黎的卢浮宫、纽约的大都会艺术博物馆一起,被誉为世界四大博物馆。
历史之音
与很多古老的博物馆一样,这座辉煌的宫廷建筑,见证了太多的兴衰成败,在历史的云烟里,它洞彻分明。
18世纪初,彼得大帝为了使俄国成为外向型国家,把首都从莫斯科迁到圣彼得堡。到他的女儿伊丽莎白继任女皇时,国力已有相当的基础,冬宫得以奠基修建。1762年,叶卡捷琳娜二世成为俄国女皇。这位治国有方的女沙皇将俄国的领土从300多万平方公里扩展至1000多万平方公里,使当时的俄国成为欧洲最强大的国家之一。也正是在这个时期,叶卡捷琳娜二世极大地扩充了冬宫的馆藏数量,收藏了来自欧洲和亚洲地区的各类艺术珍品,建立了私人的埃尔米塔日博物馆。
半个世纪后,冬宫见证了皇权的衰落。
1917年,沙皇尼古拉二世宣布退位,冬宫结束了它作为皇宫的历史。圣彼得堡处于临时政府和苏维埃并存的双头体制中,临时政府就坐落在冬宫里。11月7日(俄历10月25日),列宁领导的布尔什维克发动起义。当时守卫冬宫的是士官生和妇女营,他们很快就放弃了抵抗,赤卫队以雷霆之势逮捕了临时政府官员,占据了冬宫。于是,人类历史上第二个无产阶级政权就此建立。
近百年过去了,如今,在游客熙攘的冬宫广场上,在光影交错的博物馆里,再也感受不到当年革命风暴的回响了。
进入昔日的皇宫中,你不免为之惊艳:英武的大理石柱廊、璀璨的巨形吊灯、精致的壁画与雕像,以及用孔雀石、碧玉、玛瑙制品等装饰的色彩各异的大厅……目之所及,古典而焕灿,瑰丽而精细。
从主入口进入冬宫,往前走几步就能看到通往二楼的大阶梯——约旦楼梯。这个楼梯是为了庆祝基督在约旦河里的浸礼而命名的。洁白的楼梯,光滑的扶手,中间铺上红色的地毯,显得庄重而鲜艳。楼梯顶部的天花板上是著名油画《众神归来》。当身为凡夫俗子的我们,仰头凝视那些丰神异彩的神明,这种咫尺若天涯的对冲,不禁令人心神恍惚。
博物馆一共三层,有近400个展厅和陈列室。一层主要是东方艺术馆,展示了古埃及文明和古代欧亚大陆上其他民族的展品;二层主要为西欧展厅;三层包括藏有大量中国文物的远东艺术馆和一些近现代艺术展品。
位于二楼的拉斐尔长廊,被誉为冬宫最美的走廊。这个以“文艺复兴后三杰”之一拉斐尔命名的长廊,以一扇扇拱形门前后连接。1775年,叶卡捷琳娜大帝在梵蒂冈欣赏了拉斐尔的作品,十分喜欢,随即派了画师前往当地临摹,将整条走廊复制重现在冬宫。因工程浩大,直到1792年才全部完工,历经整整17年。长廊里,除了玻璃窗,地板、墙壁、天花板、柱子、拱门全都绘上了精美华丽的图画,无一重复。
穿梭在冬宫的每一个厅室,如同进入了一片潜藏了无穷宝物的森林,历经几位沙皇的倾力修缮,旧时俄国的鼎盛国力彰显无遗。在这般光彩夺目的震撼面前,让人深感语言是何其的匮乏。
徽章厅,俄国宣布国家法令的地方。这里是“金碧辉煌”的最好注释:大厅四面是金色廊柱,柱顶是盛开的金色“鲜花”,廊柱顶起一圈金色的廊沿,天花板上垂下来几盏巨大的金色吊灯,吊灯上有各省的方形徽章金牌饰……其色之璀璨,令人叹为观止。
花园厅,放置着一口闻名遐迩的孔雀钟。全身披满金箔的孔雀高傲地立在金树枝上,旁边还有上了弦的公鸡、猫头鹰等小动物。该钟由18世纪英国著名机械师科克斯制作。只要启动机械装置,就可以看到“孔雀”开屏、“公鸡”啼鸣、“猫头鹰”眨眼的神奇表演。
此外,在圣乔治厅可以看到用4.5万颗彩石镶嵌成的一幅地图。用2吨孔雀石装饰的孔雀大厅也不容错过。
艺术之光
冬宫馆藏丰富,约有300万件藏品,其中绘画约1.5万幅,雕塑约1.2万件,版画和素描约62万幅,出土文物约60万件……不过,大多数藏品都静静地躺在库房里,游客无缘一睹其真容。
东方艺术馆收藏了众多的古埃及文物:木乃伊、石棺、浮雕、纸莎草纸文献、祭祀用品……同时还有欧亚草原上先民们留下的文物,让你讶异而感叹:原来在离我们如此遥远的地方,还有这般安静而美丽的文明。
西欧艺术馆是最早设立的展馆,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文艺复兴时期的各类艺术品,包括米开朗基罗的雕塑《蜷缩成一团的男孩》、达·芬奇的绘画《哺乳圣母》,等等。
348号展厅陈列着四幅毕加索的代表作品。其中,《喝苦艾酒的人》是毕加索年仅22岁时的作品。苦艾酒一直是欧洲知识分子和艺术家们的挚爱,当时初到巴黎的毕加索也紧跟时尚,喜欢上了苦艾酒。这幅肖像画抓住了一位孤独者的神韵,充满了忧郁的色彩。
在319号展厅,可以看到莫奈的《雾中的滑铁卢大桥》。以印象派闻名的莫奈善于描绘自然界的光色变化。这幅画呈现了雾蒙蒙的伦敦清晨所特有的迷离光景,却也有几分熟悉——是不是和国内的雾霾有点像?
在惊叹于西方艺术的同时,不要忽略了那些来自中国的、被西方探险家带出来的藏品,包括来自敦煌千佛洞的雕塑和壁画样品。
而我尤其想要说的,是来自新疆七个星千佛洞的展品。因为我曾去过那里。七个星千佛洞离新疆库尔勒市不远,就在218国道旁。
七个星千佛洞是一处唐代寺院遗址,有12座洞窟。据《大唐西域记》记载,那里是古代焉耆国中最大的佛教寺院,当时的规模有“伽蓝十余所,僧徒两千余人”。我还记得,当时走在光秃秃的山上,沿着崎岖的小路,来到荒芜的洞窟内,却只能看到残余的基座和墙上残存的壁画。
后来,我咨询了库尔勒的文史达人李涛杰先生。他告诉我,这些古迹被当年的探险家整体挖下,带到了西方。他还向我展示了一本画册,里面有藏在冬宫的壁画。
来到冬宫,我寻到这个相对偏僻的角落,只为了看看那些画工拙朴、神态安详的佛像壁画。此情此景,和新疆两相比较,我感慨万千。
据说,如果想走尽埃尔米塔日博物馆约400间开放的展厅,行程约为22公里;如果在每幅画作前停留5分钟,则需要20年时间。其馆藏丰富程度可见一斑。行走在世界最顶级、最璀璨的艺术作品群之中,如同在浩瀚海洋里驾一叶孤舟,让人有一些无力的卑微,然而更多的,还是对人类文明的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