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谷场上看电影

孟谷琼

一进四月，南方的天就会一天比一天暖和。山坡是绿的，田野是绿的，绿的树，绿的草，初春的嫩绿让人不忍心去打扰。放眼望去，一片片灌满水的稻田里，秧苗整整齐齐地排列着，新抽出的芽儿还不能完全挺直腰杆，风一吹，芽儿们被吹得摇摇晃晃，前俯后仰。泛着水光的稻田承载着爸爸妈妈丰收的期望，而孩子们的心里更像打鼓一样，盼望着春，盼望着一年一次的春季露天电影。

奢侈又兴奋的两小时

当大人们开始打扫谷场，便意味着今晚要放露天电影。早早吃过晚饭，我和小伙伴们便簇拥在村口的小路上左顾右盼，焦急地张望着电影放映员的身影。稍有风吹草动，就有人报告：“来啦……来啦！”顿时嘘声一片，叫啊，闹啊……一阵哄闹过后发现扑了个空，虽有点小失望，但马上又投入到下一番焦急又激动的等待中。

电影放映员都是骑着自行车来的，崎岖的小路把车后座上绿色的大箱子颠得梆梆响。没等放映员把车停稳，我们就一拥而上开始卸货。放映员也不急，微笑着嘱咐我们小心点。等所有的装备都摆放妥当，天早已黑了。谷场上坐满了人，男女老幼聚在一起，其中有不少还是邻村的，赶了好几里路专门过来看电影。卖零食的小贩则笑眯眯地兜售着零食。孩子的哭闹声，大人们的交谈声，还有黄狗的叫唤声，交织在一起，仿佛过节般热闹。

这边，放映员已搬来桌子，将一条方凳叠上去用来固定照明的灯泡，然后架上机器，开始校对影像。之所以放在谷场上，是因为那里有一幢刷白墙的房子，放映机正好可以直接在墙上成像，省去了架屏幕的麻烦。当影像投射到白墙上的一刹那，所有的人都欢呼起来，即使那只是一个模糊的画面。光有放映机还不行，放映员又找来一根长竹竿，将大喇叭绑在竹竿上，小心翼翼地将它固定到屋檐下。这时，村支书的声音便从喇叭里传来，示意大家安静下来——电影就要开始了。

欢乐中长出新期许

熟悉的旋律传来，屏幕上的日本鬼子原本就狰狞的脸，又因为白墙上一个黑色的小洞而变得十分滑稽可笑。好奇的孩子们不断试图用手去抓摸放映机里射出来的光线，有的则跑到放映机后面，想弄清楚小小的箱子是怎么装下这么多人的，还有的紧盯着放映员摇动机器的手，看得痴迷。要问我电影到底好不好看，我还真说不上来，因为根本没有孩子是老老实实坐着看电影的，不是追逐打闹，就是东钻西窜，手里的零食早就被瓜分完了，变着法子讨好妈妈再要点零钱，好满足这张馋嘴。

每到电影散场，孩子们都是意犹未尽的，一个个撒开腿绕着场子跑。大人们催促着，抱着弟弟妹妹们往家走，我也只好故意拖慢脚步，一脚深一脚浅地跟上去，直到听不见放映员的说话声，看不清屋檐下的大灯泡……走在田间小路上，月光伴随着蛙虫的鸣叫声，我开始认真地计算着下一个春天的到来，算着算着，终究是算糊涂了，便追上妈妈问，妈妈莞尔一笑：“等你长大一岁，等明年爸爸回来，一家团圆就是妈妈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