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边的莫卡

李裕文悦

那些可以轻而易举伤害我们的人，那些举起旗子引导我们走入迷途森林的人，那些削弱我们力量的人，那些让我们深深触动和粉碎自我的人，他们才是生命中最有力量的人。

——题记

我第一次见到莫卡是在青岛的情人坝上，她一个人对着夕阳下的大海，一根接一根地抽了整整一下午的烟。旁边很多拍帆船的大叔拿着长焦偷偷地拍她。我旁边有个拍帆船的老大爷一直坐着看着她，我和我同学就跟大爷聊天，大爷说：“不对，她心里肯定有事儿，这烟抽得太凶了，你们小伙子过去跟她聊聊。”我也是鼓起勇气跑到旁边用借火搭了个讪，但是她不愿意说自己的故事，只歪着头说自己叫莫卡。我们心照不宣地握手，就像是我相信这是她的真名，她也相信我相信了她的谎言。

晚上同学叫嚷着要去酒吧转转，我喜静，脱离了人群进了一家清吧。一推开门，莫卡抱着一把吉他正坐在台上。“我曾经毁了我的一切，只想永远地离开。我曾经堕入无边黑暗，想挣扎无法自拔……”她轻轻淡淡地唱着，我低头关上了门，重新回到闹巷中。

第二天我独自一人到便利店买了两罐啤酒，又去了情人坝。远远地看见她蜷缩在那里，只是没再抽烟。谁想又会再碰见她呢？缘分吧。我坐在她旁边，递给她一罐，然后打开自己的，时不时地喝上一口，听海浪拍打岩石的声音，沉默许久之后，终于幽幽地开口：“我也最喜欢《平凡之路》。”她“噗”地笑开，看了我两眼，再开口时便是她神秘的过往。

本来平静又小康的日子，在她十一岁的时候开始改变，父亲查出了癌症，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晚期中的晚期，强撑三个月以后撒手人寰。她因为害怕和过度天真只去看望过父亲两次，她说你知道极度后悔是一种什么感觉吗？就是你的余生没有一刻不在悔恨中度过，觉得自己不配得到幸福，你的人生再不能完整。十五岁的时候母亲改嫁，度蜜月的途中遭遇车祸，母亲和继父双双死亡。十六岁的时候查出白血病，骨髓移植后的第五年终于基本上康复。二十三的时候终于开启了初恋，热恋之时，男友坐上了马来西亚的航班，从此杳无音讯。“嘿，你看，这绝对是偶像剧。”她说完后“咯咯”地笑了半天，“你看，这比韩剧还狗血的剧情就是我的人生，都说艺术来源于生活我还死活不信，结果更夸张狗血的居然是我的人生。”我始终不敢瞥一眼身旁的她，这绝对是我这个一路平凡的人听过的最震撼的故事，而且不仅仅是故事，还是真实发生的。我甚至都不知道手脚该怎么放，我是应该出言安慰她那颗支离破碎的心，还是应该伸出双手抱抱她。就在我手足无措的时候，莫卡突然说：“不过我依然爱这个世界，依然爱生活，爱自己，我还是会去爱人，去吃美食，去旅游，去过我想过的生活。”我终于敢看着她的眼睛：“强心剂啊。”她淡淡地说：“这辈子谁都会遇到点背的事情，我不过就是比别人多点。即便命运关上了我的门的同时又锁上了我的窗，我也要撬开门捅破窗。”

她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美的姑娘，没有之一。后来我见过许多人，走过很多路，却没有忘记她那张倔强的脸。

她让我知道，每一个不曾起舞的日子，都是对生命的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