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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术的大本大宗:武术技术技法和武术技理

2016-11-19李龙

武术研究 2016年4期

李龙

摘 要:文章以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为指导思想,深度研读了传统武术技术技法和技理。研究认为,任何武术技术技法和技理都是特定历史条件下的武术技术技法和技理;武术技术技法的不同是区分武术拳种门派或者流派的主要标志;开展武术技术技法和技理的差异性时空语境对话,对其永远传承与创新,永远在新的具体历史语境条件下继承与创新地解读和重构,是武术研究和发展的真谛。

关键词:武术技术 武术技法 武术技理 价值功能

中图分类号:G8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1839(2016)04—0001—04

“‘熟知并非一定‘真知,‘名称并非就是‘概念,恰恰相反,‘熟知中往往隐含着‘无知,‘名称常常失落了‘概念。”[1]对于武术技术和武术技法以及武术技理的认识也存在这样的认识问题,在研究者常常觉得熟稔的武术技术、武术技法和武术技理,有时又似乎很难给出明确的释义。因而探究武术技术和武术技法以及武术技理之间的意蕴及其关系,就显得尤为重要。

1 武术技术和武术技法

武术技术是指彰显武术技击性及其相关性动作的方法,而其演练的要求和技巧方法称之为武术技法。武术技术和技法的不同,构成了武术不同拳种门派或者流派,换句话说,武术不同拳种或者流派,具有不同的武术技术和技法,如:长拳有手要快、眼要敏、步要稳和传统的“十二型”(动如涛,静如岳,起如猿,落如鹊,站如松,立如鸡,转如轮,折如弓,轻如叶,重如铁,缓如鹰,快如风)等技法要求,太极拳有虚灵顶劲、含胸拔背、舒指坐腕、气沉丹田等技法要求,南拳有稳马硬桥、脱肩团胛、五合三催等技法要领。同门中流派的不同或者同一流派,同一技术的技法也会存在差异,如:白鹤亮翅,陈式太极拳和杨式太极拳的技法就存在差异;杨式太极拳中的“斜飞势”,就存在多种技法,一种是套步肩靠,一种撅臂。

可见,武术技术和技法的不同是区分武术拳种门派或者流派的重要标示之一,如:孙禄堂先生将形意拳、八极拳和武式太极拳结合,革新武式太极拳原有技法,创立有别于武式太极拳的孙式太极拳。他在《太极拳学﹒自序》中指出:“余受教于为真先生,朝夕习练,数年之久,略明拳种大概之理。又深思体验,将夙昔所练之形意拳、八卦拳与太极拳,三家汇合而为一体。”[2]

武术门派或者流派技术和技法显现的现实形态是综合的有机的表现形态,是在武术技法支配下的武术技术形态。现实中,不存在单纯的武术技术,任何一个门派或者流派的武术技术都是内含一定技法的武术技术,不存在相互剥离的武术技术和武术技法。武术技法是武术技术的一种“理性狡计”,隐匿并游走在武术技术之中,是武术技术形态的“脊梁”,任何武术门派或者流派,既不存在无技法的武术技术,也不存在无技术的武术技法,如,形意拳有形意拳的技法技术,翻子拳有翻子拳的技法技术,等。

总之,对于同一个武术技术、同一个武术门派或者流派的技术而言,武术技术和武术技法是一个有机的整体,换句话说,任何一个武术技术都是内蕴特定技法的武术技术,任何武术技法都是有相应外显的武术技术的技法。因此,笔者认为,可以将武术技术和武术技法简称为武术技术技法。至于两者孰先孰后,恐怕是一个学术伪命题,没有研究价值。

2 武术技理

顾名思义,武术技理是有关武术技术的理论。实质上,它是在一定历史时空语境中,灌注于习武者的习武活动和结果中的具有相对稳定性的理念和法则。这种理念和法则既不是一种经验的实在论,又不是一种超越的观念论。其基础是习武者的习武实践,即武术技术技法。武术技术技法是感性的东西,武术技理是抽象出来的理论,武术技理来源于武术技术技法。

辩证唯物主义认识论告诉我们:“一个正确的认识,往往需要经过由物质到精神,由精神到物质,即由实践到认识,由认识到实践这样多次的反复,才能够完成。”[3]任何武术门派的武术技理建构,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都是从武术技术技法到武术技理,再从武术技理到武术技术技法,这样多次反复的成果。

由武术技术技法变武术技理,武术技理变武术技术技法,不是一个简单的过程,是一个复杂而困难的过程,往往要经历许多武术人和许多次武术技术技法实践,才能完成。武术技理、武术技法和武术技术不是一个封闭的系统,是一个开放的系统,是一个具体历史实践语境中的武术技理、武术技法和武术技术,绝不能脱离当时代的历史实践出场语境。任何试图封闭僵化,脱离时空语境的武术技理、武术技法和武术技术,都是一种主观空想,客观上是不符合历史唯物主义历史观和辩证唯物主义认识论。

武术技术技法和武术技理是相互依存、辩证统一的。武术技理来源于武术技术技法,又反过来指导武术技术技法。对习练者而言,武术技术技法是习武者接触武术的感性材料,武术技理是习武者通过武术技术技法研习,抽象升华出的理论。正如毛泽东所言,“感觉到了的东西,我们不能立刻理解它,只有理解了的东西,才能更深刻地感觉它”,理性的认识要比感性的认识深刻。习武者对武术的接触,均是先从武术技术技法感性地认识武术,然后,通过“冬练三九,先练三伏”的锤炼,将对武术技术技法的认识、理解升华为一种理性的认识,形成一种武术技理,丰满和反哺武术技术技法。然后,又通过武术技术技法的进一步修炼,升华出更高的武术技理,武术技理的形成,就是这样一种从感性认识到理性认识,再到感性认识升华为理性认识,这样一个循环往复以至无穷的过程,是一个不断地由低级向高级发展的螺旋上升的辩证统一过程。

任何武术门派或者流派都有自己个性的武术技术和技法,任何武术门派或者流派也均有自己独特的武术技理,如,八卦掌的“趟泥步”,沿着弧形或者圆形走转,便是其独特的技术技法,围绕诸如此类的技术技法,相应的形成了八卦掌“三空三扣,三圆三顶”等一套技理。

3 武术技理和武术技术技法的特点

3.1 历史实践性

武术技理和武术技术技法是具体历史时空语境中武术技理和武术技术技法,不能脱离具体的历史时空语境。冷兵器时代,技击是武术的主导出场路径,不同门派或者流派的武术技理、武术技术技法都围绕技击的出场路径展开,出现不同门派或者流派的武术技理、武术技术技法的技击出场形态。随着冷兵器时代的烟消云散,热兵器时代的到来,武术的历史实践语境发生地覆天翻的变化,技击已经不是武术的主导出场路径,武术开启多元化的出场路径,不同门派或者流派也相应地围绕武术不同出场路径,构建了不同的武术技理、武术技术技法。因此,解读武术技理和武术技术技法,不能脱离具体的历史实践语境。

3.2 开放性

由武术技术技法到武术技理,由武术技理到武术技术技法,再由武术技术技法到武术技理,是一个不断地循环往复深化过程,是一个开放的过程。每一个节点都是在具体的历史时空语境中展开的,每一个时代的武术技理和武术技术技法,既有传承的形态,又有当时代的主导形态,还具有未来的走向形态,三种形态是共存的,共同构成了当时代的武术技理和武术技术技法图景,换句话说,任何时代的武术技理和武术技术技法的图景都是历史时空横截面上一种短暂性存在,永恒的开放性是其存在的不变性。所以,这也就不难理解,武术伴随着中华民族五千多年的历史文明而经久不衰的动因,其动力根源就在于它不断地持一种开放性,既继承前代,又吸收当代,同时还走向未来。

如果从武术技理和武术技术技法的开放性角度来看待竞技武术和段位制武术,我们可以将竞技武术和段位制武术看作是中国武术在当代在场形态的一种形式,而不是唯一形式。当代中国武术的在场形态应该是多元的,既有传统武术、又有竞技武术,还有段位制武术,等其他形态。即使是同一种武术形态,在不同的历史语境中,其在场形态也存在差异性。因此,任何企图以一种武术形态取代另一种武术形态都是不科学的、偏颇的做法。

3.3 外显和内隐、感性和理性的统一

就武术技术技法而言,任何武术门派或者流派均不存在无技术的武术技法,也不存在无技法的武术技术,武术技术技法是有机的统一体,相对于技法,武术技术是外显,相对于技术,武术技法是内隐,即武术技术技法是外显和内隐的有机统一。武术技术技法是武术技理的来源,是感性的认识,武术技理是武术技术技法的升华,是理性的认识,从感性认识到理性认识,再从理性认识到感性认识,是一个不断循环往复的升华统一过程。因而,从武术技术技法到武术技理,再从武术技理到武术技术技法是一个不断升华的感性和理性统一的过程。

4 武术技术技法和武术技理的两大基本功能

4.1 武术技术技法和武术技理是武术文化研习的元典

武术技术技法和武术技理的不同是武术不同门派或者流派的标志。人们要想透视中国武术文化精神,解读不同武术门派或者流派的要义,均需籍助对武术技术技法和武术技理的破译,正如通过亚当﹒斯密的《国富论》去理解“看不见的手”一样。

笔者之所以将武术技术技法和武术技理视为武术文化研习的元典,主要在于武术技术技法和武术技理是武术存在的唯一基石,离开武术技术技法和武术技理的武术是虚空的、不存在的。它在穿越历史的时空语境中,通过不同时代语境中武术人的继承与转化,继承中突破教条化,转化中注入新的时代生命力,使其继承与转化常新,没有终点,这便是武术自古至今昌盛不衰的命脉所在,也是建构历代武术图景必备的主要素材。

当前,在武术研究领域,随着国学热和全球文化浪潮的兴起,武术文化性问题日益受到学者的青睐,因而学界关于武术文化研究的成果颇丰。无须质疑,一些武术文化研究论题对阐释武术文化意蕴和助推武术文化发展确实起到了积极作用。但是,仔细品读一些武术文化研究论文,不难发现,诸多武术文化研究论题的主要聚焦点是武术如何吸收中华民族的儒家、道家等文化精华。其实,武术本身也是中华民族传统文化,武术在吸收其他传统文化同时,有没有对其他传统文化进行反哺呢?这恐怕是当前武术文化研究领域需要反思的问题之一。另外,还有一个重要问题就是,武术文化仅仅是吸收其他传统文化的产物吗,武术作为一种身体文化,一种技术技法文化,有没有自身的本体,这恐怕也是武术文化研究者不得不追思的问题。

笔者认为,武术作为一种传统文化,它和其他民族文化的关系是一种交融互摄的关系,武术文化吸收了其他传统文化的精华,为己所用,同时也反哺了其他传统文化,为其他文化输送了文化营养。武术文化作为一种独立的文化形态,既有自己的文化精神内核,又有自己的文化外在物质载体,正如武术谚语所言那样,“有内无外难成拳,有外无内不成术。”武术文化精神的内核和武术技术技法犹如一枚硬币的两面,谁也离不开谁。研究武术文化不涉及武术技术技法和武术技理,其武术文化研究论题可能会成为一种空洞的说教,一种风中的柳絮,导致研究缺乏真正的武术支点。

武术是一种技术技法的文化,离开武术技术技法的武术文化研究是一个伪命题。武术技术技法和武术技理是武术文化研习的元典,只有对武术技术技法和武术技理有了深刻地把握和理解,才能深刻地理解和阐释武术的文化性

4.2 武术技术技法和武术技理是武术发展的动力之源

如果把武术类比为一个有机体,那么武术技术技法和武术技理就是武术有机体的重要组成部分,不可或缺,譬如形意拳,如果没有劈拳、崩拳、钻拳、炮拳和横拳,没有十二型(龙、虎、猴、马,鼍,鸡,燕,鹞,蛇,骀,鹰,熊),那么就不会有形意拳之说,人们会无从把握和理解形意拳,更别提习练形意拳了。每个拳种门派或者流派都有独特的武术技术技法和武术技理,都有根本的武术技术技法和武术技理,这些根本的武术技术技法和武术技理是各门派或者流派的立足之本,是发展之源头“活水”。

武术历代的发展,都是对武术技术技法和技理的重新解读与重构。每一个时代的武术技术技法和技理,都是在新的时代语境中将固有的武术技术技法和技理重新唤起并重新解读,注入时代的生命力。正如葛兆光先生认为的“真正绵延至今而且影响今天生活的是不断增长的知识和技术,以及反复思索的问题及由此形成的观念”[4]那样,中国武术发展自古至今的主要根基就是武术技术技法和武术技理,以及对武术技术技法和技理的不断增值或减值的阐释和重构。

就武术技术技法和武术技理的变迁角度而言,也就不难理解竞技武术为什么总是受到非议的症结所在。竞技武术虽然是在竞技体育语境中从传统武术中诞生而出,但是由于竞技武术在西方体育游荡全球的语境中发展,受到西方体育思维和运作模式的影响,锦标主义是其主要的价值取向。“在锦标主义价值取向支配下,竞技武术量化评判方法无论在主观还是客观上都自觉和不自觉地使竞技武术和传统武术在技术上产生了断裂。”[5]由深层的价值取向断裂引起表层的技术技法层面断裂,竞技武术的技术技法和技理发生了变化,它与传统武术的技术技法和技理逐渐分道扬镳,成为两个武术技术体系。既然如此,我们就不应该再以传统武术的技术技法和技理形态作为标杆来审视竞技武术,更何况,在时空的隧道中,就根本不存在一种一成不变的武术技术技法和技理。

我们应该以发展的眼光看待竞技武术,将竞技武术理解为:是现代体育语境中的一种新的中国武术形态,“是对传统武术在场状态的超越与变革,是对传统武术的重构——一种随着时代发展既有承传又有创新的重构,是传统武术为维持当代在场性而重新出场的一种崭新出场形态。”[6]

正如“一个失去自己语言的民族,谁也不会理睬它”[7] 一样,尽管将竞技武术理解为现代体育语境中一种新的中国武术形态,但是竞技武术的技术技法和技理毕竟在追逐奥运梦的过程中发生了变异,竞技武术要想立足于奥林匹克体育舞台,就必须适时地回归到传统武术母体之中(因为它脱胎于传统武术的技术技法和技理),整合传统武术的技术技法和技理,实现竞技武术自身的“造血”,经过多次这样的整合,才能有利于竞技武术的创新,才能有利于竞技武术的中华民族文化身份认同和立足于世界体育之林。

5 结语

武术技术技法和武术技理是武术成为武术必备的基本核心要素。现实中,不存在无技术技法和技理的武术门派或者流派。它是武术研习的元典,是武术发展的动力之源。任何武术技术技法和武术技理都是在特定历史语境中形成的一种武术形态,都是历史横截面上的一种短暂性存在,其指向性永远在未来,否则就会失去出场性意义。

因此,我们对待武术技术技法和技理的正确态度和做法是,不能僵化对武术技术技法和武术技理的认识,应该以出场学的融合视域,用历史和空间的视域融合来关照武术技术技法和技理在差异的时空出场语境中的差异,在差异的融合之中,既关照其传统,又体悟其当下意义,同时开展差异的时空语境对话,对其永远传承与创新,永远在新的具体历史语境条件下继承与创新地解读和重构,这也是武术研究和发展的真谛。

参考文献:

[1]孙正聿.探索真善美[M].吉林:吉林人民出版社,2007.

[2]孙禄堂著,孙剑云编.孙禄堂武学录[M].北京:人民体育出版社,2001:178-179.

[3]物质变精神,精神变物质(之一)——马克思主义认识论的新表述[N].中国社会科学报,2016-(03)-11-2.[4]葛兆光.中国思想史(导论)[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4.

[5] 李 龙.深层断裂与视域融合:中国传统武术进入现代视域的文化阐释[M].北京:北京体育大学出版社,2014.

[6]李 龙.论中国武术的出场形态[J].西安体育学院学报,2011:466.

[7]密特朗.对外政策思考[M].阿尔戴姆·费亚尔出版社,198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