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艰难的时刻——“钢城”生鲜店的寒冬

山娜

青山区，一个武汉人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曾经辉煌忙碌的“十里铜城”，经过历史的沉淀后，平静而又安逸。这里道路规整，绿树浓荫，极富生活气息，似乎远离了尘世的喧嚣与纷扰。随意走进哪个街区，花红叶绿的风情首先映入眼帘，无论哪个楼层，花坛、后院、窗台、墙面总少不了绿植的踪影，它们让城市不仅仅是钢筋混凝土，更多了一丝人性的温度。

那些岁月斑驳的红房子，白底蓝杠的链接式通勤车，公园内颇具文艺范儿的社交舞，共同构筑成我的青山印象。慵懒闲适的青山区本该是最适合买菜烧饭过日子的地方，社区生鲜店却在这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寒流”。

位于青山区鄂州街19附4的老农民生鲜店（以下简称生鲜店），绿色的装修风格清新雅致，店内干净整洁，60 m²的空间内各类蔬菜码放有致。店主吴少青在生鲜行当里已经摸爬滚打了5年，5年来日日起早贪黑，一心想给孩子最好的未来，但现在这条路似乎走进了死胡同。

菜价一路走高，

走到了生死关头

尽管采访期间，进来买菜的顾客不断，吴少青仍直呼生意难做，声称“今年是最艰难的一年，菜比往年都贵”，他指着标价6元/kg的莴苣对记者说：“这是店里最便宜的。”2016年2月，受春节和寒潮的双重影响，武汉菜价大幅飙升，开春后气温回暖，大家惊奇地发现菜价并未像往年那样渐渐走低，甚至再度走出一波小高峰。年前仅售3元/kg的青椒，年后售价则高达14元/kg，不仅市民“吃不起”，生鲜店也“受不住”。高企的菜价严重影响销量，“好贵啊”成了吴少青2016年入耳频率最高的3个字。一般来讲，生鲜店的成交率应该是极高的，买菜的顾客群体目的性极强，如今瞄了眼菜价后便直接离去的客人越来越多。

以往除了建设一路菜场外，还可以前往建设五路的蔬菜基地拿到更为新鲜便宜的菜，而当下本地菜还未上市，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蔬菜是大众日常必需，利润少点没事，可以多卖一点，可现在……”菜价一路上扬，吴少青的心情却跌落谷底。

刨去每个月7 000元的门面租金、2 000元的水电费、3位店员的工资以及各类损耗，每个月拿到手的盈余不足3 000元，至今仍未收回成本。他不由得感到挫败：“每天起早摸黑，凌晨4点就起床，一天到晚守在店里，赚的还不如打工仔。”

武钢裁员万人，一个时代的谢幕

2015年春，由于武昌的门店拆迁，吴少青不得已将生鲜生意挪至青山。对比武昌、青山两地，最直观的感受便是两地消费水平的差距，武昌居民的购买力较强，买菜的年轻人也居多，他认为这种境况与武钢牵扯甚深。2015年冬，一则“裁员万人”的消息，将武钢集团推至风口浪尖，公司随后发文称“持续亏损，已直接危及生存”。这位“共和国钢铁长子”，曾在超过半个世纪的时光里，再造了武汉青山，为数万家庭数代人提供了旱涝保收的铁饭碗。

5万失业人口，仿佛空气中都飘散着愁云惨淡的味道，现如今，在青山连擦皮鞋的都知道“武钢不行了”。对于几乎全都依附于武钢生活的青山人来说，波及范围甚广，大家缩紧了钱袋子，过“紧日子”似乎成了新常态，对于蔬菜的质量也愈发吹毛求疵。

每天16：00～18：00，接小孩放学亦或下班归家的人群造就了生鲜店的销售高峰。“武汉市民爱较真，尤其是年纪大的人，菜稍稍有点问题就乱翻，外地人反而更爽快。”一名店员边收拾货架边说，“这些被挑剩的菜只能做特价处理，更多的时候还是扔掉。”而这波高峰客流正在被斜对面摆摊的小贩们拦截，他们不被各种成本所负累，且聚集在小区门口，在价格和场地上都更具优势，俨然成了生鲜店最大的竞争对手。

后悔选址青山，明年或回乡种菜

鄂州街，青山区成千上万条街道中的一个，这里住宅区群集，居民数庞大，而吴少青看中的却是另一点：附近只有一个菜场，竞争压力较小。谁曾想到，竞争无处不在，避开了菜场，却撞上了小摊小贩。犹记得生鲜店开张的那天声势浩大，满含着卷土重来的决心和希望。事与愿违，一年来的惨淡经营，只留下满满的悔意。

“当时真是太盲目了，没有做好市场调查，现在肠子都悔青了！”种种困境之下，吴少青虽心生后悔，但也没有停止努力：他拥有极好的耐心，不厌其烦地介绍和讲解：极深的决心，坚持蔬菜1～2元/kg的利润空间；极大的诚心，常常主动抹零并赠送小葱，尽可能满足顾客的各种要求。他身负多职，有客人的时候，手脚麻利地杀鱼称菜；客人走了，便剥起蚕豆壳和小葱皮；忙活完了又开始做清洁，整理蔬菜、擦货架、拖地……一刻也闲不下来。

“这一季过后，不知道还能不能继续做下去，如果销量继续下滑，明年或许就回老家云梦种菜了。”话音刚落，上幼儿园的女儿走进店门，手拿着隔壁药店阿姨给的小零食，循着声音向收银台凑了过来，“爸爸抱抱”，听到软糯糯的稚嫩童音，吴少青终于展开了笑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