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男友变娘家人，“婚姻妄想症”引发杀戮

木辰

2016年5月13日，天津东丽区发生一起命案：一位少妇在出租屋被掐死。警方介入调查。经侦破，凶手是死者的前男友，两人曾是一对患难与共的白血病情侣。

白血病男友放爱一条生路

2012年7月，马韬在白血病QQ群与病友交流病情，很多患者流露出消极悲观的心绪。马韬激励大家：“好心情是抗击白血病的特效药，只要你每天笑一笑，能吃能睡，能走能跑，就能拥有明天。”

一位名叫江春霞的女病友，向马韬发来一个流泪表情：“咱们是站在悬崖边上的人，你怎么还这样乐观？”马韬呵呵一笑：“心大了，病就小了；心小了，病就严重了。”

26岁的马韬是江西上饶人，毕业于天津科技大学，曾在中国电信天津分公司上班。2011年夏天被查出患有白血病后，他辞职治病。

江春霞与马韬同龄，山东菏泽人。半年前，她从老家来天津看病，被天津血液病医院确诊为白血病，滞留天津等待干细胞移植。交流中，马韬得知江春霞也租住在东丽区，距自己的住处只有3站地。

互传照片后，江春霞夸马韬是帅哥一枚，马韬赞美她风华绝代。江春霞调侃道：“以前还勉强算得上美女，现在不行了，脸变苍白了，头发眉毛也陆续下岗了，活脱脱一枚吓人的小老太太。”马韬伸出大拇指：“你还有几分宋丹丹的幽默呢。”少有的灿烂笑容浮上江春霞的脸颊。

频繁的网络接触中，异样的情愫悄然在两人心中滋生。10月13日，马韬试探着对江春霞说：“我最近学会了用电饭锅做香蕉蛋糕，想给你露一手。”沉默片刻，江春霞调皮回应：“那我可有口福了。”很快，马韬带着食材赶了过来。

一到出租屋，马韬就忙开了。他将香蕉、鸡蛋、面粉、芝士等放进盆子里，然后招呼江春霞：“过来帮帮忙。”两人挽起袖管，四只手在盆子里翻来覆去搅拌食材，手指不时交叉重叠在一起，麻酥酥的电流直抵心扉……一个多小时后，马韬掀开电饭锅盖，清香伴随热气扑鼻而来。

马韬看着江春霞的眼睛说：“我想到了80岁还给你做蛋糕。”江春霞黯然神伤：“咱们这种情况，还有资格享受爱情吗？”马韬抓住她的手：“别人将我们当病人，我们得把自己当正常人，像正常人一样拥抱爱情。哪怕只活一天，也要让这一天精彩。”马韬的乐观感染了江春霞，她接受了这份爱情！

爱情的美好，让两人格外渴望活下去。此后，马韬每天要给全国数十家医疗机构打上百个电话，为自己和江春霞联系匹配造血干细胞。2013年3月，天津血液病研究所率先传来喜讯：经多方寻找，与江春霞匹配的造血干细胞有了着落。

江春霞住进医院，等待手术。然而，手术费用高达25万元。江春霞的父母都是工薪阶层，一年多来已在女儿身上花了近10万元。3月19日，江家父母带着东拼西凑的11万元赶到天津。他们一天到晚给亲友打电话厚着脸皮借钱，可亲朋好友都借遍了，再也无能为力。

关键时刻马韬挺身而出：“春霞，我卡里还有10万元，你先拿去做手术。”江春霞哭了：“这是你的救命钱，我不能要。万一哪天你做手术，去哪里筹集手术费？”“先顾当前，到时再想办法。”走投无路之际，江春霞只得接受。马韬家境尚好，母亲是公务员，父亲在上饶市做批发白酒生意。第二天，他又让父亲打来两万元，为江春霞凑齐了手术费。3月26日，院方为江春霞实施了干细胞移植手术。艰难闯过排异反应，一个月后江春霞平安出院。

这年5月，3位病友先后辞世，马韬悲伤感怀。看着江春霞一天天回归正常人生活，而自己还游走在生命的钢丝上前途未卜，他不忍心拖累江春霞。

5月21日，马韬含泪提出分手：“以前咱们是一个战壕里的病友，现在是两个世界的人，我不能将你拖入穷病、痛苦的深渊，那样对你太残忍。”江春霞泪流满面：“你不是一直教我坚强吗，怎么自己成了懦夫？”马韬哽咽了：“为了你的未来，我心甘情愿做懦夫。”江春霞悲情难抑。

前男友变娘家哥哥

一场疾病，将江家折腾了个底朝天，父母再也没有能力让女儿在天津养病。6月27日，江春霞向马韬辞行：“过两天我就回老家，以后见你的机会少了。真怀念这段特殊时光。”马韬伤感不已。江春霞哭了：“真舍不得离开你，只要你一句话，我就留下来。”“咱俩绑在一起，不可能幸福，我应该将幸福的翅膀还给你。”两天后，江春霞怅然返回山东菏泽。

马韬放爱一条生路的举动，在白血病QQ群里引起热议，病友们称赞他有责任、有担当，是个真男人。马韬心痛如割：“爱到一定境界，哪个男人都会这样做。”江春霞在QQ群里看到了这番话，流着泪向马韬承诺：“咱们只是暂时分开，等哪天你手术成功了，我一定回到你身边。”马韬不置可否。

最初的4个月里，两人经常在网上联系。江春霞说自己双腿有力了，脸色红润了，每天的药量逐渐减少。马韬告诉她，医生说自己的骨髓点位基因特殊，很难找到匹配的干细胞。江春霞鼓励他：“别灰心，茫茫人海，总能找到的！”

因年轻、身体素质好，2013年12月，江春霞彻底康复，进入菏泽丽环地毯公司上班。马韬的身体每况愈下，消化道出血，只能依赖每周一次的透析排毒。由于常年透析，马韬的两只胳膊瘦得像麻杆，1.78米的个子，体重不足100斤。

2014年1月6日，马韬突然晕倒在出租屋里，房东将他送往东丽医院。经过抢救，他侥幸逃过一劫。医生告诉马韬：“再不手术，你的生命期限不会超过两年。”

也许自己哪天倒下就不再醒来，离开人世前，马韬最想见的人就是江春霞。1月20日，他乘火车赶赴菏泽，找到江春霞的家。尽管马韬努力展示自己阳光灿烂的一面，但他憔悴沧桑的容颜、单薄瘦弱的身板，还是刺痛了江春霞的心。她含泪告诉马韬：“我已上班了，挣钱帮你做手术！”江母叹了口气：“春霞都28岁了，我希望她在30岁前把自己嫁出去。”马韬听出了江母话里的无奈与酸楚，泪水潸然落下。

第二天，马韬返回天津。离开江家那一刻，马韬告诫自己：再不能让江春霞遥遥无期地等下去了，这是一场没有结果的等待；她已28岁了，应该有个健康男人爱她疼她。此后，马韬更换了手机号码，重新申请了QQ号，彻底从江春霞的生活中蒸发了。

经历了一次次生不如死的透析后，马韬顽强地挺了过来。尽管病痛的折磨锥心刺骨，但他还会一次次想起江春霞：她怎么样了？有感情归宿了吗？2014年11月3日，马韬刚从医院透析回来，看见一个熟悉身影出现在门口。是江春霞！她身边还站着个年轻帅气的男子。

江春霞指着男子介绍道：“这是我丈夫徐明贵，我们今天刚来天津。”原来江春霞结婚了，这是马韬盼望已久的结果。然而，男人本能的微妙心理，让马韬有一丝失落。

徐明贵将从老家带来的蜂王浆、莲子等土特产放在客厅里，咧嘴冲马韬一笑：“我经常听春霞和爸妈提起你，你是我们的恩人。这份情，我们一辈子记在心里。”

江春霞坦然地将与徐明贵相识和结婚的经过告知马韬：徐明贵比她大两岁，也是菏泽人，在当地的彩票公司上班。2014年3月，通过同事介绍，江春霞与他相识。刚开始，她对徐明贵很排斥，觉得他除了身体健康，其他方面都不及马韬。后来，江春霞无法联系上马韬，加上自己患过白血病、即将沦为大龄剩女，她最终接受了徐明贵的感情。这年10月，两人组建了家庭。新婚不久，她说服丈夫来天津打工，以偿还欠马韬的12万元。

马韬长叹一声：“只要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

江春霞与丈夫租住在东丽区，靠打理一家彩票店为生，准备两年内把钱还清。

2015年1月，经过4年的漫长等待，北京朝阳医院终于帮马韬找到了匹配的造血干细胞。江春霞惊喜而激动，尽管手头现金不够，但她还是和丈夫通过多方筹措，于1月23日将12万元交给了马韬。两天后，马韬躺在了天津血液病医院的手术台上。江春霞与丈夫暂时关闭彩票店，整天在医院照顾马韬，直到他闯过排异反应。

2月底，马韬出院了。江春霞含泪致歉：“对不起，我没等到你手术成功这一天就结婚了。”“不怪你，我这种情况哪个女孩等得起？况且那时你又找不到我。”马韬这样一说，江春霞释然了。她问马韬：“咱们没缘分成为夫妻，我以后就将你当娘家哥哥好吗？”马韬疲惫一笑：“好呀，有你们这样的妹妹妹夫相伴，我不会寂寞。”

此后，马韬经常以江春霞娘家哥哥的身份，与二人来往。

“婚姻妄想症”引发杀戮

2015年3月26日，是马韬29岁生日。江春霞与丈夫为“娘家哥哥”庆生，他们做了满满一桌菜，还买来了生日蛋糕。家庭温情扑面而来，马韬的眼睛湿润了。江春霞劝他：“哥，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成个家了。”马韬含泪点头：“现在我是健康男人了，该过正常人的生活了。”

经过康复治疗及药物调养，马韬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好。随后，他进入一家审计公司做兼职，每个星期上一天班。不久，马韬与同事孙荟产生了感情。孙荟小他2岁，河南登封人。经过3个多月的交往，7月26日，马韬与孙荟闪婚。马韬终于找到了感情归宿，这下江春霞放心了。

按照医生叮嘱，马韬每星期只与孙荟过一次性生活。新婚的孙荟根本无法满足，烦躁和怨气在心里积压。一次，她无意中发现了丈夫的病历，才知道他曾是白血病患者，且做过干细胞移植手术。孙荟怒不可遏：“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婚前不告诉我？”马韬解释：“我现在的身体与正常男人没什么区别，所以觉得没必要告诉你。”

此后，孙荟经常与马韬争吵。烦恼中，马韬开始拿孙荟与江春霞作比较：江春霞善良、宽容、隐忍，身上汇聚了传统女性的美德；孙荟刁蛮、暴躁、不懂进退。2015年10月15日，马韬与孙荟离婚。

重回单身，马韬的心情糟透了，不上班时他就在家里昏睡。中午11点，他起床去外面吃碗面条，回来接着睡，晚上上网到深夜。家里未洗的衣服、袜子、内裤扔得到处都是……一次，江春霞来看他，一边收拾屋子一边劝他：“咱们以前都是游走在死亡边缘的人，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应该加倍珍惜，怎能这样糟蹋自己？”停了停，她告诉他：“要是你不想做饭，就去我家吃。碰到合适女孩，你还是要考虑再成个家。”一番话，听得马韬心里温暖如火。

10月28日，马韬去江春霞家蹭饭。夫妇俩早在厨房忙开了，徐明贵的左手背被热油烫出几颗水疱，江春霞便找来烫伤药小心地为丈夫涂抹，然后将他推出厨房。这一幕刺激了马韬：江春霞本应成为自己的妻子，是自己生生将她推进别人怀抱。深深的懊悔，在马韬心里蔓延……

随着心态的变化，江春霞与徐明贵生活的点点滴滴，都给马韬带来巨大心理冲击：夫妇俩同进同出，齐心协力挣钱持家；他们互敬互爱，孝顺双方父母；生活中遇到一点小惊喜，两人就开心得像孩子……每每这时，马韬就不由自主地幻想：如果自己与江春霞生活在一起，又会是怎样一番景象？随后他给自己答案：自己与江春霞有过患难岁月，感情基础牢固，如果他们结合在一起，幸福指数肯定要超过现在！

幻想多了，马韬渐渐患上“婚姻妄想症”。每晚躺在床上，他会将自己想象成江春霞的丈夫，然后在大脑中一遍遍预演他与江春霞的种种美好和谐：她给自己刮胡子，然后用脸蹭自己的下巴；江春霞怀孕了，他弯腰给她系鞋带；孩子出生了，他们在书房里给孩子做电子相册……想着想着，马韬在心理上将江春霞当成了自己的妻子。

这年11月9日，马韬约江春霞在咖啡厅见面，说出了自己对她的爱慕及思念。江春霞大吃一惊：“我结婚这么久了，你怎么能有这种想法？”马韬含情脉脉地看着她：“你离婚吧，咱们生活在一起，你原本就是我的女朋友。”“不可能！请你以后别提这个无聊的话题。”江春霞气恼地离去。

马韬沉浸在“婚姻妄想症”中不能自拔，他去江春霞家的次数越来越多。只要徐明贵不在场，他就要求江春霞离婚，一遍遍诉说自己爱她。有时，他还对江春霞动手动脚。江春霞开始厌恶马韬，她将马韬的骚扰告诉了丈夫。徐明贵感到屈辱和愤怒，决定以后将马韬当陌路人。

2016年3月5日，马韬又来江春霞家骚扰她，恰巧徐明贵在家。他二话不说，一把将马韬推出门。马韬心里也积满了对徐明贵的嫉妒、怨恨，他抓住徐明贵的衣领厮打起来。江春霞哭着将他们分开。徐明贵拿起电话要报警，马韬悻悻离去。

脸皮撕破了，不甘与嫉妒在马韬心里喷薄而出。5月13日，马韬悄悄来到彩票店，看见徐明贵在店里忙碌，他转身赶往江春霞的租住地。一见面，江春霞忍着厌恶告诉他：“我和明贵都准备生孩子了，你断了那个念头吧。”

马韬说：“咱们走过了一段艰难岁月，我一直忘不了。我为你付出了那么多，你得补偿我。”江春霞反问：“怎么补偿？”“我要得到你一次，从此咱们各过各的生活。”江春霞狠狠地扇了他一记耳光。马韬愤怒了，疯狂撕扯江春霞的衣服。江春霞用膝盖撞击马韬的下体，他痛得龇牙咧嘴，双手死死掐住江春霞的脖子，直到江春霞瘫软在地。

意识到自己失手杀害了江春霞，马韬失魂落魄地向警方投案自首。

惨案发生后，江春霞远在老家的父母痛不欲生，双双病倒在床；马韬的父母也悲痛欲绝。然而，最绝望懊悔的莫过于徐明贵，妻子没有倒在白血病上，却死于前男友之手。如果自己多一份理性，提醒妻子与马韬交往时保持应有的分寸，而不是将他当娘家哥哥频繁来往，也许江春霞就不会丧命！

北京师范大学著名心理学教授王建平点评此案：婚姻妄想症是心理变态的一种表现，是在病理基础上产生的歪曲信念、病态推理及判断。其主要表现是失去正常理智，高级意向（工作、学习等）减退，低级意向（性欲、食欲等）亢进。患者自作多情，朝思暮想，寝食不安，甚至找到对方纠缠不清。

马韬曾是一个重情重义的男孩，将自己的救命钱拿出来救助女友，并放爱一条生路。然而多年后，当自己的婚姻破裂且江春霞的幸福刺激他时，马韬的心理出现扭曲变异。此后，他陷入疯狂的婚姻妄想症，百般纠缠和骚扰江春霞，最终引发无可挽回的悲剧。

平心而论，江春霞也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结婚后，她应理智地与马韬保持距离。报恩有多种形式，她不应与对方经常来往。当遭受马韬的疯狂骚扰时，她不应妥协忍让，而应向马韬的家人及自己的亲友求助。唯有如此，悲剧才能避免。

与前任如何相处，应把握好分寸，分手了最好就不要再找对方。希望已经分手的男女，从此案中吸取教训。

编辑 尼尼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