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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什么时候开始认亲的

2016-11-19被采访者言论不代表本刊主持人观点

当代工人(A版) 2016年10期
关键词:前妻亲情儿子

【被采访者言论不代表本刊主持人观点】

生活

你什么时候开始认亲的

【被采访者言论不代表本刊主持人观点】

【主持人】亲情是十分重要的感情,亲人是十分重要的社会关系。只是,在人生的不同阶段,它呈现出的重要性,是起起伏伏,轻重难定的。于是,就有了这个话题和那么多关于亲情的故事。

人家的孩子成了高富帅

龚先生54岁小企业主

【诉说】30年前,我因婚外恋而离婚。妻子是我的大学同学,我俩大二恋爱,一毕业就结婚,她分配到企业搞设计,我弃理从文,在厂报当编辑。4年后,我的现任妻子于容(化名)来到编辑部。她长发细眼体瘦,中文专业毕业,标准的文艺青年。尽管已婚,且有个两岁的儿子,我还是疯狂地爱上了她。

妻子一直蒙在鼓里,可于容却在丈夫跟前露出马脚。这位公务员非常愤怒,捉奸、殴打、逼写承认书、给厂报领导写信……总之吧,能搞臭第三者的所有办法,他用了个遍。妻子知道后很理性,吃不住劲的是于容,她果断离婚,又拼死争到儿子抚养权。这一举动震撼了我,也感动了我。事已至此,没啥好说的了,我净身出户,也离了。

两个净身出户的人,顶着巨大压力走到一起。原单位混不下去了,我俩索性办了停薪留职,从批发袜子做倒爷干起,仅用两年时间,就成了万元户。没房,就重新翻建城郊父母的老宅,两层小洋楼,14个房间,一时间,我家成了村民眼中的“小白宫”。于容把寡母接过来照料外孙,我骑着摩托车载着她天天早出晚归,生意越做越火,我父母和于容母亲及儿子相处也不错。那阵子,我的幸福感爆了棚。

当然,这种快乐也淹没了我对亲生儿子的亲情。离婚后,前妻带着儿子去了深圳。那时,那里还在建设中,一家企业高薪请她加盟。能想得出,她辞掉大国企干部编带儿南下,需要多大的勇气。我每年一次性汇出抚养费,她无任何回应。开始,我还厚着脸皮向前岳母打听母子情况,挨了几次骂就作罢了。思儿之情偶有发生,但更多时候,繁忙的生意和于容的情爱,让我完全关注起眼前的生活。

进入新世纪后,我这个倒爷越来越走下坡路了。而于容的前夫当了开发区主任,我前妻是某民企股东、总会计师,两人都步入权贵阶层。于容前夫已再婚,又生一女,而我前妻一直单身。

无比想念儿子,是在于容儿子留英学成归来时。这个在我摩托车上长大的孩子,在生父的全力资助下,获得英国名校的金融硕士学位,又在生父的斡旋下谋得好工作。这孩子长得高挑帅气,风度翩翩,标准的高富帅。反观自己儿子,成长路上父亲缺位,母亲南下谋生许多时无暇顾他,18岁高考落榜后就步入社会,做小生意赔得一塌糊涂,又没立世的硬本领。更要命的是,24岁时让一个四川打工妹怀了孕,人家以死逼婚,儿子只能妥协。

我参加了这场婚礼。十几年没见,儿子没长个,才1.67米,瘦小屈背,总低着头,见我一句话也没说。我猛地想到于容那有出息的儿子,想到当年环境的议论:放着自己的骨肉不管,倒替人家养个大儿子。

从此后,我带着强烈的补偿心理去关注、关心自己这个不称心的儿子,寻找被淹没多年的父爱本能,弥补失落已久的父子亲情。于容紧张了,因为前妻多金又单身,又有亲骨肉这座桥,她怕我和前任重修旧好。

我十分清楚,跟前妻已没可能,时间淹没的不光是父子情,也有对这个女人美好的初恋回忆。而跟于容,20多年的同甘共苦,小三之名已相互洗刷干净,剩下的跟普天下这个年龄段的夫妻一样——是老伴了。

20多年如一梦,醒时人还在、情已非。好在当年激烈冲突的各方,都还健康安好,都还过得不错。尽管有诸多不如意,但情归了情、路归了路,算得上是“岁月静好”吧!

虽然沉默却没淡漠

潘女士41岁自由职业

【诉说】我家在偏远的乡下,我出生时已有一个姐姐。见我又是女孩,父母就把我寄养到姑姑家,8岁时,姑姑也生了个男娃,没精力照顾我了,我这才回到自己的家。一进门,父亲就给我派上活计,扯草、烧祸、喂猪,还理直气壮地说:“你是我女儿,我没把你当外人,才这样的。”

这个家让我感到万分陌生。父母起大早去镇上卖早点,一个月能带回一次五花肉。炖好了,母亲端一碗给父亲下酒。父亲夹了一大口给弟弟,又拣一块给姐姐,却独独忘了我。姐姐单独出门时,父母总是千叮万嘱,可有一次我去镇上找他俩,见我独自一人赶来,竟没一句担心的话。他俩拼命攒钱,一为姐姐的嫁妆,二为弟弟的学业。我像空气一样,有却看不见。孤独感、外人感与日俱增。

初中毕业我自作主张考上中专,学会计专业。19岁毕业,分到一家工厂做出纳。领工资的那一天,我自信心大增。我不需要乡下那个家,那个家也巴不得我从此消失呢。

老公是迟我一年来厂的大学生,做技术工作。我俩在工会办的“五一”晚会上认识,得知他父亲早逝,只有一位寡母时,我竟然说:“我8岁前被送到别人家寄养,所以跟父母不亲,多年没来往。我也没有兄弟姐妹,不适合大家庭生活,就怕七姑八姨的眼光。你家没亲戚,就一位母亲,太好了,我喜欢。”

23岁时我们结婚了。儿子出生后,婆婆来到家中。我一腔热血把她当妈待,但日子一过上,才觉是一厢情愿。她嫌我瘦小无力,干活不利索,坐月子时,连鸡蛋都没买过。我跟老公抱怨,他居然说:“我妈年纪大了,你就让着她吧。”给儿子过百天时,同事来家做客,婆婆摆臭脸,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我爱热闹,坐月子还疯。同事们刚落座,她就把老公叫过去,指着门框上的一点泥说:“把它擦干净,太难看了。”老公还真拿个抹布,跪在地上擦起来,把大家弄得很尴尬。

这些我都能忍,但婆婆要把儿子带回老家,则忍无可忍了。我跟老公说,我一直都没有自己的家,没有安全感,儿子终于让我有了归属感,可你妈却要把他带走,你们想没想过我的感受?

争到最后,儿子还是被婆婆带走了。我仿佛回到8岁前,孤独感、被抛弃感齐齐涌上来。偏在这时,厂里效益不好,我收入下滑。为了多赚点,也为了不想念,我没告诉老公,用业余时间去朋友开的酒店做起出纳。干了两个月,老公知道了,他大发雷霆,说了一堆难听话,还狠狠打了我两个耳光。

我被推到了无助的崖边。跟婆婆处不来,儿子被带走,老公又动了家暴。那一晚,我走在大街上,茫然不知所措。乡下那个又穷又冷的家,忽然暖暖地浮在眼前。我不自觉地掏出手机,拨通姐姐的号码。她已嫁到外地,远隔千里,一听我的声音,激动地说:“妹,怎么了?你先回家,我这就动身赶回去。”随即,她给父母和弟弟打电话。他们一听我受了这么大的委屈,立马借了台车一起赶过来。在广场银行大厦的门口,我们相逢。母亲一把抱住我嚎啕大哭,父亲和弟弟沉默着,但我能感受到他们对我老公的愤怒和对我的关怀。

我连夜回到阔别多年的家。第二天下午,姐姐也赶回来。一家人终于团聚了,还是无话,但他们为我忙碌的身影,让我感到了莫大的安慰。亲情沉默却没淡漠,只要有机会,就会热烈无间地冒出来。生活出现的危机,让我的亲情彻底回归。这个贫困的家,原来这么有力量。后来,老公向我道歉并接我回家,儿子也回来了,由母亲和婆婆轮流驻家照顾,生活从此走上了正轨。

父母规划的明天没有我

小孙29岁公司职员

【诉说】父母重男轻女,他们已有一个儿子,却还想要一个,所以我是超生的。因是女娃,我成了二等孩子。3年后,他们终于迎来又一个男娃,我的地位可想而知,成了垫底的。念书的机会要给一哥一弟,哥哥娶亲盖房的费用,也指望我出嫁收彩礼。于是,我早早就被父母订了亲,男方是一户殷实人家大我8岁的儿子,彩礼高达15万元。钱还没到手,父母就开始筹划哥哥新房的样子了。

我当然不从了,好在现在不是旧社会,一张车票就可以完成逃婚,一列火车就能把我带到很远的地方。对一个刚满18岁的村姑来说,很远也就是惠州城了。我从流水线工人做起,用了9年时间,成了办公室的白领。

说好的15万飞了,父母只能拼命打工、口挪肚攒,4年后终于盖房娶上儿媳。他们谈不上恨我,但怨一刻也没停止。唠叨话在我耳边响了八九年,直到去年,我卡里攒足15万,半是炫耀半是讨好地跟他们说了,他俩眼珠子瞪得都要掉出来,说好啊,我们在城里相中一套房子,首付20万,正愁钱不够呢。明白了,这是向我讨要那飞了的15万呀!可毕竟是亲爹妈,帮他们在城里住上楼房,也是做儿女的义务。于是,我爽快地把15万全部打给他们。

入住那天我才知,房证署名是哥哥。我虽有点意外,但再想,反正都是一家人,没关系啦。当时,我被派到南宁工作三个月,春节前回来,我跟父母约好,春节在新房团聚。

我是除夕那天赶回来的。进门的瞬间,小惊一把。好个新房,很大很大,4房两厅,装修得不算豪华,但干净温馨,生活设施和用品一应俱全。主卧是哥嫂的,次卧是父母的,小卧是侄女的,剩下一间是书房,里面没有床。弟弟已在石家庄工作成家,春节没回来,可以将他排除在外。可我回来了呀?住哪儿呢?我本能地问。母亲有点尴尬,忙说房子还是小啊,不够住。父亲马上接话,说你终是要嫁人,就不需要留房间了。我的鼻子发酸了,又本能地问:那睡哪儿呢?母亲说沙发呀,它又大又软,比硬板床舒服多了。

年夜饭看上去祥和热烈,春晚一结束,一家人开始包饺子,忙完吃完各回各床睡觉。我一个人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外面的鞭炮还在闹腾,整个世界没完没了的快乐,但我却是无比的孤独感伤。9年来,我这么努力这么拼,不就是为家多赚点,让亲人生活得更好一点吗?可这个家呢?父母规划的明天,已经没有我了……

大年初三,我给老板打拜年电话,顺便表达重回南宁的意愿。上班后,休整一周我就出发了。这次,我托运了4个大箱子,带走了属于自己的一切。随着飞机启动上升,脚下的土地越来越模糊,亲情似乎也渐行渐远。也许我还年轻,还没到认亲攀戚的年龄。但在此时此刻,我对自己的家和亲人,态度是决绝的,情感是冷淡的。至于什么时候能回归,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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