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琴声,我的美好
2016-11-18任紫娴
任紫娴
记得初次见你,你给我的印象就很好。不高,瘦瘦的,在白衬衫的映衬下很精神,侧脸还有一丝帅气,给人一种出身书香门第、温文尔雅的感觉。我怔怔地看着你,你也看见了我,我急忙把目光转向了别处,然后,你就迎上了拎着三个旅行包的我和抱着两床大被褥的我爸:“同学,需要帮忙吗?”我爸很自然地交给了你一床被褥,我给了你一个包,我和爸爸明显轻松了许多。我尝试着询问你的姓名,你没有直接回答,说你是西洋乐团的团长,希望我可以多多关注这个社团。我笑着说“好啊好啊”,心里却苦苦地对自己说,你一个学民乐的,去西洋乐团凑什么热闹。一个在空山鸟语中、曲径通幽处,弹着高山流水;一个在金属的碰撞之间、在提琴钢琴的悠扬声里,跳着芭蕾。
不过,我的确算得上很关注西洋乐团。每一场音乐会我都去听,有时拿着五线谱一本正经地看,但对于看惯了简谱的我,这简直是异域的文字。我几乎每次音乐会都可以捕捉到你的身影——舞台上,一袭燕尾服,一双手在黑白琴键上来回穿梭,随之而来的是变幻起伏的乐曲,真有点演奏大家的风范。我便开始了在音乐幻境中神游,每一个音都很干净,遇到休止符时,音断意却连着,于无声处也可听惊雷。琴声时而昂首挺胸,阔步向前,像冥冥中有一股力量聚集;渐渐地却又变得轻缓,越来越轻,似乎要随风而去。忽然,又热烈欢快了,激昂的情绪燃烧着,充满了希望。闭目想出的片段也是别致不同的,有汹涌的海浪撕扯着一泻而下的月光,月光便像绸缎那样附在波涛上,像银穗;倏而又来到了田野,却不只是辽阔无垠,也不只是风吹麦浪;雨后初霁,一草一木都饮足了琼浆玉液,云持彩虹当空舞;领略着峰巅的险峻,一览众山小。钢琴曲带给我的感觉很奇妙,无法用语言来描摹,有不可名状的喜悦和忧伤。从此,我的音乐世界里不仅有古筝,还有了钢琴。我以前就觉得钢琴曲挺好听,但是现在觉得更好听了,不仅优雅舒缓而且气贯长虹,我甚至可以融入琴声,浮想联翩,虽然我对钢琴一窍不通。
听同学说,你经常在放学之后去学校的练功房里弹钢琴。我每天从那边路过时,总是用耳朵尽力捕捉跳跃在空气里的音符。有几次,我真切地听见了,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琴声一下子抓住了我,不是强有力的紧握,但是穿透了一切,直达心的深处,耳边的其他声音蓦地消逝无踪,只剩琴音安静地淌过心田,就像春风拂面的感觉。我也曾很傻地踮起脚尖,趴在窗口,想看你弹琴的身影,但只有一个感觉:以前怎么没觉得学校的墙这么高。后来感觉太引人注意,就再也没干过类似的事情。你的钢琴声总是能给我慰藉和意想不到的惊喜,在心情阴郁低沉、沉闷又不想诉说时,听到你弹的琴声就会舒服很多,仿佛琴声会读心,可以读出我心里埋藏的一切,包括那上了锁的心事。
后来我在学生会碰到了你,我们有了现实生活中的第一次交谈。我上台准备竞选的时候,你露出浅浅的微笑说:“加油!”我说:“谢谢!”我们的对话简短明了,没有多余的话。不过,这给了我不小的激励。我在我们之间仔细地寻找着共同的话题,却发现无从找起。忽然有一天想到席慕蓉的诗:“你若曾是江南采莲的女子,我必是你皓腕下错过的那一朵;你若曾是逃学的顽童,我必是你掉落的那颗崭新的弹珠,在路旁的草丛里,目送你毫不知情地远去。”
我们的人生不是平行线,但相交过一次后便越离越远。我们只是萍水相逢,不知道若干年以后,我是否还会存在于你的记忆里。但是你的侧影、你的琴声,我不会忘记。那段潺潺流水般的回忆,已经被我藏入夜空中闪烁的群星里,不引人注目却一直发光。
有时想起,确实很感谢你的琴声,陪我走过那段生命也敢当作箭矢的青葱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