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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小草一样

2016-11-18季海跃

苏州杂志 2016年3期
关键词:文学青年诗社小草

季海跃

像小草一样

季海跃

《小草》封面

30多年了,当年的文学青年,如今已是人过中年,有些已经做了爷爷和奶奶。

记得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我离别校园,投笔从戎,每次回家探亲,只要列车驶近姑苏城,看到斜斜的虎丘塔,就会心跳加快,一股暖流暗暗地涌向心间,这不仅仅是对历史古城和悠久文化的虔诚敬仰,而是每每会勾起我当年在苏州财经学校就读时,热衷于文学创作,一度成为文学“愤青”的回忆。

往事历历,感慨万千,我仿佛又回到了那至真。至纯的年代……

“文学青年”在改革开放后曾经是个很时髦的名词,尤其是在八十年代,那时的我们常常会骄傲地说:我喜欢文学。

记得,那是一九八一年的秋天,在苏州财经学校81届新生入学典礼上,老于、韦培祥、李亚明和我第一次握手相遇,四目相视,老于粗犷老成、培祥长发披肩、亚明弱不禁风,而我俨然是个班长,一本正经。

正因为是班长的缘故,我掌握着班里所有同学的简历。其中老于最先引起我的注意,他来自于苏州铁师附中,是铁路职工的孩子,那可是当年打架出名的一所中学,而他的长相,少年时竟然和现在一样,黝黑沧桑,感觉像一个不好惹的刺头,需要严加提防。

想不到的是,一个月不到,我们就成了形影不离的好伙伴,起源是大家都痴迷文学,热爱诗歌创作。小个子亚明年长,大伙称他为“亚兄”;我与老于同年同月同日生,也算是奇遇,但站在他身边,我却像个小弟弟,于是大家喊我的小名“阿海”;培祥崇拜西方文化,自名为“何夫”;老于最实诚,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老于”名号一直沿用到现在,也只有他,最终成了著名作家。

在我们学校被苏州大学合并后的某一天,好像就在老于兄的家里,大家因为苏大的“野草”诗社没有接纳我们财经学校的文学骨干加入,而赌气酗酒,就在酒酣耳热之际,我们联袂合作了一首长诗,祭奠马克思逝世100周年,内容都写了些什么,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经淡忘了,但,在同学间流行后,引起了学校当局的关注,我们的家长分别被老师们叫到学校去谈话,说我们这些孩子有点资产阶级自由化倾向,因此,我这个班长也被免了职,降为生活委员。

这次事件促成了我们迅速成立起一个自己的诗歌社,当年由我提议,苏州大学的诗歌社叫“野草”,我们就叫“小草”好了,大家一致拍手通过。就这样,我们四个人成了“小草”诗社的核心骨干,整天像小草一样的聚在一起疯玩,经常上课时间擅自离开学校,吟诗作对、游山玩水,花完了父母给的生活费后,老于兄竟然想出个馊主意,让大家回去,把家里节余的全国粮票偷偷的拿一点出来,到“玄妙观”去换现金,当年的我因为胆小,曾偷偷地溜走过,但,最终还是被老于兄抓了回来,他说:这叫作“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我们创作的诗歌也曾经向全国各大期刊投过稿,但都如泥牛入海,于是,自己动手,自编自印了“小草”诗刊,每期的封面都是亚明手绘,刻板和油印则仰仗已故著名诗人叶球老兄,他有一台当时极为珍贵的油印机。我们的“小草”好像一共就出了四期,每期各印五十本左右,绝大部分都送给了当年的女同学和邻校的诗歌爱好者了,至今,只有我还保留了其中的两期。

在那个青涩的年代,诗歌与我们仿佛就是一场青春期的艳遇,大家穿着廉价的花衬衫、喇叭裤,兜里掖着布满墨迹的诗稿,从一个学校窜到另一个学校,从男同学传递到女同学,一帮帮发烧友们,相互交流、探讨乃至争论,奔走于各校文学社,自诩为中国的新生代诗人。有时会为了写好一首诗而寝食不安,甚至还会忘了吃饭,实在饿极了,就蹲在路边的小摊子上吃一块钱左右的盒饭……

学校后面的梨园曾经是当年“小草”诗社的据点,我们逃课、旷课、甚至装病;读刘心武、蒋子龙、顾城、舒婷……一时间,喧嚣与浮华如同泡沫、尘世与现实如同云烟;写风花、写爱情、写明天,写不尽的美丽与哀愁、孤傲与寂寞;有时,还会猛烈的抨击上夜大、攻双文凭、读研究生的同学们,仿佛这个浮躁的社会只有我们才是真正的清醒者。

那些年,我们班的年轻女班主任,可没少被我们“欺负”,从她第一天来我们班上课,就让我们这帮文学愤青掀了个下马威:那时的我们特别喜欢看闲书,而且在课堂上也看得不亦乐乎,有一次在班主任的课上,也是老于兄带的头,我们故意漠视老师的存在,公然地拿出文学书来看,其实老师早已经发现了我们的行为,还故意往我们的方向瞄了几眼作善意的提醒,但我们假装不知道,依然我行我素,终于,老于的同桌忍不住了,她偷偷地拉了拉他的衣服,这下可好,老于突然像条件反射一般地站了起来,面对着那几十双惊愕的双眼,脱口而出“报告老师,她不让我看爱情书”,话音刚落,课堂里笑声一片,男女同学个个都捧腹大笑,年轻的老师气得当时就淌着眼泪,掉头离开。

类似的事件还有好多好多,即便这样,善良美丽的班主任还是一次次的原谅了我们,记得有一次,大雨瓢泼,她怀里紧紧抱着一大堆书籍出现在教室门口,她悄悄地把我们几个叫了出去,告诉大家这些书是她专程从上海带来给“小草”诗社的,希望能给我们提供一点点的帮助。当时的她全身湿透,而书却一本未湿,当我们捧着这些留有老师体温的书籍回到座位时,大家的眼睛都是湿润的……老师,你好,今天的你也应该六十开外了,请再次原谅当年的“小草”愚昧无知和少不更事!

时至今日,曾经天真单纯、一腔热血的文学青年们早已褪去了往日青涩的影子,岁月的轮回也似乎一夜之间,让我们从青春回到了白首,也许,今生不再拥有文学之梦,也许儿女成群不再回首……

但我们依然会记得:曾经像小草一样的呼吸、像小草一样的成长,如果今生今世我们没能成为一个骄傲的诗人,那宁愿做一棵小草,默默地生长,“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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