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尊凶婆

栗子

吕剧《小姑贤》，小时候在姥姥家的戏台上看过，记住了那个凶婆婆的开场白：千年的大道走成河，多年的媳妇熬成婆。姥姥说，她们年轻时的确要小心侍候婆婆，婆婆掌家，媳妇每天听婆婆的吩咐干各种活计，婆婆打媳妇也会有的。

很替姥姥那代人不平，做媳妇时在大家庭里受婆婆的气，当牛作马侍候全家老小，待熬成婆婆，又到了一个老辈小辈各过各家的时代，别说支使媳妇，不被媳妇嫌弃虐待算是好运。

《小姑贤》的经典角色不是贤小姑，也不是苦情儿媳，而是那个凶婆婆。凶婆婆每天必做的事就是打骂儿媳。儿媳温柔贤良，几乎挑不出错，凶婆婆没理由打人家就自编自创：做饭，请示我吃什么了吗？不请示要挨打；请示了，好：“为娘我专吃蹊跷饭，贱人你给我去做它。到厨房，大锅刷得明似镜，小锅刷得光滑滑。锅前头给我熬稀饭，锅后头去把那个黏粥插，锅左边做上那菜豆腐，锅右边烧汤要酸辣，馏上一把干豆角，切上半斤大葱花，蒸上两个窝窝头，抽空再把那个面筋炸，当中间里有点空，你给我馏上个8斤半的大地瓜，一锅做上12样，在黏粥锅里给俺撇壶茶，你做熟了用勺子搅三搅，扒三扒，还不许给俺掺和了它！”

这样的凶老太，养出的儿子多半懦弱，不敢违母命，让休妻就哭啼啼写休书。不过，出身乡土的吕剧是唱不来孔雀东南飞的，伶俐的贤小姑出来救场，带着哥嫂跟妈斗。凶老太对儿媳凶，对自家女儿却慈爱得很。夸女儿是一绝：“看看俺那孩子长的，头是那头，脚是那脚，身子是那身子腰是那腰，眼是那眼，眉是那眉，嘴是那嘴来唇是唇，说出那个话来就喜煞个人。”每句的尾音都带儿化韵，透着无尽的骄傲与欢喜。记得小时候，也被哪个长辈这么夸过：这小闺女长的，眼是那眼，眉是那眉……当时美滋滋的，再长大些一琢磨，好像啥也没夸呀？

戏的结局自然是全家团圆和睦。媳妇先给婆婆跪下请安，已变好的婆婆羞愧不已，对媳妇说：你跪下我得趴下。果然趴到儿媳跟前，认错认得爽利痛快。

凶恶的老太改好了，婆媳和睦了，那些曾在村头戏台前看戏的人们心满意足地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