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文献中藏文字形及书写特点的研究

高定国

（西藏大学藏文信息技术研究中心 西藏拉萨 850000）

敦煌文献中藏文字形及书写特点的研究

高定国

（西藏大学藏文信息技术研究中心 西藏拉萨 850000）

藏文字符是藏语的书面表现形式，藏文字形又是藏文字符的书写形式。现代藏文文法把藏文字形分成乌金体和乌梅体两大类别。不同时代的藏文书写方式承载着那一时代的藏文书写特点及文法规范等一系列信息。研究不同时代藏文的书写特点不仅可以了解当时的藏文书写形式，也有利于探究藏文书写、文法等的演变。文章以《法国国家图书馆藏敦煌藏文文献》影印版中的藏文字形为研究对象，仔细研究了敦煌藏文字形的书写特点、笔画特点、结构特点等；再把敦煌藏文字与现代藏文字的书写、文法进行比较，指出了敦煌藏文文献中字符的书写、文法等与现代藏文字符的书写、文法等的高度一致性，说明了一千年前在书写敦煌藏文字符时，藏文已经很成熟、很发达；敦煌藏文字符和文法与现代藏文也存在细微差别，从中能找到藏文在发展、使用过程中不断统一、规范的痕迹。

敦煌藏文；字形；书写特点

引言

敦煌藏文文献是敦煌藏经洞出土的用藏文撰写的文献的俗称，据考证该文献主要是8～9世纪的，也有部分9～11世纪的文献［1］。研究敦煌古藏文文献不仅对于全面了解西藏历史、诠释藏族文化有重要的价值［2］，而且对了解语言文字的产生、演变、发展有重要作用。

藏文字符是藏语的书面表达形式，藏文字形又是藏文字符的书写形式。从创造藏文以来，随着时间的推移，藏文字形在不同地区发展形成了具有地域差异性的书写字体，不同的书法家在书写时又发挥自己的个性，形成了具有书法家个性的字体，从而丰富了藏文的字体。不同时代的藏文书写方式承载着那一时代的藏文书写特点及文法规范等一系列信息。研究不同时代藏文的书写特点不仅可以了解当时的藏文书写形式，而且可以比较得出与现代藏文的书写形式、文法规范的区别等，这不仅有利于揭示当时藏文书写的具体情况，也有利于探究藏文书写、文法等的演变过程，而且更有利于现在的应用。

本文以《法国国家图书馆藏敦煌藏文文献》影印版中的藏文字形为研究对象，对敦煌文献中藏文的书写特点、笔画特点、结构特点以及文法等做一点考究。

一、敦煌藏文字形的特点

敦煌藏文文献主要以藏文乌金体书写，字体的书写与今天藏文乌金体的书写差别不大。也有类似于今天的乌梅体字体来书写的，仔细观察发现敦煌藏文字形有以下一些特点。

（一）敦煌藏文字形书写的总体特点

1.字体比较潦草，注重书写的“快”

敦煌藏文字的书写与现代藏文字的书写差别不大，现在懂藏文的人一般能正确地读出来，这说明当时的藏文已经很成熟了，发展至今没有更多的变化。敦煌藏文字一般是乌金体书写的，但总体的字体书写并不讲究，可以看出当时书写时主要注重了书写的速度，而并没有很重视字体的美观、工整等。为了书写的“快”而使很多字符不注重笔画、笔顺，一两笔成字，连笔书写情况非常多。敦煌藏文文献中一笔书写的藏文字母如图1所示。

图1 敦煌藏文文献中一笔书写的藏文字母

2.乌金乌梅字体混合书写

敦煌藏文文献多数基本上与现在的乌金体书写一致，但部分字体有现代乌梅字体的风格，比如等很多字的书写，如图2所示；有些文本的整体书写更具有乌梅字体的风格，比如：《法Pel. tib.0322A》［3］第87页文本如图3所示；也有把后加字“纀”以圈的形式书写在头上，比如：《法Pel. tib.0269》［4］中等。这些现象说明当时已经出现了乌金、乌梅体的书写形式，但并没有严格的限制和规则，而是两种字体混杂着书写。

图2 部分字有乌梅风格

图3 整体书写有乌梅风格

3.部分叠加字符横着写

现代藏文乌金体的书写纵向叠加时，严格按照从上到下以上加字、基字、下加字来上下叠加；而敦煌藏文字符的书写中，部分字符的书写类似现代藏文乌梅的书写，把基字写在上加字的右下部，并且基字的右端与上加字处于同一水平线。例如：等。

4.字头与字体的组合与现代藏文有区别

图4 现代字符与敦煌字符头与体连接位置不同的字符

5.乌金体书写中用缩写方式

（二）敦煌藏文字形的笔画特点

按照敦煌藏文文献中的字模，抽取出的典型的敦煌藏文辅音字母字形如图5所示。书写中比较直，但敦煌藏文字符的书写中又都是两次弯曲成型。

3.笔画粗细区分不明显

现代藏文乌金字体的书写竹笔的笔尖一般是宽口薄片的，在书写过程中竖向的笔画在运笔的过程中通过转动笔达到上粗下细、露出笔锋的效果。敦煌藏文字符的书写过程中，笔画的粗细区别不明显，这种书写的笔应该是圆头的笔，在书写过程中也不需要转动笔，其中笔画比较细的部分也是抬笔时笔与纸的接触面逐渐减小而显示的效果。

图5 敦煌文献中藏文辅音字形

将敦煌藏文字符与现代藏文字符进行比较，发现敦煌藏文字符的笔画有以下特点：

传统藏文文法把藏文字形分成乌金体和乌梅体两大类别，分类的依据就是“乌”（，即藏文书写时写在对齐“上平线”的横线。比较敦煌藏文字形的“乌”与现代藏文字“乌”的书写时，发现有以下区别：

（1）长短不一。现代的藏文“乌金”字体书写时，“乌”写得“直”且“长短一致”，长度基本上就是一个字符的宽度，这样规范的现代藏文的“乌金体”就具有了“等宽”的特点，但敦煌藏文的“乌”长短不一，甚至有些字的“乌”就是一个“点”。

（2）形状不一。现代藏文“乌金”字体书写时“乌”写得“平直”，但敦煌藏文字的“乌”有些是圆弧，并不是直线。比如：等。

2.竖不直

5.元音长而形状多

现在藏文乌金体的书写中，元音的宽度一般没有超过字符的宽度，但敦煌藏文乌金体中元音一般都超过了字符的宽度，甚至有些元音占5个字符的宽度，导致上元音出现了很多交叉的情况。比如：《法Pel.tib.0321》［6］第81页文本如图6所示。

图6 敦煌藏文字符中元音长而形状多

6.下加字的形状和连接方式与现代藏文书写不同

（三）敦煌藏文字形的结构特点

1.字形成上窄下宽的梯形

英语等拼音文字一个字符接着一个字符前后书写成为一条线，称为线性文字，而藏文字符在书写时不仅有从左到右的书写，也有从上到下的叠加书写，构成一个二维的平面。藏文在叠加书写时，不同时期对组合字符的大小有所不同，对藏文书写的美观也有不同的理解。现代乌金体书写时从上到下的结构采用上宽下窄的梯形，现在计算机上藏文字库设计时放在一个矩形中，做成上下等宽的矩形，而敦煌藏文在书写时，有上宽下窄或上下等宽的部分字符，纵向叠加的很多字符都是上窄下宽的梯形，如图8所示。这可能在书写时并没有考虑字符组合后的整体形状，而是按照笔画的需要直接叠加的结果。现代藏文在书写时考虑了组合后的整体外形，有意识地缩放组合构件使其外形成为一个固定的结构，这也成了评价现代字符书写美观的一个标准。敦煌藏文字符的书写中不仅叠加字符成上窄下宽的组合外形，而且很多独立字符也写成上窄下宽的外形，比如：等。

图7 敦煌藏文字符中元音长而形状多

图8 不同藏文的外形

2.元音的位置

现代藏文乌金体书写时，第一元音的中点（重心）落到基字或上加字的正中，第二元音以基字或下加字右下对齐书写，第三元音的末笔落在基字或上加字的右端，第四元音下弯部分落到基字或上加字的正中。

3.结构右下斜

现代藏文在纵向叠加时，上加字以居中对齐或右对齐放置在基字上，下加字右部连接到基字上，一个叠加字符右端处于一条竖直的直线上，而敦煌藏文字符在叠加时，有很多字符上一层的右端与下层字符的中间甚至左端对齐，形成一个头左体右的组合结构。例如：等。

4.藏文起始符用单云头符

传统藏文书写时把纸分为阳面（正面）和阴面（反面），阳面一开始都用藏文起始符号），藏文起始符在藏文文本中的写法最多，变化也最大。敦煌藏文字符中主要用单云头符，现代藏文乌金体中一般用云头符及腰云头符的组合，甚至有的组合多个腰云头符及往下叠加多重符号，起到美观的作用。

5.音节点多样

二、敦煌藏文书写中体现的文法差异

（一）藏文符号用法的差别

（二）构字、用词的差别

1.黏着字符的不确定

2.有些文献中虚词的添加规则不符合现代藏文文法

敦煌藏文文献中藏文虚词的用法基本与现代藏文文法一致，也有部分虚词的添加规则不符合现代藏文文法。比如：敦煌藏文文献《法Pel. tib.0317》［11］第55页多处出现和《法Pel.tib.0300》中335页多处出现等不符合现代文法中虚词使用规则的现象。

4.腖的字形差异

图9 敦煌文献中藏文辅音字符的字形

（三）很多后加字或再后加字叠加在字符下

很多藏文字符的后加字或再后加字以叠加的方式书写在字符下面，比如：敦煌藏文文献《法Pel. tib.0098V》［14］第42页中的部分字符的书写中，把写成写成写成写成等。又如：敦煌藏文文献《法Pel.tib.0099》第63页中等。

三、结语

总体上看敦煌藏文字符的书写及文法情况与现代藏文字的书写差别不大，现在懂藏文的人一般能正确地读出来，敦煌藏文文献中藏文虚词的用法基本与现代藏文文法一致，这说明书写敦煌藏文文献时期的藏文已经相当发达，藏文发展至今没有也不需要做较大的规范和修订，就具备一个成熟文字的所有特点，能表达和记录想要表达和记录的所有内容，当时的藏文已经相当成熟了。

从敦煌藏文字符的书写字体上看，大部分是现代所说的乌金字体书写的，也有部分用乌梅字体书写的，并且很多都是乌金与乌梅混合书写的，总体书写比较潦草，只注重了书写的速度而没有特别注重书写的美观和工整。这说明当时已经出现了乌金、乌梅体的书写形式，但对书写并没有严格的限制和统一的规则。

敦煌藏文文献中字符的书写、文法与现代藏文字符的书写、文法高度一致，但存在细微的差别和不统一的情况，说明现代藏文是在应用过程中不断统一、规范而发展起来的。现代藏文文法的学习中就主要学习藏文文法的规范，把它作为阅读和写作的依据，而藏文字符书写的规范从毛兰木嘉措的《藏文字帖》［15］中不难看出，前后进行了几次规范，对藏文字符书写时的笔顺、各部分的比例等都做了详细的规定，如图10所示。

图10 藏文字体书写的规范

［1］金雅声，束锡红.英法藏敦煌古藏文文献与吐蕃早期文化［J］.西北民族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6（2）.

［3］［6］［10］［11］［13］法国国家图书馆藏敦煌藏文文献（五）［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

［4］［8］法国国家图书馆藏敦煌藏文文献（四）［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

［5］散·冯·谢克.古藏文写本早期文字断代方法研究［J］.完么才让，译.青海民族大学学报（藏文版），2015（3）：47-63.

［7］边巴旺堆.论敦煌古藏文文献中史传文献和其古语法及文字书写之特征［D］.拉萨：西藏大学，2015.

［12］法国国家图书馆藏敦煌藏文文献（一）［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

［14］法国国家图书馆藏敦煌藏文文献（三）［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

［15］毛兰木嘉措.藏文字帖［M］.阿坝：四川省阿坝州藏文编译局，1997.

Research on the Characteristics of the Dunhuang Tibetan Glyph

GAO Ding-guo

（Tibetan Information Technology Research Center，Tibet University，Lhasa Tibet 850000）

Tibetan characters are the written representation of Tibetan language，and Tibetan glyph is the written form of Tibetan characters.The traditional Tibetan grammar divided Tibetan glyph into two main categories“dbu can”and“dbu med”.Since the creation of Tibetan alphabet，Tibetan glyph has developed in different regions and formed different hand-writings.Moreover，some calligraphers created some fonts with their own personalities，which enriched the Tibetan fonts and made the“dbu can”and the“dbu med”derive more detailed classification.Tibetan handwriting styles of different times have carried a series of information such as Tibetan handwriting characteristics and grammar specification.Conducting a research on Tibetan handwriting characteristics of different times，we can not only learn the Tibetan handwriting form of that time，but also can obtain the differences between them and the written form and grammar specification of modern Tibetan by comparison.This is beneficial to reveal the situation of the Tibetan handwriting of different times，as well as to explore the evolution of Tibetan handwriting and grammar，which can be put into use today.This article aims to research and develop the "Qomolangma-Dunhuang”Tibetan font，and specifically analyzes the handwriting，strokes and structure characteristics of Dunhuang Tibetan glyph based on the photocopies of Tibetan font in“Dunhuang Tibetan Literature”collected in French National Library.Furthermore，this article is going to compare the handwriting and grammar between Dunhuang Tibetan and modern Tibetan，and point out the distinction of the handwriting tools and Tibetan grammar of Dunhuang Tibetan and modern Tibetan，particularly the subtle differences in characters between Dunhuang Tibetan and modern Tibetan.

Dunhuang Tibetan；glyph；handwriting characteristics

10.16249/j.cnki.1005-5738.2016.03.008

H214

A

1005-5738（2016）03-056-007

2016-06-13

2015年度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格萨尔》说唱语音的自动识别与格萨尔学的创新发展”阶段性成果，项目号：15ZDB111

高定国，男，藏族，四川阿坝人，西藏大学藏文信息技术研究中心教授，主要研究方向为藏文信息处理。

［责任编辑：拉巴次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