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块链技术：《木偶奇遇记》的启示

文/陈睿潼 《做自己的天使投资人》作者，MBA（耶鲁），MBA（芝加哥），CPA（US），CFA

区块链技术：《木偶奇遇记》的启示

文/陈睿潼 《做自己的天使投资人》作者，MBA（耶鲁），MBA（芝加哥），CPA（US），CFA

区块链对经济和社会的关键价值是发现真相，体现诚信。

每当我提起区块链技术（BlockChain Technology），一般人的反应均是一头雾水：那是什么东西？当我进一步解释，区块链是比特币（Bitcoins）背后的核心技术，他们通常回答说：“噢！我听说过比特币，那似乎是高风险的虚拟货币吧？！好像跟什么网络黑客、洗黑钱活动有关，对吗？”难道，在大众心目中，区块链真的如传说中那么复杂难明，比特币真的那么危机重重，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吗？

区块链是创新技术界的榴莲

今年3月，世界四大会计师事务所之一的普华永道公布了一份关于环球金融科技的报告，访问了544位来自46个国家的金融界高级行政人员，有56%的受访者认同区块链是一项足以颠覆金融秩序的重要技术，可是，只有15%的人对区块链知识水平达到“相当熟悉”的程度，更有57%的人坦言未必采用新技术。

有市场经验的金融专才尚且对区块链持着一知半解、半信半疑的观点，一般大众的反应和态度更不用多说，何况还有比特币过去几年的负面新闻。区块链相当于创新技术中的榴莲，深信的人趋之若鹜，质疑的人却避之则吉。

冷冰冰的数码技术要突破瓶颈，必须实现人性化、生活化。可是，目前大部分关于区块链的文章，技术含量极高，区块链的正统定义又抽象又枯燥，闷透了所有非计算机专业出身的大众（包括我）。其实，要认同、接受和使用新事物，首要条件是明白其用途和价值。因此对大众来说，要了解区块链，只需化繁为简，谨记一个词语：诚信。因为区块链对经济和社会的关键价值正是发现真相，体现诚信。

两年前，我到访上海。当我踏进浦东国际机场航站楼的那一刻，一个广告灯箱吸引了我的眼球，我不禁停下了脚步。广告牌源自上海市工商行政管理局，是一个名为“关注诚信-建设诚信”的官方宣传物。长方形的画面上，右边出现了迪士尼童话人物小木偶皮诺曹的头像，笑容纯真可爱，而左边则有一句标语——做人的道理，不应只存在童话中！

在现实中，诚信与社会和经济的关系是有科学根据的。世界银行经济学家 Steve Knack 于1998年发表了一份研究报告，探讨不同国家的诚信度差异以及诚信对经济发展的影响。结果发现，诚信度偏高的国家，投资活动比较活跃，经济增长相对快速和持久。（注意：报告是分析环境因素对 GDP 的作用和影响，反之，GDP 和经济增长率的高低不等于诚信度的强弱。）

以上的逻辑是什么意思？当两个陌生人交易时，由于不能完全清楚和相信对方的底细和信誉，只有依赖靠谱的中间人（政府、银行、律师、交易所、支付系统等）协调，甚至需要多花资源去探究实情。假如当地的司法制度、社会结构、文化水平和经济模式相对透明、开放、系统化和规模化，交易风险和不确定性处于偏低状态，人们便更愿意和更容易交易与投资，从而拉动整体经济发展。反之，有限资源只会浪费在协调、调查和求证等事宜上，投资意愿和可用资源降低，经济步伐便受到阻碍。

有人说，近年来，共享经济的兴起，正是解决诚信问题的模式。理论上，是；实际上，未必。

是共享经济的朋友还是敌人？

共享经济的本质是陌生人之间无缝地、直接地和有效率地分享信息和分担资源，从而创造有利于双方的价值。要达到此目的，先决条件是信任对方，知根知底。但既然是陌生人，互信何来？结果，提供信任感和保证承诺兑现的平台便应运而生—— Airbnb、Uber和滴滴打车就是其中的佼佼者。通过搭建和维护技术平台，它们聚合、重组和分配零散的资源和需求，核实供应方和需求方的真实身份、专业资格和背景资料，提供交易信息、支付工具和点评记录，最后促成双方交易。

坦白说，在打车时，我们不是相信司机的专业操守、驾驶经验和个人信誉，司机们也不是相信我们的个人名声和购买信誉，我们只不过是相信滴滴做足了应做的功夫，让交易正常开始，正常结束，同时，保证服务质量、交易透明度、信息真实性和平台稳定性。说白了，我们相信的是平台这个中间人，而不是交易方本人。因此，现状与共享经济的真正意义还有一段距离。万一平台出现问题，技术也好，人为也罢，信任没了，共享也不可能实现，P2P借贷平台跑路就是典型例子。回到打车的例子上，如果滴滴内部有人疏忽犯错或受到贿赂，没有核实清楚司机身份和执照真伪，作为乘客的我们，被骗坐上由没有执照的司机驾驶的专车，那是多危险的事情！共享平台仍有风险，但短期内，我们只能选择“相信”它们。

共享经济的未来版，必须打通个人层面上的互信渠道，而区块链就是打开渠道的钥匙。共享经济模式是以 P2P 为中心的新兴商业模式，区块链则是驱动全面 P2P 交易的创新数码技术，两者暴露了各自的漏洞和风险，存在极大的改进空间和极长的改善存续期。区块链与共享经济可以是相生的合伙人，也可以是相克的竞争对手。是敌是友，在于当局者的态度和视角——早着先机，作出部署，主动拥抱对方来巩固和加强自己的优势，还是等待边缘化的一天？共享经济的龙头企业Airbnb 选择了前者。

个人诚信身份证：Airbnb 今年4月，Airbnb 宣布收购了比特币支付公司ChangeCoin。表面上，好像Airbnb 对利用比特币支付房租感兴趣，但 CTO 澄清说，P2P 租赁市场发展迅速，不过，房东和租客的顾虑犹在——例如，租客背井离乡入住陌生房东的地头，房东冒着引狼入室的风险来款待租客，个人诚信和声誉显得分外宝贵。因此，他们看重的是运用区块链实现个人诚信电子化，为每个客户建立起可验证、持续性、跨媒介的名誉记录。

例如，一司机在 Uber上积累了良好的驾驶和客服记录，Uber上与交易行为有关的真实信息，连同从 Airbnb 以及其他社交和共享平台得到的资料，一并实行数码化，永久贮存在多重加密的区块链数据库上，信息可持续更新以及跨平台分享，解密和加密用的私人钥匙保证隐私，但没有人（包括当事人）能够删除记录和窜改历史。

如果实施有道，现有和潜在房东和租客的信任感会得以加强，错误选购的风险会降低，可以简化订房和支付程序，提高交易效率和精确度，优化整体用户体验，刺激租房收益和扩大市场份额。这样的愿景既美好又遥远。可是，想深一层，当每个人真的拥有和自由运用“电子诚信身份证”后，理论上便能直接与陌生人交易和沟通。那么，长远来说，共享平台终究会被取代吗？

共享经济的未来版，必须打通个人层面上的互信渠道，而区块链就是打开渠道的钥匙。

五大应用情景

比特币是区块链衍生出来的产品，炒卖和投资比特币是区块链的第一应用情景，加上传统中间人如欧美知名银行、保险机构和股票交易所纷纷群起建立联盟（主要出于边缘化风险和成本节约的考虑），共同研发和测试以区块链为主导的系统和产品。然而，认为区块链只与金融界相关就错了。不久前，高盛证券撰写了一份88页的区块链调研报告，罗列了五大潜在应用情景，并且估算出经济效益，当中包括：

A. 共享经济——P2P 租赁平台是主要得益者，包括 Airbnb、HomeAway、FlipKey 和OneFineStay。预期美国租赁房间预订收益累计增长额（截至2020年）：30亿～90亿美元。

B. 智能电网——供电不再是传统大型电力公司的专利，除了一贯的 B2C 模式外，将加入 P2P 供电模式，创造全新供电分享市场，现有例子包括TransActive Grid 和 Grid Singularity。新市场的预期规模：25亿～70亿美元。

C. 产权保险——房地产市场充斥着虚假产权文件，加重了行政负担和交易风险。建议全面实施产权资料数码化，经过核实真伪的产权资料将会永久记录于区块链数据库内，历史记录不可删除和窜改，有助于提高资料库透明度和交易效率，现有例子包括 BitFury 和Factom。预期每年节省成本：20亿～40亿美元。

D. 资本市场——金融产品（如股票、债券、杠杆贷款）的交易过程由短短数天到21天不等，当中涉及不少人手操作和纸张记录，人为犯错和文件遗漏的机会自然不少，也拖延了结算程序。区块链的效益在于简化、优化和数码化交易结算手续，减少时间成本之余，又降低了金融机构的资本金要求，现有例子包括Digital Asset Holdings、R3CEV、Chain.com、Ripple、Axoni 和 ItBit。预期每年节省成本：110亿～120亿美元。

E. 反洗黑钱活动——无论是资本市场的交易，还是客户贷款申请和开设账户，根据监管机构定下的法例，银行必须遵从和执行“反洗钱”（AML）和“客户身份验证”（KYC）的规定，但当中需要投入大量难以削减的成本。区块链的贡献来自简化、优化和数码化法规，遵循程序，减少错误几率，提升流程的效率，SWIFT 是其中一个例子。预期每年节省成本：30亿～50亿美元。

高价品历史身份证：Everledger Everledger是一家以伦敦为总部的区块链初创公司。一年多前，创始人 Leanne Kemp 成立了 Everledger，成功加入 Techstars 创业加速器成为栽培十强之一（560名申请人，录取率少于2%），孵化期间拿了几个国际创新大奖，包括 BBVA Open Talent、最有前途金融科技创业公司50强、MEF 创新大奖、FF16等。今年6月，Leanne 被邀出席于天津举行的世界经济论坛，与 Uber CEO、Teva 以色列药厂主席、UBS 银行集团 COO和卢森堡财长同台谈论区块链和创新科技。这么年轻的创业公司，究竟有什么吸引力，在短时间内赢得国际舞台上的掌声？

以澳大利亚科技界的连续创业者Leanne为例。她在钻石业和保险业工作多年，完全明白行业痛点——包括血钻来源、假货贩卖、欺骗行为、盗窃和洗黑钱，于是，她决定运用区块链对症下药。区块链的永久性、不可变性、去中心化、智能合约、加密解密功能和公开信息结构，正是杜绝上述问题的必要工具。她走遍世界各地，与保险公司、国际刑警、钻石生产商、钻石认证机构、线上买卖平台和银行合作，收集和核实钻石的来源资料，解析钻石的结构和特点，除了用激光技术在钻石上刻上独特标记外，更重要的是将钻石元数据记录在区块链上，成为每颗钻石的独有身份证，以后，有身份的钻石就有迹可循了。成立至今，Everledger 已经为100万颗钻石验明正身，全上线了！

同样的问题，会发生在其他高价值的奢侈物品上，Everledger 正在积极开拓其他市场，延伸服务至艺术品、手表和葡萄酒领域。对于政府、企业和个人（买卖和投资物品）而言，从高价品数据库带来的经济和社会价值，暂时难以估量。无论如何，在 Leanne的心目中，Everledger 作为全球唯一以物品验证为基础的区块链公司，解决环球罪恶问题的决心与区块链数据一样，是不会改变的。

图1　你真的需要区块链吗？

区块链如何派上用场

以上介绍了不少应用例子，表明了区块链的发展潜力，但盲目跟风，为创新而创新，这是十分愚蠢的行为。一家企业是否选定区块链作为创新动力，可参考图1。

总的来说，假如企业不需要建立数据信息库，或有可靠的独立第三方作为中间人，那么，根本无须使用区块链。反之，如果需要数据库，编程者和参与者相互认识和值得信赖吗？否定的话，区块链数据库内容的公开程度是多少，又是否需要直接控制数据库的功能，相关答案可引导企业创建适合自己需求的区块链结构——全保密、全公开或混合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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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现在的社会环境相比，小木偶的生活环境比较真实，没有假酒、假药、假货、假文件、假身份、假平台……现实中的痛点这么多，逐一纠正和解决只是时间问题，故此，我绝对相信区块链改变世界的能力。但平心而论，如果区块链是一个人，他目前处于小学阶段，距离成年还有十多年时间。

区块链的应用场景有待全面开发和实施，加上技术方面尚未成熟，金融监管机构又抱着保守态度，我估计，未来几年的发展（除了与比特币买卖有关的平台外）主要集中于B2B 层面，尤其是非金融行业，利用区块链解决在特定情境下的特定痛点。错误一定会继续出现，但试错经验却能够强化技术能力和优化产品内涵。当技术、政府、企业和投资人准备就绪，各就各位时，这就意味着大众化应用的契机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