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高怅望河山依旧

登高怅望河山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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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作家，苏州过云楼文化研究会理事、副秘书长，参与传统文化研究，创办有文化工作室。已出版《一生恰如三月花》、《流动的斯文》、《过云楼旧影录》等，曾获得冯梦龙小说奖。

国庆长假期间，去了趟张家港的鹿苑，一个美丽的地名，源于吴王夫差还是阖闾养鹿的地方。去寻找一个不太知名的女性人物——钱用和。

这位女士诗书修身，留学东西方，追随宋美龄半个世纪，一生独身，曾先后主持多所学校，尤其是对国民政府遗族学校的倾心，长达数十年。抗战时期她进入中华战时儿童保育会总会担任常务理事，对战时的妇女儿童颇多帮助。她于1949年追随宋美龄去了台湾，长期担任监察院监察委员，与于右任、胡适、吴稚晖等颇多交际。这位奇女子就出生在美丽的鹿苑。

读钱用和的自述说她生在常熟县西鹿苑镇。沧桑巨变。现在鹿苑已经属于张家港了，而且去了之后才知道，鹿苑已经被合并给了塘桥镇，成为一个社区。

偶尔得知在东渡苑内有名人雕塑，于是按图索骥。黄金周，嘎闹猛，东渡苑里却是寂静一片，站在启功书写的“古黄泗浦”景致前，不禁怀想钱用和述说的鹿苑旧梦：“每年四月至七月间，黄鱼汛时，港湾樯桅林立，各地鱼贩，肩担来集，市面繁荣，民生充裕，虽无巨富，亦多小康，社会风尚，质朴浑厚”。

钱家在鹿苑当地曾是望族，历史上出过钱岱、钱谦益等，钱用和之父钱耕玉为光绪年举人，曾在京城为官多年，辛亥革命回到旧里担任乡长，为民处理纠纷，得心应手，颇有威望。钱耕玉有个侄子叫钱昌照，诗词了得，学贯中西，深得蒋介石的信任，在国民政府担任秘书多年，并在宣传部、教育部任要职，但后来与蒋介石分道扬镳，成为著名的爱国人士。读钱用和自述，发现这位才子曾于钱家孩子一起往返上海上学，只是在钱昌照的回忆录里却未提及钱用和一字。

钱用和一生佩服的人是母亲，她不让女儿们裹脚，她读先锋报刊，主动送女儿们去上海入女校。这才有了钱用和考入北京高等女子师范的可能，同学中有苏雪林、庐隐等才女，钱用和见证了她们对爱情的先锋和新锐。

钱用和毕业后执掌女校多年，偶然被宋美龄相中成为贴身秘书，并住进蒋宋官邸，一追随就是半个世纪，其间最大的贡献是对遗族学校的管理和倾心，把众多北伐战争时期的遗孤培养成人。

宋美龄曾四处张罗着为钱用和介绍对象，并托戴季陶夫人钮有恒女士代为物色对象，但是都没有成功，因为钱用和声明在先：不做继室。后来又有友朋帮忙介绍名人硕士，钱用和都没有动心，再后来这些对象不是在战争中去世，就是沦为了汉奸。反倒让钱用和暗自庆幸未嫁。

“所以我不结婚，是对没有道德支持的爱情，看透靠不住。如果有合适的对象，我就结婚，但不嫁离过婚的男士，不嫁妻室已死的丈夫，这样我在生活上，良心上，不致有遗憾。”对此，宋美龄夸奖钱用和：“你真有主见呀！”

每日宋美龄晨起梳洗时，钱用和便在旁与之谈古论今，宋美龄强于数理观念，并善于发问，如对古代诗词中的数字发生怀疑，钱用和便为她解答说，中国诗句，妙就妙在不切实际，海阔天空的乱用数字，吟咏才有生趣。宋美龄笑称她的“强词夺理”，就是一种学问。

1949年春，这对主秘同去台湾，直到1976年蒋介石去世，宋美龄赴美治疗，钱用和继续留守台湾。这一年两人都是八十岁。

这一年，钱用和回顾往事，引用李白的诗句“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来形容复杂的心情。在钱用和创作的大量诗词中，以思乡为最。人世沧桑，山河依旧。

2015年，东渡苑草地上立起了钱用和的塑像，表情温和，眼目斯文，旁边的书形雕塑记录着她的历史轨迹，旁边还有钱昌照的塑像。

又是一年登高时，“登高怅望乡关路，念旧空怀落月光”，钱用和可能没有想到她会再回到故乡，只是以这种方式回归，只是不知道她是否还认得眼前这个鹿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