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与鹿的绝唱

旭芸

在东北长白山十四道沟里，居住着一位能听懂动物语言的朝鲜族人章老汉。他的祖辈在长白山原始森林里以狩猎为生，曾积累和破译出许多动物语言。而章老汉则是学会动物语言的末代传人。

20世纪80年代的一天，邻村的几个年轻人找上门来谎称黑熊叼吃了好几家的猪，央求章老汉非要替村民报仇不可。其实，这不过是大家想跟章老汉过一把猎瘾而已。

早把狩猎工具扔进火堆里，发誓不再打猎的章老汉，经不住年轻人的一再乞求，只好答应前往。

章老汉领着这几个年轻人来到深山密林的一处平地，挖好了陷阱。然后指挥年轻人以扇形布阵，从远处逐步缩小包围圈。年轻人挥舞着棍棒，吼叫着向前冲去。果然，一只母鹿和幼鹿连同快要被追赶上的熊一起，纷纷掉进了陷阱。

落入陷阱的那只幼鹿哀婉凄惨的声声干号，使章老汉顿生爱怜，便对年轻人说：“我只要幼鹿，母鹿和熊归你们吧。”

小梅花鹿被章老汉抱回家以后，由于无法摆脱失去母亲的悲痛，凄凉地哀鸣不止。章老汉向邻居讨来一瓶羊奶喂给它，可幼鹿无力地睁开双眼，闻一闻羊奶后便垂下了头。一连几天，幼鹿不吃不喝，渐渐地眼神变得呆滞、淡漠。

忽然章老汉想起跟爷爷打猎时，经常穿鹿皮外衣，头戴鹿面具的情景。他立即找到一起去打猎的后生，要来母鹿皮。然后把装了羊奶的塑料瓶子放到了“奶袋子”里，瓶盖也装上了奶嘴。

夜幕降临后，一只“母鹿”向幼鹿慢慢地爬过去，同时用鹿的语言轻轻呼唤。幼鹿突然睁开眼，见到“妈妈”之后，急切地寻找奶袋子，然后就依偎着“母亲”拼命地吮吸着……

章老汉抱着幼鹿度过了难眠的一夜。

连日来，幼鹿一直沉浸在“母爱”之中，那神色也活泛了许多。

一晃三年过去了。幼鹿在章老汉的精心照料下，已成长为亭亭玉立的“闺女”了。那黄褐色皮毛上的点点花朵，更使这只梅花鹿显得娇美、秀丽。然而到了发情期的梅花鹿到处乱窜，摇头摆尾，像疯了一般发出“求婚”的鸣叫。

章老汉知道该给它找“对象”了。可附近没有鹿场，章老汉学着梅花鹿求爱时发出的鸣叫声，走遍了周边的山林也不见有呼应的公鹿出现。章老汉想，这一带恐怕不会有梅花鹿了，也许到了长白山主峰，或许能发现梅花鹿呢！

无奈，章老汉又找来那几个年轻人帮忙，带着多日的干粮走进了长白山主峰的原始森林。

年轻人像以前那样挖好了陷阱，然后章老汉就开始用鹿的语言发出“爱的呼唤”。大约过了10分钟后，对面的森林里有了动静。两只公鹿冲出树林，抬头兴冲冲地望着四周苍茫的林海。见状，章老汉再次发出“求婚”的信号。结果，朝章老汉方向狂奔而来的两只公鹿先后掉入陷阱。

章老汉将生擒的公鹿放进了早已搭建好的鹿栏“家”里，终于为母鹿完婚。两年后，栅栏里的鹿发展到十多头，章老汉常赶着鹿群进山放牧。而成为鹿群头领的那只母鹿则早已把章老汉当作“亲生父亲”了。

几年后一个春暖花开的时节，章老汉将十多头梅花鹿全都放进了原始森林，把自由还给了它们。

几天后，章老汉放心不下，来到森林里发出了长长的呼唤。很快，那只母鹿率领鹿群向章老汉撒开四蹄跑来。母鹿见到章老汉后，由于是久别重逢，更加思念的缘故，竟然一头扑进章老汉怀里，一会儿用温热的头蹭着，一会儿用嘴亲昵地舔着章老汉的手，尽情地撒着娇。章老汉也伸手亲热地抚摸着柔细的鹿毛，猛然涌起一股仿若是自己孩子般的亲情。章老汉发现梅花鹿已适应大自然了，也就放心地回去了。

新世纪第一年的春天，长白山十四道沟附近的朝鲜族村民们迎来了一年一度的盛大节日。为了给节日增光添彩，章老汉在母鹿的引导下，来到森林里表演了奇妙的动物语言对话。当章老汉用动物语言发出呼唤约半个小时后，母鹿的二百多只“孝子贤孙”们从四面八方齐刷刷地聚在了章老汉身边。人们无不拍手称奇！

冬去春来，两年之后，这位唯一能听懂动物语言的章老汉离开人世去了天国。

出殡当天，梅花鹿一直用嘴拱着章老汉的尸体，发现仍无动静后，便用蹄子不停地刨着地。可以想象它是多么不愿章老汉离它而去！出殡的时候，这只梅花鹿也一直伴随着送葬人群，俨然是个家族成员。葬礼结束，人们离去后，梅花鹿却一直不肯离去。章老汉的老伴用力推着想赶走母鹿，但它四蹄撑地，纹丝不动，嘴里不停地嚼着一种不知名的草。

第二天，章老汉的老伴来到墓地祭祀，远远望见那只梅花鹿仍静静卧在那里。走近一看，她吃惊地瞪大了双眼！原来梅花鹿吐出嚼过的碎草之后，已死在那里了。无疑，一直守在章老汉墓前的这只梅花鹿是因极度悲伤而死去的！这真是人和动物不求同日生，但求同日死的千古绝唱！

选自《民间传奇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