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姻缘

张成磊

从前，青州郊外的沂莲山下有一户农家，当家的是张老汉，妻子早已病故，留下一个女儿。

这天，酷日当空，张老汉正在院子里满头大汗地种菜，忽然进来两个人，前面一个锦衣公子上前便拜：“岳丈在上，小婿这厢有礼了。”

张老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我与你素不相识，何来你这女婿？”

后面一个看样子是公子家的仆人，他一边打量着院落，一边说：“就是此地，就是此地！”然后，他上前对张老汉说：“老人家您先莫急，且听我说。”

原来这锦衣公子乃山东海曲县王家公子，今年已二十有二。王老爷找算命先生刘半仙给儿子看姻缘，看看儿子啥时成亲。刘半仙掐指一算，对王老爷说：“恭喜，恭喜！今年正是贵公子的婚庆之年。”王老爷大喜，又问：“那新娘子在何处？”刘半仙把手朝西一指，说：“新娘子在千里之外的一处山脚下。”于是，王老爷就让家人王七陪公子千里迢迢来到此地寻亲。

张老汉有点不明白，问：“那你又怎知我家小女就是你家公子要寻之人呢？”

王七说：“当日，刘半仙特意留言道──‘青石墙，麦秸房，两只山鸡竹里藏。您看，您家院子皆与刘半仙所言相符，定是此地无疑。”

张老汉这下乐开了花，回头冲麦秸房里喊道：“麦花，你娘说你日后会嫁大户人家，今日看来她料事如神啊！快，如意郎君当真寻你来了，不要整日窝于房中，快快出来见客呀！”

话音刚落，草帘一掀，麦秸房里出来一个少女，可她只背对着王公子道：“公子既然千里迢迢寻到此地，定是上天冥冥中早有安排，可你知晓我相貌是俊是丑？”

那王公子好像也正担心这一点，就说：“烦请转过身来。”

少女说：“不！若你看了我的相貌，怕是会说找错了门！”

少女这么一说，那王家公子心里立时忐忑起来：听这小女子的言语，莫非她容貌奇丑？

少女见王公子忽然不作声，心里失望，便赌气道：“那算命先生之言或许不假，可千里之远，难免你寻错了门，公子不妨去别处再看看，没准还能觅到另一处‘青石墙，麦秸房，两只山鸡竹里藏。”说罢，她进了屋，不再露面。

王家公子只好退出张家院落，在附近找了起来。这一找，当真另有发现……

过了半个月，王老爷专门派人抬了一顶花轿，要把儿子找到的意中人接回山东。不过，这“意中人”不是张老汉的女儿，而是南山坡下的黄家阿蓉。

听说王家派大轿接的新娘子是黄家阿蓉，那张老汉急了，就在半道上拦住王公子说：“你明明要寻的是‘青石墙，麦秸房，两只山鸡竹里藏，据我所知，那黄家乃是‘篱笆院，土坯房，一只黄狗汪汪汪，与当日刘半仙所言并不相符啊！”王公子说：“来，来，你随我一起去黄家瞧一瞧。”

张老汉跟着王公子到了南山坡下，只见黄家青石墙垒得又厚又高，三间簇新的麦秸房立在院子当中，两只山鸡正在一片竹林里“咯咯”地叫着刨食……

张老汉一看傻了眼，喃喃说：“不对，不对，黄家从前可不是这般景象的……”

王公子一笑：“从前不是这般，但此时确是‘青石墙，麦秸房，两只山鸡竹里藏啊，与我要寻的人家一模一样啊！”张老汉又惊又恼，心有不甘地离去了。

黄家阿蓉被接到王家后，王老爷挑选了良辰吉日，让一对新人完婚了。洞房花烛夜里，阿蓉悄悄问相公：“那日你来我家院外窥探，我正伺候瘫痪的老母，未曾留意到你在屋外。我自知相貌平平，又不懂得梳妆打扮，况且我家‘篱笆院，土坯房，一只黄狗汪汪汪，与你要寻的人家相差甚远，你为何偏偏选我为妻？”

王公子微微一笑，道：“只因娘子人好心善啊，丈母大人重病卧床多日，娘子体贴服侍，不离半步，足见孝心。娘子怎说自己相貌不如人？那日娘子替丈母大人轻轻打扇，自己却汗湿衣衫，那般情景让为夫看在眼里，顿生爱怜，此般女子乃天下最美。‘人以孝为先乃是我王家世传家训，娘子乃良家孝女，我岂有不娶之理？”

王公子还告诉阿蓉，王老爷听说阿蓉是个懂得尽孝之人，很是高兴。为使黄家不被人说闲话，王老爷专门出资给阿蓉家建出了“青石墙，麦秸房，两只山鸡竹里藏”的新家园。至于张老汉的女儿，虽然后来听说她其实貌美如花，但那又如何？她一天到晚，只知躲在房里享清闲，独留老父在日头底下种地劳作。此般好逸恶劳之人，定是家风不严，家教不济，纵是家财万贯，也难叫人喜欢啊！

阿蓉听相公这么一说，娇羞地依偎到他的怀里……

选自《故事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