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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共性的重建
——关于污染型村庄后续发展的再思考

2016-11-15任宇东

环境卫生工程 2016年1期
关键词:东阳市公共资源公共性

孙  岳,任宇东

(河海大学公共管理学院社会学系,江苏  南京 211100)

公共性的重建
——关于污染型村庄后续发展的再思考

孙岳,任宇东

(河海大学公共管理学院社会学系,江苏南京211100)

对公共性的视角及相关概念进行界定;以浙江省东阳市画水镇画溪村为例,研究分析了工业污染型村庄画溪村在企业搬迁之后,污染持续加重的根本原因在于公共性的缺失,得出重建公共性是画溪村摆脱污染恶化的困境和未来可持续发展的有效途径。

公共性;公共资源;公共精神;污染型村庄

1  公共性的视角及相关概念界定

1.1公共性

公共性概念的完整内涵是在近现代社会的发展过程中逐步获得的,是在反思现代性问题的基础上提出的。马克思认为,人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人总是生活在社会之中,孤立的个体是不存在的,我们不可能单纯自足于个体性的私人生活,而必须要由私人生活走向公共生活,走向“类”生活[1]。阿伦特认为“公共性”至少有3个方面的涵义,即公开性、现实性和共通性[2]。在哈贝马斯看来,公共性就是“让公开事实接受具有批判意识的公众监督”,此外,公共性还具有3个层次的要求:一是要有一个独立的公共空间;二是要有公共批判;三是要形成公共批判[3]。罗尔斯则把公共性作为政治正义的基础,并且指出在多元社会中,如果要在政治的公平正义上达成共识,则需要一种政治层面的公共性——“重叠共识”,而公共理性则是实现“重叠共识”的惟一途径[4]。可见,公共性是一个多面意义的词。

1.2公共性与社区重建

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的社区治理主要注重乡村社区治理,从最初的扶贫到农村现代化建设,经历了一个不断认识的复杂过程。不管是整村推进的扶贫项目还是非政府组织的区域发展项目,都付出了巨大努力,但从总体上说它们在乡村层面的实践都还谈不上成功,乡村治理的效果也并不理想[5]。

国内关于公共性与社区治理的研究,主要以黄平、王晓毅、肖瑛、李友梅、吴理财等人为代表研究的议题包括:在目前中国经济社会转型期下中国社会建设所面临的公共性困境、个人主义与公共性建设、公共性与社区重建等。这些学者一致认为,新农村社区建设的关键在于社区公共性的重建,包括物理意义上的公共空间,也包括制度、文化的认同,而重建社区公共性的核心就在于超越“乡村—城市”、“传统—现代”的二元对立,走“中国道路”并激活当地的公共自然、经济、社会和文化资源,这些资源是一种基础性资源,具有非私人性、非商品性、非物质性、非经济性特点[6]总之,社区建设必须从各个层面进行,必须充分发挥并整合各种公共资源在社区发展中的作用,以总体性的社会力量推动社会的可持续发展。

基于此,公共性的概念核心是公共资源与公共精神。如果将公共性比喻成一个人,公共资源就相当于人的肉体,是外在公共性的物质基础;而公共精神就相当于人的灵魂,是内在公共性的精神支柱。

1.3污染型村庄

在界定污染型村庄之前,首先说明一下村庄的涵义。这里的“村庄”是指社会学意义上的“社区”,不只是一个传统的自然地理概念,也不只是一个行政管理划分的区间,而必须满足“认同、安全、团结”等公共性需求的社会共同体[7]。在村庄中,人们既受到传统因素的熏陶,也受到现代性的影响。污染型村庄主要由工业带动村庄发展,而在发展过程中忽视了环境保护,导致村庄生态环境的恶化,最终陷入经济发展停滞、生态环境倒退的困境,尤其在企业搬迁后,村庄面临发展动力不足等一系列问题。

笔者将从公共性及其重建的角度出发,揭示工业污染型村庄即东阳市画水镇画溪村在企业搬迁之后,其污染仍然持续加重的原因,进而尝试探索其可持续发展之路。

2  东阳市画水镇画溪村案例概况

浙江省东阳市画水镇,素有“歌山画水”之乡的美誉,全镇共计5.3万人。1999年,东阳市委、市政府决定设立竹溪工业园区。从2001—2004年陆续有东阳市东农化工有限公司等13家化工企业迁入园区,其中化工企业8家、印染企业2家、有机饰品2家、造纸1家,竹溪工业园区已初具规模,2004年4月更名为竹溪工业功能区[8]。

2005年4月10日,该村发生了一起因环保问题引发的当地群众与政府执法人员对抗、冲突的群体性事件,媒体称之谓“4·10”事件。4月15日,根据国家环保总局和浙江省环保局的意见,东阳市政府作出了《关于对竹溪工业功能区企业实施环保整治的决定》,4月30日,东阳市政府又作出了《关于对迈克斯(东阳)化工有限公司等6家企业依法予以关停、停产整治的决定》。5月,竹溪工业功能区内的13家企业,除东阳市东农化工有限公司经东阳市政府批准实施省外异地搬迁外,其他5家被责令关停,7家被要求停产整治。至9月上旬,

13家企业已全部搬离竹溪工业功能区。

3  画溪村环境持续恶化的原因探究

3.1公共性的消解

3.1.1公共资源的污染以及无度使用

公共资源包括2类:第1类是公共自然资源,包括土地、河流、山脉、自然景观和资源等;第2类是可以形成直接投入和计算的公共经济资源,包括财力、物力和劳力。自1999年,引进企业极大推动了画水镇以及画溪村的发展,村民的就业有了保障。但是同时,这些工业企业对环境造成了严重的污染。虽有一些村民采取部分积极措施,如建设树林隔离带、饮用矿泉水、不食用自产的食品,但当地环境仍没有改善。而当化学企业搬迁后,当地政府和居民也没有及时采取保护或者治理措施,加之当地居民擅自占用公共资源的现象非常严重,从而导致公共自然资源遭到持续污染,进而产生“公地悲剧”[9]。公共性开始消解,直接导致了画溪村环境的持续恶化。

3.1.2公共精神的缺失

公共精神又称为共同价值观,包括3种类型:第1类是道德、伦理、信任、互助、合作、理解等规范型资源;第2类是村规民约、公共舆论、公共规则、公共组织等制度型资源;第3类是传统风俗习惯等地方文化资源,以及人们所表现出来的精神面貌等。在工业企业没有搬迁之前,乡镇干部与村干部集体隐瞒了这些企业所带来的危害,而当污染继续加重时,村民为了自身利益开始与基层干部和工业企业进行“环境抗争”。同时,基层干部面临着发展经济与维稳的双重困境,在维稳压力下,基层政府对当地居民采取强硬措施,从而导致干群关系僵化,村民与干部互为不满,村民对村干部极度不信任,表现为村民对村干部工作态度及人格的怀疑和否定,在一定程度上破坏了画溪村原有的规范型资源。

另外,工业企业采取计件工资制等利益导向型机制,也在一定程度上破坏了画溪村原有的村规民约、公共舆论以及传统风俗习惯所带来的约束力,导致村民人际关系由最初的“互惠性”到现在的“互利性”,劳动关系也变成了及时性的金钱交易,人们由“积极居民”转变为“隐形居民”。此外,“舆论”也失去了原有的约束作用,舆论方式转向私密化和隐性化[10]。

工业企业对画溪村的残留污染(面污染),不仅破坏了规范型资源,也破坏了制度型资源,逐渐消解传统风俗习惯等地方文化对人们的约束作用,所表现出来的精神面貌也是一切“向钱看齐”。这些“面污染”使得公共性的公共精神得到侵蚀,公共性逐渐消解,从而失去公共性存在的精神支柱,间接地导致了画溪村环境的持续恶化。

3.2地方政府的忽视

自从画溪“4·10”事件之后,东阳市以及画水镇政府对画溪村的发展采取“漠不关心”的态度,相关财力、物力的支持力度变小,再加上画溪村失去工业支撑之后,其发展境况更加艰难。另外,画溪村也面临着“空壳化”现象。在这些条件的综合作用下,画溪村的环境不仅没有得到改善,反而有所恶化,其村庄的可持续发展也面临着严峻挑战。

4  画溪村可持续发展的有效途径——公共性与社区重建

研究发现,画溪村环境持续恶化的首要原因是缺少公共性,并且公共性的消解方向是从外在公共性(公共资源)到内在公共性(公共精神)逐层消解。因此,为了实现画溪村的可持续发展,必须把公共性的重建作为起点,由外而内,将公共性与社区重建相结合:一方面要实现画溪村及其周边地区的公共资源的重组;另一方面要培育画溪村村民的公共精神,从而实现社区的重建。

4.1公共资源的重组

1)公共自然资源的治理。画溪村的土地、河流、山脉、自然景观和资源等日益恶化,公共资源的重组首先要彻底治理工业企业搬迁所造成的“面污染”,治理土壤污染、河流污染等,还画溪村一个“青山绿水”。

2)公共经济资源的有效利用[11]。如何结合乡村社区的实际特点,发挥社区组织和企业组织的积极作用,充分调动社区成员的人力、智力、财力,弥补当地公共经济资源的不足,对于乡村社区公共资源提供和公共服务提供具有重要意义。

3) 社区公共产品及公共服务的提供。社区公共产品主要是指村民委员会与村支部委员会(即村两委)或者当地居民自行修建的道路、绿化带等基础设施,也包括依靠集体收入而建立的社会保障体系与生活服务体系。公共服务的提供主要是公共文化服务的提供,农村的公共文化服务体系包括农村公共空间的所有场所,主要涵盖了文化场所、基础设施、服务投入等,具体指建立与之相适应的农村文化站、老年活动室、儿童保健室、茶馆及小广场等。

4.2公共精神的重建

1)公共组织的完善。公共组织主要包括2大部分:一是自上而下的政治组织;二是自下而上的民间组织。完善政治组织要健全和完善村民委员会与村支部委员会(即村两委)等相关组织,保证选举在阳光下进行;加强农村宣传工作的创新,在新时期,要将社会平等原则、民主精神、法制观念等带进农村,提高村民的政治参与热情,真正实现“送法下乡”、“送现代性下乡”[12];成立相关的经济合作社、行业协会等,满足村民生产生活的需要。完善政治组织的关键在于处理好国家权力介入与村庄内生力量之间的平衡,保障农村秩序的正常运行。总之,要培育各种农村社区社会组织,开展农村社区公共服务,孕育出新的社会规范和社会范畴,并对村民及干部的行为产生约束作用,从而内生出“新型村庄公共人”[13]。人们在集体性文化活动的参与之中,增进人们之间的相互交往,增强人们对村庄的认同意识,进而培育人们的公共精神公共责任意识、义务观念和公共行动能力。

2)公共规则及公共舆论的重建。公共规则及公共舆论的重建在污染型村庄的可持续发展中显得尤为重要,由于之前画溪村的公共规则与公共舆论已经式微,所以在此基础上,可借鉴“幸福村落的一些做法,地方政府要取消“芥蒂”,注重培训和复制基于农民生产和生活需要而形成的民间组织,包括经济合作组织、农村文化组织、行业协会等,借助民间组织,搭建起联接农民私人生活与公共生活的组织平台,形成村庄内生公共性[14]。此外,“村两委”要带头制定符合当地实际情况的新型村规民约,为建立“新型农村公民社会”提供一定规则,从而推动公共规则以及公共舆论的重建。

3)利益表达与协调机制的建立。这里的利益表达与协调机制主要是指:在一定的社会场域里建立以共性为基础的人与人之间的利益协调机制和人际交往方式。首先,要在社区内建立一些可以自由进入,并且能够进行思想交流的公共场所,比如祠堂和集市等。然后,要建立一些制度化组织和制度化的活动形式,比如村民大会、各种社会组织等。此外,需要指出的是,利益表达机制的建立是重建公共规则和公共舆论的前提条件。

4) 地方文化资源的充分利用。地方文化资源主要包括本地区流传的各种物质的、非物质的文化形式,如传说、风俗、信仰等。地方文化资源的充分利用就是将本土文化与外来文化的有益成分相结合。在个体化时代,地方文化资源的充分利用可以实现当地居民的私性文化与公共文化的相互协调。

公共性是社区存在与发展的基础,而公共资源与公共精神观则是支撑公共性发展的内在条件[15]公共自然资源是社区重建的基础,公共组织、公共规范与公共舆论是社区重建的关键,公共空间是社区重建的支柱,地方文化资源是社区认同与重建的纽带。对于污染型村庄的后续发展而言,公共资源与公共精神观的重建显得尤为重要。笔者认为,公共性的消解方向是从外在公共性(公共资源)到内在公共性(公共精神)由外而内逐层衰败的。因此,公共性的重建也应该是由外而内,一方面要实现画溪村及其周边地区的公共资源的重组,实现外在公共性的重建;另一方面要培育画溪村村民的公共精神,实现内在公共性的重建,从而实现社区的重建(图1)。在市场经济的条件下,要激发传统资源以保障更多的社区公共性,贯彻落实科学发展观,坚持以人为本,走“中国道路”,从而建立起新时代的具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和谐社区。

图1  画溪村公共性的重建示意

5  结束语

要使以画溪村为代表的污染型村庄真正摆脱可持续发展困境,关键在于公共性的重建。重组公共资源,培养村庄公共精神,使村民们在公共性的重建中得到生活和生产的物质满足,进而在村庄公共文化生活中得到精神满足,在村庄的公共政治参与中成长为“新型村庄公共人”,积极投入到村庄共生活与村庄发展中,负责任地管理公共事务,增强集体荣誉感,从而培育成“新农村公民社会”。

为了保持污染型村庄的可持续发展,避免出现转型之痛,降低社会风险,并非简单地取决于公共资源的多寡,更在于能否重新整合已经“碎片化”的公共社会文化资源,从而培育新型公共精神,符合当地的民情。在目前社会经济转型期,公共性与社区建设必须从各个层面进行,充分整合各种公共资源的基础性作用,发挥好公共精神的导向作用,从而形成本村庄公共资源和公共精神的一体化机制,以总体性的社会力量推动社会的可持续发展。

[1] 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M].王贵贤,田毅松,译.北京:中国民主法治出版社,2012.

[2] 汉娜·阿伦特.人的条件[M].竺乾威,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9.

[3] 尤跟·哈贝马斯.公共领域的结构转型[M].曹卫东,王晓钰,刘北城等,译.上海:学林出版社,1999.

[4] 约翰·罗尔斯.政治自由主义[M].万俊人,译.江苏:译林出版社,2002.

[5] 贺雪峰.中国乡村治理:结构与类型[J].经济社会体制比较,2007(5):42-49.

[6] 黄平.公共性重建的导论[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1.

[7] 王思斌.社会学教程[M].3版.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1.

[8] 王洪良.浙江东阳市画溪“4·10”环保事件[EB/OL].[2010-07-12].http://blog.sina.com.cn/s/blog_64b994710100kp7t.html.

[9] Hardin G.The tragedy of the commons[J].Science,1968,162:47-52.

[10] 吴理财.公共性的消解与重建[M].北京:知识产权出版社,2013.

[11] 李友梅,肖瑛,黄晓春.当代中国社会建设的公共性困境及其超越[J].中国社会科学,2012(4):124-128.

[12] 苏力.送法下乡:中国基层司法制度研究[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1.

[13] 李山.农村公共人:乡村治理的社会基础[J].求实,2015(6):90-96.

[14] 杨玉珍.“幸福村落”建设中乡村公共性再生产的内在逻辑[J].华中农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3(6):24-27.

[15] 贺雪峰.现代化进程中的村庄自主生产价值能力[J].探索与争鸣,2005(7):26-27.

Reconstruction of Publicity:Further Thinking on the Subsequent Development of Polluted Village

Sun Yue,Ren Yudong
(Department of Sociology,College of Public Administration,Hohai University,NanjingJiangsu211100)

Taking Huaxi village,Huashui town,Dongyang city,Zhejiang province as an example,we defined the publicity and related concepts,and analyzed the growing pollution after industry relocating.The basic reason of this pollution was lack of publicity.Rebuilding publicity was an effective way to deal with pollution and maintain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in the future.

publicity;public resources;public spirit;polluted villages

C912;F327

B

1005-8206(2016)01-0065-04

孙岳(1990—),硕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为环境社会学和农村社会学。

2015-08-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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