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尤金奥尼尔剧作《安娜·克里斯蒂》中自由思想的表达

摘 要：《安娜·克里斯蒂》是美国剧作家尤金·奥尼尔的优秀作品，讲述了船长克里斯和女儿安娜·克里斯蒂所经历的波折人生道路。他们一生都在为自由做选择，从中也折射出奥尼尔的自由观。深受尼采自由思想的影响，奥尼尔在剧中主要人物的刻画上均呈现了尼采自由思想的精髓。通过分析剧中人物在人生道路选择上所体现出的尼采倡导的自由意志，文章将探讨蕴含在奥尼尔人生观中的自由思想。奥尼尔终其一生都在为人类寻找生活的希望，他鼓励人们勇于追求自由，相信人们的自由是自由意志与自由选择的表达。

关键词：尤金·奥尼尔 尼采 主要人物 自由观

一、引言

尤金·奥尼尔（1888-1953）作为美国戏剧史上的一座伟大丰碑，被评论家和文学史家们列为20世纪世界最杰出的剧作家之一。他的一生除了四次获得普利策奖和其他戏剧界奖之外，还以其独特的戏剧风格赢得了1936年的诺贝尔文学奖。《安娜·克里斯蒂》是奥尼尔获普利策奖的第二部作品，创作于1920年。该剧以船长克里斯女儿安娜的人生走向为主线，讲述了世代以航海为生的克里斯一家几代人常年在海上漂泊却大多死于海上的不幸遭遇。剧中通过对主要人物在自然力量面前和社会生活中勇于追求自由的主题，从而反映出蕴含在奥尼尔的人生观中的自由色彩。奥尼尔少年时期便深受尼采哲学思想的影响，相信“人在宿命的世界里有自由意志和自由选择”（尼采 58）。笔者将融合尼采自由思想视角，结合相关思想理论和文本分析对《安娜·克里斯蒂》进行解读，通过分析剧中人物在人生道路选择上所体现出的尼采倡导的自由意志，挖掘奥尼尔在剧中呈现出的自由思想，从而增进对奥尼尔的自由及其文学创作的深入理解。奥尼尔因人生经历复杂而徘徊于悲观和乐观之间，致力于为人类寻找生活的希望的他有着对自由的向往，鼓励人们勇于追求自由。

二、自由选择：安娜走出人生困境

安娜最终能够走出人生困境，是她对自身命运的自由选择。安娜从小在农庄遭受虐待，以致沦落风尘，而她却到最后都在抵抗父亲的希望和安排，这一系列反抗都是她为自由做出选择的结果。尼采认为，每个存在个体都是具有巨大的“冲创意志”（转引自杨治 78-80）。这种意志的发挥使人们可以不断自我塑造，自我发展。安娜的整个人生走向都在不断地超越自己，自我形塑，而也正如尼采所说，“精神自由的人，还得净化自己，他内心还有许多禁锢和泥垢”（尼采 95），安娜最终得以净化，正是她摆脱了遭受虐待沦落风尘时内心沉淀的禁锢和泥垢，安娜人生道路的选择，也是奥尼尔对自由诉求的表达。奥尼尔的人生道路崎岖坎坷，多舛的命运或许会使他萌生悲观的人生态度，但深受尼采思想影响的他在创作中所表达的自由思想也是有迹可循的。

安娜的曲折人生是她自由选择的结果，而她最终走出困境则是她追求自由的表现。作为剧作的主角，五岁便被寄养在陆地上的亲戚家。父亲认为保护女儿就是让她待在陆地，他希望女儿能够远离大海永远过安稳的生活。但事与愿违，父亲的这一选择反而成了安娜人生悲剧的开端，也成为安娜对自己人生道路选择的开始。幼年寄人篱下的安娜受尽屈辱和虐待，而后更在十六岁的时候遭受表哥糟蹋。这件事后安娜第一次做出了选择，她逃到圣保罗做保姆，但生性热爱自由的安娜无法忍受这份工作的沉闷，于是她做出了人生第二个重要选择，她去做了妓女。安娜的渴望也在从始至终主宰着自己生活，她的体内存在着强烈的自由意志，这种意志的发挥使她不断调节自我，发展自我，驱使她不断为自由做出选择。妓女生活使她能够经济独立但却“既华丽又显得俗气”而且“冷酷无情和玩世不恭”。（周慧霞，95-97）几年后的安娜带病来到海上找父亲，而此时父亲眼里的她依然是一位纯洁美丽的好姑娘，倍加疼爱。初到海上的安娜一下子就喜欢上了大海。面对大海她感叹：“好像我在别的什么地方呆了一段很长的时间，又回到家里来似的。”（奥尼尔，111）如尼采净化自由观念一般，在海上生活一段时间之后安娜觉得海水已经将她饱经世俗的心理与生理涤荡干净，与风尘泥垢毫无关联。安娜的内心也因那浓郁的父爱和干净的海水变得明朗澄澈。安娜终于有了可以安放身体和心灵的处所，海上的自由生活，父亲的爱让安娜感受到人生的真正自由。

马特的出现促使安娜再次面临选择。老克里斯希望安娜定居陆地过安稳正常的家庭生活，而安娜却爱上了在船上当司炉的马特。把安娜当附属品的两个男人各持己见争执不休，争相夺其所有权。而安娜向来渴望做自己生活的主人，她厌倦也恐惧被当做附庸。她痛心疾首：“除了我自己，我不属于任何人，我是我自己的主人。”（奥尼尔，125）安娜寻求自由的人生，她拒绝做他人的附庸，高呼自己是命运的掌控者。无论是嫖客，还是以爱的名义束缚她的父亲或者情人，都不能左右她的生活。对于安娜来说，命运只能由自己主宰，掌握了支配权才能证明自己存在，才能确认自由。为了获得独立的生活自由，安娜经过多次选择。正是安娜坚持自由选择，父亲和恋人最终接受了真正的她，安娜获得真正意义上的心灵自由。

三、自由意志：克里斯道路的选择

克里斯的人生历程实际上也是其自由意志完整体现的过程。这一点也是奥尼尔复杂人生观下憧憬自由的真实写照。在海上漂泊一辈子的老克里斯终身是大海的奴隶，饱尝海上生活的艰辛，他有生唯有一个愿望——让女儿安娜远离大海，而克里斯自己却从未想过要离开那片既爱又恨的海。尼采认为，心作为以前被称作渴望的情感的所在地，渴望之箭的射出之地，需要头脑的理智活动，以便能够为箭指明正确的方向。（杨述伊，42-44）克里斯对海有爱与憎，都是他内心的渴望与头脑理智作用产生出顽强意志的结果。老年依然自由漫游海上的他展现了一种对自由的永恒追求，体现了他顽强的自由意志。克里斯这一人物的刻画，也是奥尼尔内心向往自由的表达，承受家庭悲剧重压的他或许也想逃离那片带给他痛苦的地方，寻求一片如海一样的宽广与自由，摆脱生活的重负。

克里斯一家祖祖辈辈在海上谋生，常年在船上漂泊的他现在已是一条运煤驳船的船长。他跟随轮船浪迹天涯，终生漂泊在海上，如此一个饱经沧桑的水手的形象便跃然于纸上。他是一个矮小、肥胖、宽肩、大约五十岁的人，“有一张圆圆的、饱经风霜的、红润的面孔……厚厚的、下垂的黄色小胡子，显出孩子般的任性和软弱，具有一种不可抑制的慈爱……”（奥尼尔，83），从外表来看老克里斯是位慈祥仁爱而又略显脆弱的老人，但岁月蹉跎，海上风风雨雨也已磨砺出了他刚强的毅力与品质。他的父亲、兄弟和儿子全被大海吞噬；母亲孤零零地离开人世；妻子无奈留在陆地上他却很少回去看望，而把所有的钱都花在了喝酒寻欢作乐上，这些经历无一不使他内心备受煎熬，但他不能丢弃自己追求自由洒脱生活的信念，只能用对大海的抱怨与诅咒来减轻内心深处的负罪感。岁月和风雨使他越发增强了自由意志。克里斯虽然从未从任何言语中表达对大海的依赖与喜爱，他甚至总是抱怨大海，痛恨大海夺走生活中的安宁和幸福，夺去祖辈及多位兄弟的生命，但他潜意识里是向往海上自由而熟悉的生活的，他的内心对海的依赖已经无法由其他地方替代，他的自由意志坚定了他在海上生活的决心。克里斯的抱怨只是发泄因生活中的不如意而积聚在心中的愤懑。年轻时的克里斯曾经如痴如狂地迷恋大海，从一个港口辗转到另一个港口，却始终不曾回家。他百般阻挠安娜和马特的恋情，只是为了让女儿远离大海这个魔鬼，因为安娜并未对海有如此深刻浓厚的依恋之情，而他自己却已深陷其中。

海是自由的象征，克里斯对海的爱恨交织逐步增强着他的自由意志。得知安娜做过妓女这一残酷事实的克里斯内心极度的迷惘和痛苦，他决定再次出海以借大海来淡化心中的苦楚。年轻时的克里斯同马特一样，在与大海的搏击中寻找自己想要的自由。多年的海上生活赋予了克里斯自由气质，这种自由的生活方式已经植入他的血液。他也渴望陆地上安宁的生活，但是他更依赖大海上熟悉的生活方式。他尊陆地为家园却视大海为归属。只有在宁静而广阔的大海上才有克里斯所追寻的东西，他在海上获得内心自由，也体现了奥尼尔对自由的向往，他鼓励人们勇于追求自由，克里斯的自由是他自己自由意志与自由选择的表达。

四、结语

《安娜·克里斯蒂》整本剧作反映了作者奥尼尔的自由思想。奥尼尔受尼采自由观的影响，通过对主要人物的刻画，描绘了他们追寻自由所作出的选择。安娜对自身命运的自由选择值得赞扬，而最终以她得到了真挚的父爱和纯真的爱情结尾。父亲克里斯纵然他所有亲人都被大海无情吞噬，他顽强的意志却支撑着他对自由的永恒追求，体现了他令人钦佩的自由意志。奥尼尔通过对这个故事的阐述，所要体现的是人类掌控着自己的自由事实与他自身对自由的追求。就像奥尼尔自己所说：阐述事实是挚爱的表现（Gould 96）。奥尼尔在其作品中用冷静的笔端描绘了人物的不愿依附以及基于此的对自由的找寻与认识。奥尼尔渴望为人类的灵魂找到一处宁静的避难所，一如他向往的自由思想。为此，他徜徉于哲学的圣殿中长久地思索，与尼采进行哲学对话。奥尼尔将自己闪烁着自由思想光辉的火花赋予了笔下的人物，他们在寻找自由道路上逐步探索，最终给剧中人物的灵魂和自我找到了自由的归宿，也给后人留下了诸多启示。

参考文献：

[1]Gould，Jean. Modern American Playwright：Eugene ONeill[M]. New York： New York University Press，1966.

[2]ONeill，Eugene. The Plays of Eugene 0Neill[M].New York： Random House， 1955.

[3]欧阳基译，奥尼尔.安娜·克里斯蒂（奥尼尔文集第二卷）[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 2006.

[4]孙周兴译，尼采.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0.

[5]杨述伊.从《安娜·克里斯蒂》看奥尼尔的宿命观[J].白城师范学院学报，2008，（4）：42-44.

[6]杨治.浅析尼采的自由观[J].哲学与历史，2008，（9）：78-80.

[7]周慧霞.生态女性视阈下的《安娜·克里斯蒂》女主人公命运解读[J].外国文学研究，2015，（2）：95-97.

（罗海英 湖南湘潭 湖南科技大学外国语学院 4111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