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用对比，相得益彰

熊宗红

对比，是把具有明显差异、矛盾和对立的双方安排在一起，进行对照比较的表现手法。运用这种手法，有利于充分显示事物的矛盾，突出被表现事物的本质特征，加强文章的艺术效果和感染力，是文学创作中常用的一种表现手法。

许多经典的文学作品中都能找到对比的影子，下面以经典文学作品片段为例，探讨对比的功用。

微选段

“喂！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一个浑身黑色的人，站在老栓面前，眼光正像两把刀，刺得老栓缩小了一半。那人一只大手，向他摊着；一只手却撮着一个鲜红的馒头，那红的还是一点一点的往下滴。

——鲁迅《药》

●微点评

寥寥数笔，描绘出两个截然不同的人物。蛮横与老实，对比分明；厌恶与同情，爱憎态度立现。

●微选段

食堂老板身子滚圆，为人傲慢，他的脑袋光秃得像个皮球。他把两只手抄在背后，成天价在甲板上沉甸甸地走来走去，就像一头骟猪在大热天要找一个阴凉的角落似的。

他的妻子在食堂里守着，这位女人年纪在四十岁开外，相貌美丽，可是已经憔悴，脸上涂抹了很厚的粉，弄得她脖子上的又白又粘的粉末不住掉下来，撒在她那件鲜艳的连衣裙上。

——高尔基《在人间》

●微点评

丈夫肥得像头猪，妻子憔悴得如一朵凋谢的花，对比鲜明。丈夫的丑陋傲慢，让人厌恶，妻子的辛苦操劳，令人同情。

●微选段

瓦莲卡的父亲是一个很漂亮的老人，长得端正、魁梧，神采奕奕。他的脸色红润，留着两撇雪白的尼古拉一世式的卷曲唇髭和同样雪白的、跟唇髭连成一片的络腮胡子，两鬓的头发向前梳着，他那明亮的眼睛里和嘴唇上，也像她女儿一样，露出亲切快乐的微笑。他生成一副堂堂的仪表，宽阔的胸脯依照军人的派头高挺着，胸前挂了几枚勋章，此外他还有一副健壮的肩膀和两奈匀称的长腿。他是一位具有尼古拉一世风采的宿将型的军事长官。

突然间，上校停了一停，随后快步走到一名士兵跟前。

“我要让你知道厉害，”我听见他的气呼呼的声音，“你还敢敷衍吗？还敢吗？”

我看见他举起戴麂皮手套的有力的手，给了那惊慌失措、没有多大气力的矮个子士兵一记耳光，只因为这个士兵没有使劲儿往鞑靼人的紫红的背部打下棍子。

“来几条新的军棍！”他一面吼叫，一面环顾左右，终于看见了我。他假装不认识我，可怕地、恶狠狠地皱起眉头，连忙转过脸去。我觉得那样羞耻，不知道往哪里看才好，仿佛我有一桩最可耻的行为被人揭发了似的，我埋下眼睛，匆匆回家去了。

——列夫·托尔斯泰《舞会以后》

●微点评

舞会上温文尔雅，鞭打士兵时暴戾凶残。同一个人物，两副嘴脸，沙皇军官的虚伪可见一斑。

●微选段

夜色清晰而明亮，夜莺在花园的池旁时而轻微、时而大声地歌唱：“快去！快进去！把它取下来！”诚实的猫头鹰却在扬科的头上轻盈地盘旋，对他说：“扬科，不要去！不要去！”后来，猫头鹰飞走了，夜莺留下了，牛蒡便大声地嘟哝着：“那里没有人啦！”小提琴又光芒四射……

——显克微支《音乐迷扬科》

●微点评

看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小提琴，音乐迷杨科在恐惧与欲望中挣扎，夜莺的怂恿，猫头鹰的劝阻，都是杨科内心矛盾的巧妙呈现。

●微选段

操日：“夫英雄者，胸怀大志，腹有良谋，有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者也。”玄德日：“谁能当之？”操以手指玄德，后自指日：“今天下英雄，惟使君与操耳。”玄德闻言，吃了一惊，手中所执匙箸不觉落于地下。时正值天雨将至，雷声大作，玄德乃从容俯首拾箸日：“一震之威，乃至于此。”操笑日：“丈夫亦畏雷乎？”玄德日：“圣人迅雷风烈必变，安得不畏！”将闻言失箸缘故轻轻掩饰过了.操遂不疑玄德。

——罗贯中《三国演义》

●微点评

曹操霸气外露，刘备惯于藏拙。你试探，我掩饰，谈笑间，尽是风云。

●微选段

复至堂上，冥王问：“敢再讼乎？”席日：“大冤未伸，寸心不死，若言不讼，是欺王也。必讼！”又问：“讼何词？”席日：“身所受者，皆言之耳。”冥王又怒，命以锯解其体。二鬼拉去，见立木高八九尺许，有木板：仰置其上，上下凝血模糊。方将就缚，忽堂上大呼“席某”，二鬼即复押回。冥王又问：“尚取讼否？”答云：“必讼！”冥王命提去速解。既下，鬼乃以：板夹席缚木上。锯方下，觉顶脑渐辟，痛不可禁，顾亦忍而不号。闻鬼日：“壮哉此汉！”

——蒲松龄《聊斋志异》

●微点评

冥王气焰嚣张，席方平誓死不屈。压迫越深，反抗越烈，在交锋中愈见人物风骨。

●微选段

正在为难的时候，文制台早已瞧见了，忙问一声：“什么事？”巡捕见问，立刻趋前一步，说了声“回大帅的话，有客来拜”。话言未了，只见拍的一声响，那巡捕脸上早被大帅打了一个耳刮子。接着听制台骂道：“混账王八蛋！我当初怎么吩咐的！凡是我吃着饭，无论什么客来，不准上来回。你没有耳朵，没有听见？”说着，举起腿来又是一脚。那巡捕挨了这顿打骂，索性泼出胆子来，说道：“因为这个客是要紧的，与别的客不同。”制台道：“他要紧，我不要紧！你说他与别的客不同，随你是谁，总不能盖过我！”巡捕道：“回大帅，来的不是别人，是洋人。”那制台一听“洋人”二字，不知为何，顿时气焰矮了大半截，怔在那里半天。后首想了一想，蓦地起来，拍挞一声响，举起手来又打了巡捕一个耳刮子；接着骂道：“混账王八蛋！我当是谁！原来是洋人！洋人来了，为什么不早回，叫他在外头等了这半天？”巡捕道：“原本赶着上来回的，因见大帅吃饭，所以在廊下等了一会。”制台听了，举起腿来又是一脚，说道：“别的客不准回，洋人来，是有外国公事的，怎么好叫他在外头老等？糊涂混账！还不快请进来！”……

——李宝嘉《制台见洋人》

●做点评

所谓规则，因人而异。制台的崇洋媚外、趋炎附势被刻画得淋漓尽致。官员奴颜婢膝至此，整个国家的形势可想而知。

●微选段

那差拔不见他把钱出来，变了面皮，指着林冲骂道：“你这个贼配军，见我如何不下拜，却来唱喏？你这厮可知在东京做出事来，见我还是大刺刺的。我看这贼配军满脸都是饿文，一世也不发迹。打不死、拷不杀的顽囚，你这把贼骨头好歹落在我手里，教你粉骨碎身，少间叫你便见功效。”林冲只骂的一佛出世，那里敢抬头应答。众人见骂，各自散了。

林冲等他发作过了，去取五两银子，陪着笑脸告道：“差拔哥哥，些小薄礼，休嫌小微。”差拨看了道：“你教我送与管营和俺的都在里面？”林冲道：“只是送与差拔哥哥的；另有十两银子，就烦差拔哥哥送与管营。”差拔见了，看着林冲笑道：“林教头，我也闻你的好名字，端的是个好男子，想是高太尉陷害你了。虽然目下暂时受苦，久后必然发迹。据你的大名，这表人物，必不是等闲之人.久后必做大官。”

——施耐庵《水浒传》

●微点评

没钱极尽羞辱，有钱不吝奉承。前后表演，判若两人。怪不得人家说“有钱能使鬼推磨”。

●微选段

一晚，赵氏出去了一会，不见进来。王氏问丫环道：“赵家的那去了？”丫环道：“新娘每夜摆个香桌在天井里，哭天求地，他要替奶奶，保佑奶奶就好。今夜看见奶奶病重，所以早些出去拜求。”王氏听了，似信不信。

次日晚间，赵氏又哭着讲这些话。王氏道：“何不向你爷说明白，我若死了，就把你扶正。做个填房？”赵氏忙叫请爷进来，把奶奶的话说了。

——吴敬梓《儒林外史》

●微点评

严监生的小妾，对主母可谓乖顺，只是一听“扶正”之说，“忙叫请爷进来，把奶奶的话说了”。一个“忙”字让读者恍然大悟，原来诸般做作的意图在此。

●微选段

华大妈跟了他指头看去，眼光便到了前面的坟，这坟上草根还没有全合，露出一块一块的黄土，煞是难看。再往上仔细看时，却不觉也吃一惊；——分明有一圈红白的花，围着那尖圆的坟顶。

他们的眼睛都已老花多年了，但望这红白的花，却还能明白看见。花也不很多，圆圆的排成一个圈，不很精神，倒也整齐。华大妈忙看他儿子和别人的坟，却只有不怕冷的几点青白小花，零星开着；便觉得心里忽然感到一种不足和空虚，不愿意根究。

——鲁迅《药》

●微点评

病逝的，坟上“只有不怕冷的几点青白小花”；死刑的，坟上“分明有一圈红白的花”。原来，先烈的牺牲并非徒劳，有仰慕者，有后来人。

●微选段

一颗没有定准的子弹擦破了他的面颊，一滴滴血滴在他的白领结上。另外一枪打在他的膝盖上边。火药的烟雾消散之后，士兵望着他，看见他仍旧在微笑，用残缺的手抹去脸上的血。

“枪法坏透了呢，伙计们！”他说着；那响亮而清晰的声音，把那些可怜的士兵目瞪口呆的窘态打断了。“再试一下看。”

士兵们发出一阵共同的呻吟。原先每个人都故意向旁边瞄准，暗中希望那致命的一弹不是从自己手里而是从旁人手里发出去的。现在呢，牛虻仍旧站在那儿，对他们微笑；他们只不过把行刑变成了屠宰，那可怕的一套又得从头做一遍。他们都吓得不知怎么办才好，把枪口垂下来，无可奈何地听着军官狠声的咒骂和斥责，用麻木的惶恐的眼光瞠视着那个已被他们枪杀但又还没有死的人。

——伏尼契《牛虻》

●微点评

受刑者视死如归，行刑人簌簌发抖。荒诞的对比，烘托出英雄形象的高大，深化了主题。

●微选段

这时候，他们远远望见郊野里有三四十架风车。

唐·吉诃德一见就对他的侍从说：“运道的安排，比咱们要求的还好。你瞧，桑丘·潘沙朋友，那边出现了三十多个大得出奇的巨人。我打算去跟他们交手，把他们一个个杀死，咱们得了胜利品，可以发财。这是正叉的战争，消灭地球上这种坏东西是为上帝立大功。”

桑丘·潘沙道：“什么巨人哪？”

他主人说：“那些长胳膊的，你没看见吗？有些巨人的胳膊差不多二哩瓦长。”

桑丘说：“您仔细瞧瞧，那不是巨人，是风车；上面胳膊似的东西是风车的翅膀，给风吹动了就能推转石磨。”

唐·吉诃德道：“你真是外行，不懂冒险。他们确是货真价实的巨人。你要是害怕，就走开些，做你的祷告去，我一人单干，跟他们大伙儿拼命好了。”

他一面说，一面踢着坐骑冲出去。他的侍从桑丘大喊说，他前去冲杀的明明是风车，不是巨人……

——塞万提斯《唐·吉诃德》

●微点评

主仆两人，一个现实，一个虚妄，既对立又互补，相映成趣，突出了主人公耽于幻想，固执疯狂，抨击了腐朽荒唐的骑士制度和当时流行的骑士小说对人的毒害。

美文管窥

差别

（德）布鲁德·克里斯蒂安森

两个同龄的年轻人同时受雇于一家店铺，并且拿同样的薪水。

可是叫阿诺德的小伙子青云直上，而那个叫布鲁诺的仍在原地踏步。对此他很不满意老板的不公正待遇。终于有一天他到老板那儿发牢骚了。老板一边耐心地听着他的抱怨，一边在心里盘算着怎样向他解释清楚他和阿诺德之间的差别。

“布鲁诺先生，”老板开口说话了，“您到集市上去一下，看看今天早上有什么卖的。”

布鲁诺从集市上回来向老板汇报说，今早到现在集市上只有一个农民拉了一车土豆在卖。

“有多少？”老板问。

布鲁诺赶快戴上帽子又跑到集上，然后回来告诉老板一共有40袋土豆。

“价格是多少？”

布鲁诺又第三次跑到集市上问来了价钱。

“好吧，”老板对他说，“现在请你坐在这把椅子上一句话也不要说，看看别人怎么说。”

老板让人叫来阿诺德，也叫他到集市看看有什么卖的。

阿诺德很快就从集市上回来了，并汇报说到现在为止只有一个农民在卖土豆，一共是40袋，价格是多少多少；土豆质量很不错，他带回来一个让老板看看。这个农民一个钟头以后还会弄来几箱西红柿，据他看价格非常公道。昨天他们铺子的西红柿卖得很快，库存已经不多了。他想这么便宜的西红柿老板肯定会要进一些的，所以他不仅带回了一个西红柿样品，而且把那个农民也带来了，他现在正在外面等回话呢。

此时，老板转向布鲁诺，说：“现在您肯定知道为什么阿诺德的薪水比您高了吧？”

●微仿作

飞快地穿上衣服，来到窗前，果然是那只布谷鸟！它歪着脑袋看着我，灰色的尾巴高高地翘起，冲我“布谷，布谷”地叫着，仿佛老朋友见面时熟稔地打招呼。看着它时而在阳台与大树间欢快地穿梭，时而在窗前草坪上悠闲地踱步，我的心也渐渐喜悦起来。

很快，窗前的草坪变成了停车场，周边一座座高楼拔地而起。从那年春天起，布谷鸟再也没有来过，再也没有。窗台上还剩下一小撮小米，是鸟儿们还没有吃完的。那熟悉的“布谷、布谷”声消失了，那只布谷鸟，再也没有回来，再也没有

——北京人大附中初二崔丛博《再也没有》

●微点评

窗前的鸟儿带来快乐，鸟儿消失后心生惆怅，对比描写带来的情感落差，令人唏嘘。与自然界的生命和谐共生，是我们共同的愿望。

●微仿作

平日下雨时，我是不擦车窗上的雾气的，可今天为了看到外面的雪景，我还是忍不住轻轻地抹了两下——片雪花被大风刮到了面前，不知怎的，竟挂在了玻璃上。虽然我们之间隔着一层玻璃，但仍能感到它在大风里的恐惧。风似乎刮得更猛了，这片雪花像是拼了命地努力抓住玻璃，似乎一吹走就会融化。我恳求妈妈开慢点，希望它不要被大风吹得太疼……——北京人大附中初二张梦漪《雪天的视线》

●微点评

万物有情，源于观者有意。肆虐的风，娇柔的雪花，在作者的笔下都有了生命与情感。强弱对比，小作者对小雪花心生怜意。童心无瑕！

●微仿作

走入主干道，这座古城也曾有繁盛的过往。精致的风雨楼、古朴的寺院、威严的牌坊，繁华的日升昌票号，甚至街边的墙里还嵌着铜钱——这些都无言地诉说着这里曾经商贾云集。石板路上仍有车辙的痕迹，可以想象当年大街小巷车水马龙的热闹场面。站在街上，仿佛能看见乔致庸、雷履泰等晋商乘着马车绝尘而去的背影，能看见晋中商贩们牵着骆驼背井离乡的勤奋与艰辛……

烽烟四起，沧海桑田。今日的改革开放大潮冲击着这片古老的晋商发源地。于是，古城把往日的繁盛都交付给后辈们，心甘情愿地躲在那些后来的高楼里，安坐晋中，笑看潮起潮落。

曾经沧海难为水，古城的落寞对于它们来说是一种幸运。至少在忙忙碌碌中，有人可以只带着一种闲散怀旧的心态，徘徊在深深的巷陌中。

——北京人大附中初二张思桐《巷陌深深》

●微点评

曾经的繁盛，今日的沉静，鲜明对比中，我们读出岁月、沧桑以及千帆过尽后的厚重与从容。

●微仿作

目光从涣散到专注，卷子上一行细细的黑字再次变得清晰起来，“数学”两个字分外醒目。草稿纸上写满了同一个等式：3x7=21。不管三七二十一，可是笔尖在卷子上移来晃去，仍留下一片令人绝望的空白。

明明做了很多习题，明明上数学课听得最认真，明明把所有时间都贡献给了数学，可事与愿违。希望、失望、厌烦、挣扎……数学就这样眼睁睁地在我的一条腿上拴上了铁球，直接把我已经爬进了学霸阵营的大半个身子拖了出来。

——北京人大附中初二张思桐《与数学相爱相杀》

●微点评

“我爱它”，它不爱“我”，这是最悲情的暗恋。付出与得到对比，反差强烈。“我”与数学，既相爱，也相杀，苦乐相伴，泪中带笑。

●微仿作

电影节结束后，一位主持水平高、经验丰富、非常受欢迎的学长表扬了我：“你主持得很好啊，大家对你的评价都很高，继续努力！”又问：“你准备了多长时间？”我自豪地回答：“至少10个小时。”他笑了一下，说：“我至少20个小时。”我愣住了，很难想象用20多个小时，一遍又一遍地死磕一篇主持稿。那一瞬间，我突然醒悟：他获得大家的一致认可，是因为他能熬过那些疲劳与单调的时光，只因为有一个简单的梦想。

这是一个“快餐”的时代，快到明天考试我们今天才开始复习；快到我们总觉得今天健身，明天就能有一个好身材；快到我们总希望今天努力付出，明天就能有一个好结果。可再快节奏的年代，也需要那些平静的、不计回报的认真与坚持一步步成就世间的美好。

——北京人大附中初二甘晨《时光不会辜负认真与坚持》

●微点评

快与慢，各有千秋。“快”虽高效，“慢”却拥有一份坚韧，那是时光雕琢出的美好，会更持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