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发现“致远舰”

2016-11-12孙兆锋

大众考古 2016年4期
关键词:舰体考古队丹东

文 图/孙兆锋

发现“致远舰”

文 图/孙兆锋

为配合丹东港集团有限公司的海洋红港区(位于丹东、大连两市交界,北黄海沿岸的最东端)基建项目,经国家文物局批准,国家文物局水下文化遗产保护中心(以下简称水下中心)与辽宁省文物考古研究所联合组建水下考古队,承担该海域水下考古调查项目。2014年4月,水下考古队在物探阶段利用多波束及旁侧声纳等设备在基建海域内扫测到一艘1600吨体量的沉船,潜水员实地探摸发现大量铁板、木质船板及煤炭,但主体已沉没到海底泥沙之下,初步判定为一艘近代军舰,暂命名为“丹东一号”。由于该海域地处黄海北部,也就是1894年中日甲午海战的主交战区——大东沟海域,因此分析“丹东一号”沉船很有可能为甲午海战中被击沉的北洋水师战舰。

2014年8~10月以及2015年8~10月,水下中心连续两年抽调全国10多名水下考古队员对“丹东一号”沉船进行重点调查,目的是摸清沉船的埋藏及保存情况,为下一步打捞或保护做准备,另一主要目的就是确定该沉船的确切身份。

水下考古队员准备中

水下绘图

两种可能 超勇or致远?

2014年,随着沉船遗迹的揭露以及大量遗物的出水,该沉船为北洋战舰的身份已毋庸置疑,但交战海域一共沉没有4艘北洋战舰,分别是超勇、扬威、致远、经远。扬威舰沉没于大鹿岛附近的浅水区。经远舰在本次调查中也被发现,它距离“丹东一号”约十几公里,舰体斜插入海底,周体布满弹孔,经水下考古队周春水队长下水调查确认舰体上有经远舰舷号。因此“丹东一号”沉船不是超勇舰就是致远舰。

9月初,在沉船右舷靠桅杆处发现一个直径达1米的圆形铜质锅炉构件,此处与锅炉区相距甚远,很明显它是因为巨大的爆炸冲击波而脱离原位,这也让考古队员感受到当年战斗的激烈程度。根据惯例,如此重要的船体构件上一般会带有身份标识的铭牌,经过一番仔细寻找,考古队并未发现铭牌的任何痕迹,虽有失落但却给考古队继续寻找的希望。9月底,在船体中部偏船尾处发现并打捞的一门十管11毫米口径格林机关炮,被认为是破解沉船身份之谜的重要证据,但由于致远、超勇两舰均配备有此类机关炮,而打捞的这门机关炮并没有超勇或致远的身份标识,因此在本年度调查和水下重点打捞工作结束后该沉船的身份始终未定。

鱼雷引信,沉没于丹东海域的四艘战舰只有致远舰配有鱼雷

沉船体量 指向致远

由于沉船的埋藏及保存情况在2014年的水下工作中已基本摸清,因此2015年的主要工作就是确定沉船的身份。水下工作开展之前,我们首先将去年的扫测资料及出水文物仔细研究,并查阅了大量甲午海战史料,发现了一些去年没有掌握的重要信息,这些信息对于破解“丹东一号”沉船身份之谜大有裨益。

2014年通过磁力仪物探的科技手段推断,“丹东一号”沉船铁质遗物的体量约为1600吨,明显大于完整的“超勇”舰的1380吨排水量。致远舰排水量为2300吨,因炮火的摧毁和后期打捞破坏而折损了一些钢材,再去除部分木材、煤炭等非磁性物质的体量,因此目前“丹东一号”的水下舰体吨位与致远舰的吨位相匹配。2015年4月,水下中心获得一张日本所绘“黄海北部及渤海海图”,有明确标注出致远、超勇等战舰的沉没位置。其中致远舰的位置与目前“丹东一号”的位置最为接近,误差不大于1000米。虽然这两项证据均指向致远舰,但这些都并非是水下考古发现的直接证据,因此说服力较小,要想确定沉船身份还得继续寻找直接证据。于是水下考古队员将希望寄托在水下船载文物上,每次水下发现和打捞的船载文物都要进行仔细研究,希望找到致远舰或超勇舰特有的遗物,这样沉船身份问题就可以不攻自破了。

锅炉配件

11毫米10管格林机关炮

舰载武器 拨云见月

2015年的调查加大了抽沙力度,因此开工第一个月就发现大量炮弹和子弹,有毛瑟枪子弹、11毫米格林机关炮子弹、37毫米开花弹和实心弹炮弹,但是致远舰和超勇舰均配备有此类武器,因此这些弹药并不能作为辨别二者身份的证据。8月底,在水下发现一个铜质管状物体,一端带有膨大的构件,通体被煤炭染得漆黑,在水下并未分辨出是何物体。于是周春水队长决定用吊筐对该物体进行打捞,出水后经仔细辨认大家兴奋不已,原来这个不起眼的物体竟然是鱼雷引信!因为大家查阅北洋战舰资料发现,沉没于交战区的4艘战舰只有致远舰配备有鱼雷,这无疑是确定该沉船即为致远舰的重要物证。

以后的日子里随着大量文物的出水,能确定战舰身份的证据也越来越多。9月初,发现一枚较大的炮弹弹头,经水下测量直径为152毫米,这正是6英寸152毫米阿姆斯特朗副炮炮弹,这种口径的炮是致远舰所特有的,而随后发现的直径57 毫米单管哈乞开斯炮炮弹也是致远舰所特有的。联想到2014年水下发现的直径210毫米克虏伯主炮残片,4种区别致远舰和超勇舰的舰载武器均已找到,因此单从武器上判断“丹东一号”沉船为致远舰已确定无疑。期间随着抽沙的深入,新发现的舰体结构也成为确认致远舰身份的重要物证。水下调查发现残存的穹甲钢板,与致远舰穹甲巡洋舰的穹甲防护结构吻合,而超勇舰为撞击巡洋舰,没有穹甲钢板。此外,水下还发现多个方形舷窗,该形制的舷窗安装在致远舰水线以上部分的舱室两侧,也是识别“超勇”和“致远”两舰的重要标志物。

阿姆斯特朗副炮炮弹,口径152毫米

单管哈乞开斯炮炮弹,口径57 毫米

克虏伯主炮残片,口径210毫米

日常物品 一锤定音

通过以上发现基本可以确定“丹东一号”沉船即为致远舰,但为谨慎考虑,考古队并没对外公布,另一方面考古队仍希望找到带有“致远”标识的器物作为沉船身份的直接证据。9月上旬考古队在水下发现并打捞上一枚木质印章,令考古队员们兴奋不已,大家希望能解读篆书印文以确定印章主人,然后对照致远舰官兵名录,如果确定印章主人即为致远舰官兵,那这枚印章无疑成为确定致远舰身份的最有力证据。不过经几位专家鉴定,印文为“云中白鹤”,这是一枚闲章,无法考证印章主人身份。

出水武器大全

穹甲钢板

方形舷窗

2015年9月17日,为甲午海战纪念日,在当日的最后一组潜水工作结束后,水下摄影师吴立新上水时带上来一片瓷片。这个平常的举动并没有引起水下队员的注意,但经过吴立新提醒,大家才恍然大悟,原来瓷片上有文字,虽然釉上彩已经脱落,但迎着光仍能清晰地看到上侧是几个英文字母,下侧是篆体汉字的一部分。联想到现收藏于中国人民革命军事博物馆内靖远舰的一组餐具,在餐盘中央部位就标有船名“靖远”字样,四周的英文翻译成汉字为“中国皇家海军”。致远舰与靖远舰为姊妹舰,均由英国公司(阿姆斯特朗船厂)设计建造,配备的全套餐具也都是特别定制,以此推测致远舰也应配备有这种餐盘。第二天,周春水队长和吴立新第一组潜入海底,在前日发现瓷片的T1位置开始发掘,发现同类瓷片若干。出水后将瓷片进行拼对,虽然有残缺,但盘底相对完整,从侧面仔细端详,可见徽章的全貌。徽章呈圆形,中心篆书“致远”二字,外圈为外文字母,上半圈为“CHIH YüAN”(威妥玛拼音“致远”)下半圈为英文“the imperial chinese navy”(中国皇家海军)。由于徽章图案原为釉上彩,但经过上百年的海水侵蚀,釉色已全部脱落,只能从侧面看出印痕。这是“丹东一号”水下考古中首次从出水遗物上发现“致远”二字,这个发现无疑成为断定致远舰身份最直接有效的证据。10月3日,又出水了一个款式相同的瓷盘。10月6日,是本年度“丹东一号”水下考古工作的最后一天,我们邮清理发现了一片印有致远舰徽章图案的盘底碎片。

有“致远”文字的瓷盘

云中白鹤印章

从沉船体量到舰体结构,从船载武器到生活用品,所有发现均指向致远舰,因此该沉船身份确定无疑。10月8日国家文物局水下文化遗产保护中心在丹东召开新闻发布会,正式对外宣布“丹东一号”沉船即为甲午海战中沉没的邓世昌所率致远舰。2016年1月12日“丹东一号”被中国社会科学院评为“2015年度中国考古六大新发现”之一。沉船身份的正式确认及获奖令每个参加此次水下考古工作的队员都倍感欣慰,连续两年的水下奋战历尽艰辛,每个重大发现都凝聚着水下考古队员的心血。与大海搏斗是身体与勇气的考验,而连续几个月在海上奋斗更是对意志力的巨大磨练。本次水下考古不但成果颇丰,而且锻炼了一支不畏艰辛的水下强军,未来他们将继续奋战在水下考古一线,迎接新的收获与挑战。

(作者为烟台市博物馆馆员、“丹东一号”水下考古队队员)

猜你喜欢

舰体考古队丹东
“维斯比”级护卫舰
“维斯比”级护卫舰
丹东味儿
撒哈拉沙漠上的墓碑
撒哈拉沙漠上的墓碑
撒哈拉沙漠上的墓碑
丹东第一医院简介
朝鲜在丹东设领事处
善良是我们的路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