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梦麟的一见钟情与一世悔恨

岳晓东

在民国时期，蒋梦麟曾任北大校长，对北大早期的发展做出了突出的贡献。然而，他的晚景并不美好，因为他娶了一位名叫徐贤乐的女子。

1958年，蒋梦麟妻子陶曾谷去世，他时年72岁。因身边需要有人照顾，续弦就成了许多人关心的事情。1961年，蒋梦麟结识了徐贤乐，她是无锡人，曾祖父徐寿是晚清著名的科学家，父亲徐家保曾任上海格致书院董事。徐贤乐是徐家幺女，长得非常漂亮，从小备受宠爱。

两人见面时，徐贤乐虽年过半百，但风韵犹存，蒋梦麟对她一见钟情。蒋梦麟在给徐贤乐的第一封情书中，深情地写道：“在我见过的一些女士中，你是最使我心动的人。”相识三四个月后，蒋梦麟就决定要娶徐贤乐为妻。

但蒋梦麟的再娶，遭到了亲朋好友们的反对，老友胡适反对得最激烈。他专门修书一封：“……关心你幸福的朋友来向我说，要我出大力劝你‘悬崖勒马，忍痛牺牲已付出的大款子，或可保全剩余的一点儿积蓄，否则你的余年绝不会有精神上的快乐，也许还有很大的痛苦……这些朋友说：这位小姐对待梦麟先生的手法，完全是她对待前夫的手法，也是她在这十七八年对待许多前男友的手法：在谈婚姻之前，先要大款子，先要求全部财产管理权……”但蒋梦麟一意孤行，他对胡适说：“人家说她看上我的钱，其实她的钱比我的多。”

1961年7月18日，75岁的蒋梦麟和54岁的徐贤乐在家里举办秘密婚礼。仅仅结婚一年，两人的婚姻就亮起红灯。一次，蒋梦麟骨折，徐贤乐对他照顾不周，又以费用难筹为由，要蒋梦麟迁住小病房。此外，她经常为小事与蒋梦麟的女儿、女婿吵闹。蒋梦麟养病期间，徐贤乐还把他的股票和现金都拿走了。

1963年1月13日，蒋梦麟正式将一封《分居理由书》托人转交给徐贤乐。作为反击，徐贤乐将蒋梦麟昔日写给她的情书公诸报端。其后，蒋梦麟又聘请律师与徐贤乐打离婚官司。蒋梦麟的离婚案刷爆了朋友圈。经人调解，双方协议离婚。蒋梦麟支付赡养费50万元；徐贤乐从住的农复会房屋迁出交还蒋梦麟，一切家具留下；徐贤乐拿走的股票及存款交还蒋梦麟，首饰等物归她所有。

离婚后，蒋梦麟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我鼓起勇气与徐贤乐女士结婚，希望再有一个幸福的家。到现在一年多我失望了，我受到人所不能忍的痛苦，家是我痛苦的深渊，我深深地后悔没有接受故友胡适先生的忠告，才犯下错误。我愧对故友，也应该有向故友认错的勇气，更要拿出勇气纠正错误。”

在离婚5个月后，身心俱疲、人财两失的蒋梦麟因肝癌病逝于台北荣民总医院，终年78岁。

蒋梦麟并不是初出茅庐的年轻小伙。他是一位知名学者，既有社会地位，更有学识和人生阅历。这样的一个人，为什么会在感情上吃了这么大的亏？这是因为，他对待爱情关系抱有某种“钟情妄想”，用心理学的专业术语来说，就是情爱妄想症。

在情爱妄想症的作用下，我们会将对方某一优点成倍放大，或者将影视作品、文学作品中所刻画的杰出人物的气质转移到对方身上，深深以为自己正在和梦幻或理想中的“白马王子”“白雪公主”谈恋爱。在自己建构的妄想世界里，对方是完美无瑕的。而在现实生活中，绝大多数人都只是平凡的普通人，或多或少存在各种缺点，甚至品质上存在瑕疵。遗憾的是，陷入爱情认知误区的人们根本看不到。所以，即使胡适苦口婆心地劝阻蒋梦麟，他依然义无反顾地陷了进去。

钟情妄想的一个突出表现就是“期盼错觉”。顾名思义，爱情中的当事人会以自己幻想世界中所设定的“白马王子”“白雪公主”为标准，处处盼望自己的恋人可以达到这一标准。在这样先入为主的偏见之下，一旦发现自己的恋人和理想中的标准相去甚远时，就会陷入极端的痛苦中而无法自拔，因为他无法承受梦想破灭的事实。极端的人甚至会做出种种不理智的情感自虐，如为情自残、自尽。蒋梦麟在短短的时间里患上肝癌郁郁而终，很大可能是因为承受不了梦想的破灭。

所以，蒋梦麟爱的不是徐贤乐本人，而是一个寄托他对爱情美好理想的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