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约黄昏后

汪琅

到海边游玩，与我一路同行的，还有一对恩爱的老人。

老大爷和老大娘都超过八十了，两个人腿脚还算利索，走路总是手牵着手。在一处海滩为他们拍照时，因风浪大，老大爷为老大娘围上了头巾，老大娘为老大爷扣上了衣扣。我正摁快门时，老大爷叫了声：“停。”

我诧异。

原来是老大娘花白头发被风吹乱了一绺，盖住了眼睛，老大爷提醒老大娘用发卡将头发卡住，头发不乱了，这才不好意思让我给他们拍照。

我说：“你们真是体贴，真是恩爱，真让晚辈羡慕。”

老大娘听了，竟然有些羞涩，老大爷倒是点点头，更紧地拉住了老大娘的手。

到饭馆用餐，吃完饭，老大娘掏出药盒，我以为她吃药，急忙倒了杯水，老大娘却叮咛老大爷：“你该吃降糖药了。”老大爷很是听话地吃了药。

老大爷也从包里掏出药盒，他叮咛老大娘：“你该吃降压药了。”老大娘也很听话地吃了药。

或许受了感染，我情不自禁也掏出药盒，他们俩忍不住问：“你吃的什么药啊？”

我回答：“妒忌药。”

两个老人先是一惊，接着甜蜜地笑了。

在快捷酒店的两夜，两个老人总邀我到他们屋里聊聊。老大爷爱说话，老大娘总是默默地听。但说着说着，我就得退出了。因为老大爷不知不觉打起了呼噜，到底年岁大了。就在老大娘给老大爷轻轻盖被子时候，我将门掩上，回到自己房间洗澡睡觉了。

第三天头上，这对老人将我又叫到房间，看他们互相买的礼物。

礼物不过是老大爷给老大娘买的一套粉色丝绸睡衣，老大娘给老大爷买的一套蓝色丝绸睡衣。

我纳闷，他们都这么大年纪了，却喜欢这么鲜嫩的颜色，本来想说句：颜色嫩了些。但话到唇边，还是咽下去了，他们彼此太相爱了。

分别时，老大娘趁老大爷不注意，悄悄塞给我一页纸。纸张是折叠的，老大娘要求我坐上高铁后，再打开看。

待他们一前一后手牵着手先离开，我这才收拾自己的行囊。

待坐上回家的高铁，我想起那张折叠的纸张来。从兜里摸出来，上面写着：“告诉你个秘密，我和他不是夫妻，而是一对相爱了超过半个世纪的恋人。二十岁那年，我爱上了他，他也爱上了我，但遭到双方家长的反对。后来，我们分别成了家，他有两个子女，我有三个子女……我们的配偶都已经去世了，我们准备结合，又遭到双方子女的反对。我们不相信来世，只相信今生，于是，我们两个决定双双对对出去旅游一番，了却相互的爱慕之情……”

一刹那间，热泪已模糊了我的视线，模糊的视线中，呈现的是两位老人牵手的美丽剪影。

选自《民间传奇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