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魂（三十二）

陈祉伊

四个人静立在山洞中，只听见山洞外的风声。那风声忽强忽弱，仿佛正在嘲笑我们的不知所措。卢站在我身边，用纤弱的手拍打着我的后背。我呆立在原地。

“融合吧。”不知过了多久，苍老的声音打破了山洞里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将头抬起，眼神里多了一份坚定。

我转身走向被放在一块岩石旁的背包。打开背包，我小心翼翼地取出包裹着图腾的那块柔软的皮毛。皮毛在寒冷的夜里依然保持着令人舒服的温暖。我将它放在石头上，庄重地拿出那几块散发着朦胧光晕的图腾，擎举着它们，一块块小心翼翼地送到空中。

图腾们仿佛还没有睡醒似的，像懵懵懂懂的小生命，互相碰撞着，发出轻微的声响，将光芒收敛在一起，轻轻地吞吐着。每个图腾周围慢慢形成属于自己的光晕，缓缓流动，仿佛一团团棉絮，漫无目的地在空中飘荡着，散发出柔和的光晕笼罩着我们。

四个人抬起头，注视着所有图腾的变化。

最先睡醒的是冰原图腾和沙漠图腾。两块图腾的光芒如凤凰展翅似的，霎时伸展开来，将融合在一起的其余三块图腾惊得卷成一团，向后快速退去。两块图腾在空中高傲地旋转着，两束刺眼的光芒也越来越明亮。它们在空中纠缠、厮打。光芒越来越盛，将远处角落里的那几块图腾逼得隐退了自身所有的光华。此时此刻，两块图腾仿佛燃烧着的不同颜色的火焰，正在愤怒地跳跃着。

“列卡，拿出木质图腾雕刻图板！”雪狼凝视着空中越来越一发而不可收的两块图腾，猛地往后一跃，对我喊道。

我明白现在正在进行一个非常重要的环节，这次融合要是失败，不但狼族之魂会消散，还有我为这些图腾付出的一切努力都会前功尽弃！我看了看所有的人，脑海中浮现出一幕幕令我难以忘怀的场面。我伸出手拂去眼角残留的泪痕，从背包里抽出粗糙的图板，抛向空中。

图板上似乎有无穷的力量，牵引着两块暴躁的图腾，迫使它们平息自己的怒火，压抑它们待在原地不动。当两块图腾的光芒黯淡下来时，图板分出一半的力量，将融合过的一块图腾牵引过来，把它控制在了两块图腾之间。

图腾互相排斥，两块图腾的光芒瞬间又强烈起来，而被围在中间的、力量较弱的图腾显得有些胆战心惊。它极力想讨好两边强大的图腾，但适得其反，图腾因为排斥而产生的强烈力量撞得它在原地进退两难。

卢此时站在图腾的正下方，她的脸变得更加苍白，肋下出现了一对蝙蝠翅膀。翅膀越来越大，渐渐地如两片大树叶般将图腾连同图板都包裹在了其中。她的嘴微微颤动，仿佛正在念着什么不知名的魔咒。我注视着她，心跳得飞快。

“用自己的生命为媒，苦劝图腾融合？”雪狼和老者的眼神中露出了不可思议的光芒，“这是最方便、风险最小的方法。但是，往往图腾融合之后，人便会不省人事。”他们喃喃自语着。

这些话语一字不漏地飘入了我的耳朵。我从背包里迅速找出那朵盛开的百合，不假思索地扔进了嘴里。一股甘泉般的液体便顺着我的喉咙快速地滑向青红骨翼。骨翼从背后本能地伸展开来，上面的骨架变得更加坚硬锋利。它沉稳地扑闪着，仿佛正在展示自己拥有无穷的力量。我发了力，冲向了图腾。

我站在图腾的光辉之下，一股沉重的力量从头顶压了下来。青红骨翼疯狂地扇动着，与那股无形的力量抗衡。它疯狂地释放着自己所有的能量，想尽力将这令人窒息的沉闷力量推开，好逃之夭夭。

雪狼睁大了眼睛，他吼道：“列卡，你疯了！”

我没有说话，青红骨翼已经有些支撑不住了，它仿佛一只跑得筋疲力尽的梅花鹿，此时已经口吐白沫，躺在地上准备任猎食者宰割。刚开始还无比灿烂的颜色，此时已经变得虚幻、不真实。我看了看旁边的妈妈，她的脸色也同样惨白，然而那对厚实的蝙蝠翅膀却依然牢固地卷着图腾，没有丝毫变化和松懈。

身旁突然闪过一道白光，我惊讶地回头，雪狼也已经站在了我的旁边：“你注定要跟复仇者同归于尽，然而作为守护者，我的使命就是守护噬魂者。等到我守护的噬魂者死后，我就要跟着去见世界灵，决定下一世的生死。既然你将生死置之度外，我当然不能惜命。”

强烈的白色光芒从他体内连绵不断地涌出，一瞬间，我头顶的压力减轻了不少。嚣张的图腾仿佛被雪狼体内强大的力量灼伤，纷纷收起了一部分力量，往一起靠拢了一点。

老者轻轻一笑，赞许地点了点头，也闪身进入了光芒的笼罩之中。比雪狼更加强大的力量源源不断地从老者体内涌出，他的力量更加雄浑、绵长，将图腾们打了个措手不及，又大幅度地往一起靠拢了一些。

此时，从下面看上去，图腾好像已经贴在一起了，只有窄窄的缝隙说明它们仍然在挣扎。“注意，最后的一步是最困难的。要是掌握不好，图腾将会被炸成碎片，前功尽弃。列卡，你快将巫师给你的蓝色液体拿来。”突然，一直沉默不语的卢发话了。

我点了点头，扇动着即将缩回体内的青红骨翼，踉跄着冲出了光圈。一阵阵酸痛从我的肩胛传来，我抖了抖手臂，冲向背包，将那一小瓶蓝色液体轻轻地捧出来，用力地抛向了图腾。

瓶子在撞击到图腾时轰然碎裂，蓝色的液体填满了图腾之间狭小的缝隙。蓝色液体缓缓流动，仿佛有成千上万的隐足，慢慢地拉扯着图腾向一起靠拢。图腾正在抵抗图板、卢、雪狼、老者的力量，双方原本势均力敌，但此时又出现了一个更加霸道的能量，实在令它无从招架，只好缓缓地收回了能量。

蓝色的液体更加努力地牵扯着图腾，图腾们终于不情愿地将上半部分贴在了一起。因为图腾的融合，空气里爆发出一阵阵的能量涟漪，这涟漪无穷无尽地在山洞里扩散开来，势如破竹，从我的身边呼啸而过。

图腾挣扎着，最后终于完全贴在了一起。

五块图腾终于归一了！霎时，灿烂的金光从图腾里喷涌而出。图腾上，隐隐可见一只昂首的雪狼图案。我凝视着它，伸出了手。这就是我梦寐以求的归一的图腾！

泪水从我已经麻木的脸上流淌下来，图腾热烈的光芒跟我此刻热烈的心遥相辉映。这耀人眼目的金光后面，融入了我们多少次的出生入死、多少次的背井离乡、多少次的艰辛、多少次的欢乐、多少次的泪水与多少次的痛彻心扉啊！

我跪在地上哭了起来，仿佛把这一路上的委屈、幸福、快乐、伤痛、苦累、绝望都统统排出体外。我看着这块图腾，百感交集，任泪雨滂沱。我从来没有哭得这么痛快过。以前的哭，只能压抑着哭，因为我还有心事。而如今，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图腾已经融合，消灭复仇者易如反掌，我应该痛痛快快地流一次眼泪，这也是幸福的眼泪。

图腾旋转着，朝我靠近，我抚摸到了它厚实的质地和清晰的纹路。我用力地将图腾揽入怀中，金光跳动着，图腾在我的臂弯中旋转。眼泪滴落到图腾上，我有太多太多的感情涌上心头。我跋山涉水付出的一切终于得到了回报，我终于把那块频频出现在我的梦里的图腾揽在怀中。

我紧紧抱住图腾，任凭泪水在脸上肆意地爬行。谁能体会我此时的心情啊，心酸和欢乐同时达到顶点！心酸的是，我的使命已经完成，而且要面对死亡；欢乐的是，我得到了图腾，我的努力并没有白费，我的族人可以幸福平安了。

这两种感觉交织在一起，让我的心如刀绞般疼痛。我即将离开这里，虽然巫师告诉我死并不可怕，但我真的很慌张。我在颤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即将到来的一切。以前的一切真的只能是回忆吗？我还会再来到这个世上吗？巫师，我会见到你吗？一切都让我好害怕，我该怎么放下一切，不去恐惧呢？

我不想离开，我不想只存留回忆。世界灵，我不知道你是谁，但你可以让我永远和雪狼、永远和这个世界在一起吗？听雪狼说，你是一个伟大的人，是你让我遇见了雪狼……世界灵，巫师在你身边吗？我为什么这么萎靡不振？你能告诉我怎样才能坦然面对死亡吗？

雪狼，我真的，好害怕……

我抚摸着图腾，脑海里快速地闪现着各种各样的问题，我仿佛已经迷失了自己。我该做什么？

突然，一声巨响， 我失去了知觉……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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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集预告：决战到了最后关头，氏族守护灵的石质图腾能否被真正的金色图腾取代？施瓦辛格和他的复仇者们能否被彻底毁灭？列卡的命运又该何去何从？下期精彩，千万不要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