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孤独永恒
2016-11-02黄兰馨
黄兰馨
“人的很多举措无可奈何,人的内心苦楚无法言说,百年一参透,百年一孤寂”。正如如书中所说,翻开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布恩迪亚家族曲折而又离奇的百年发展史在我眼前铺陈开来。这无疑是孤独的一家人,一代又一代人之中,同样的姓名反复出现,男性子嗣中,名为阿尔卡蒂奥的永远孔武莽撞,名为布恩迪亚的永远颀长瘦削。家族的第一人与最后一代皆为近亲婚姻,一切都像是早已预见的命运安排,悲怆而不可逆转地不断重复上演。为了排解深入血脉的孤独,何塞·阿尔卡蒂奥·布加迪恩不断追寻吉普赛人遗留的答案,雷奥里亚诺上校日复一日地发动战争,晚年重复制作小金鱼。各代成员性格不断重现,一切都如同无始无终的循环,以至于看到终章,看到家族血脉断绝时,我心中才有如释重负之感。
“过去都是假的,回忆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一切以往的春天都不复存在,连那最坚韧而又狂热的爱情,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一种转瞬即逝的现实,唯有孤独永恒。”
不仅是家族的孤独,连这个虚构中的马扎多,乃至拉美大陆都经历着这百年的孤独。马扎多小镇作为拉美的缩影,它鲜有发展,与世隔绝,自生自灭。这方土地始终没有改变,文明程度低下,人民自由而无法律秩序,面对政治他们麻木不仁,只因思想上的肤浅不足以理解社会的运作。于是经济的落后阻碍了文明发展,精神贫瘠又使他们因循守旧,停滞不前。正如书中的乌尔苏拉,身为家中寿命最长的女主人,也是平凡母亲的代表。她拒绝接受新事物,阻拦丈夫对未知的探索,晚年沉湎于对过去的回忆无法自拔,只追怀宁静淡泊的过去,一生无休止的劳动。这正是社会的缩影,在不断前进的历史中,这片被遗弃的土地是孤独的。
布恩迪亚家族超越了凡俗人世。第一代何塞·阿尔卡蒂奥·布加迪恩见证了吉普赛人冰块的预言,他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在马孔多沉迷于科学与哲学的人,透过现实直视命运而不被理解,才智超越了应该存在的时间所以发疯,被绑在栗树下度过半生。而布恩迪亚上校自从雷梅黛丝死后似乎失去了过往的情感,在长久的南征北战后才发觉一切战争的了无意义,有何尝不是一种孤独?“今天的马扎多又下雨了。”上校对昔日挚友的话置若罔闻,因为他在无尽的战争中忘怀了过去,然而也并没有看见未来。自由党历经艰难提出的对陈腐法律的改革,最终被抱残守缺的人民反对,战争好像成了笑话。这一家族的孤独,来源于他们不凡的人格始终与俗世对立,或是痴迷于幻想,或是领先于时代,又或者渴求自由,探求宿命。世俗无法理解,无人继承,唯有家族后代不断重复前代,难逃孤独与被异化的命运。
特尔内拉在阿尔拉蒂奥刚要做自我介绍时说:“我一看你的眼睛,就知道你是布恩迪亚家人。”
这注定孤独的血脉像是始于终结的歌曲。早在故事开始的第一句就暗示了上校一生的归结,家族的覆灭。最终马扎多---这座蜃景之城将在羊皮卷被译出之时被飓风抹去,从世人记忆中根除,至此这一切永远不会再重复,“因为注定经受百年孤独的家族不会有第二次机会在大地中出现”。
小说贯穿全书的倒叙,插叙将原本庞大的故事排布得更为错综复杂。然而,即便读来脱离现实的场景,疯狂而悲伤的语言,在此之下却是真实和澄澈的内部世界。我们看到了布恩迪亚家族的历史,也看到了他们的情感。当孤独已成为存活的方式,无法排遣只有接纳,然后在茫茫岁月中艰难求索,寻找活着的意义,探求物质与精神的统一。而在我看来,世世代代的他们,都在生命终结前找到了他们所追求之物。
“天地中万物皆为逆族,百代光阴匆匆如过客,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今天的我,也愿去追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