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瘾

吴可

音乐声和“哒哒哒”的闪光灯音伴随着摄影师的“好好好”，渐渐加快了频率。可能因为没开灯，摄影棚的三面白墙被拉得无限远，唯一那盏灯下的人，显得更加突出。

摄影师换镜头的空暇，张虹光着脚坐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把脚上的冰刀脱下放在一旁：“今天都有点不舍得拍照用它，这个是我比赛用的真刀，战场上的武器，得小心点。”她静静地看着冰刀，出了好一会儿神，直到被请求看向镜头。

“不好意思，我有点犯困，时差还没有倒回来。”距离她落地北京甚至还不到一天：“昨晚到了之后，一直没有睡。”长途飞行和生理因素，可能只是导致失眠的一方面。

张虹的上一站是荷兰，本赛季速度滑冰世界杯总决赛的赛场，在那儿，她遗憾地丢掉了保持了近一个赛季的“金冰刀”。

3月12日，2015-2016赛季速度滑冰世界杯总决赛在荷兰海伦芬展开第二日的争夺，张虹参加的女子500米第二次是本赛季最后一战，此役前，她的总积分排在第一位，领先第二名美国的理查德森38分。“赛前我知道自己排名第一，还是在缺席一场的情况下，虽然是体能最差的时候，但我还是有信心，因为最差得第四名也能拿到总冠军。”

参加500米第2次比赛的选手有12名，每组两人分成6个小组，张虹和美国选手理查德森被分在第六组。出发后，虽处于有着相对优势的内道，启动不占优势的她前100米就用了10秒95。在擅长的后半程，尽管非常努力地向前冲，疲惫的张虹并没有再现常见的“绝杀”场面，最终以38秒24的成绩完赛，排名第五。同组的理查德森不仅在这场比赛上战胜了张虹，总排行榜也成功反超，上升至榜首。“这个名次是我今年世界杯的最差成绩，在领奖台时，我非常懊恼。”

赛前，张虹的自信并不是盲目的。本赛季参加的世界杯分站赛，她先后拿到了四次500米冠军，连续三次击败世界纪录保持者韩国名将李相花。首站卡尔加里，以1金2银1铜的战绩取得了开门红，“1000米比赛虽然获得了亚军，但成绩跟世界纪录只差了0，14秒。最让我惊喜的，是500米夺冠。”众多周知，张虹的优势项是速度耐力占主导的1000米。“第一站，我跟李相花分到了一组，赛前我很担心会被超过很多。”韩国选手李相花被称为“速滑女神”，不仅是索契冬奥会500米冠军，还是女子500米现世界纪录保持者。对于这次意外的突破，张虹记忆犹新：“最后200米的弯道处，我打了个趔趄，蹬空了，但当时我完全不怕摔，心里只有一个信念，就是想赢她，哪怕只有一点机会我也不会放弃。”孢着强烈的信心，张虹第一次在500米战胜了李相花，虽然只赢了0.1秒，仅一个刀尖的距离，但这次胜利，奠定了之后她再次战胜对手的信心基础：“其实也要感谢李相花，如果不是跟她一组的话，我可能滑不出这么好的成绩，她激发了我的小宇宙”一向不善言辞的教练也很开心：“教练说，真好，你又一次突破了自己。”

之后的世界杯、全运会，张虹的表现越发出色，但终究没有抵过旅途的劳顿和连轴转的日程。“今年我一共比了10个比赛，包括国内的全运会。我们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全运会上，因为要比三年没比过的1500米。”为了全运会，张虹和教练原本的计划是后两站的世界杯不参加，但挪威站意外地被定为世锦赛选拔赛，她又不得不连轴敢去欧洲。“今年是对我体能的最大考验，何况我的状态还在恢复阶段，今年我主要是以速度训练为主，所以速度耐力和长时间体能消耗会不占优势，最后阶段状态下滑，虽然很遗憾，但对此我们是有思想准备的。”

第一次经历以奥运会为主的四年训练计划，张虹和团队都在磕磕碰碰地摸索，这时候，她被选为唯一一位现役申冬奥大使，“申奥成功的半年前，我接到了通知，那段时间，恨不得把自己分身，”北京申冬奥的冲刺阶段在7月，这正是冰雪运动员提高体能的关键时期。张虹随速度滑冰国家队转训加拿大，又赶到吉隆坡。一周7天，她有近4天是在空中度过的。

频繁的飞行，时差、上下高原，张虹的耳朵突然听不见了：“刚开始我没在意，回到哈尔滨去检查，医生说已经错过了最佳治疗期，可能会治不好。”直到确诊为突发性耳聋，张虹才紧张了起来。身为运动员，药不能乱吃。医生开的药里含有激素，属于一类兴奋剂，是最不能用的药。“当时我特别着急，不用这个药耳朵肯定好不了。最后经过询问，知道这个药在训练期间，可以向兴奋剂中心申报使用，最后我拿着大概20天的药又去了新疆。”从发现耳朵听不见到治好，她没有耽误过一堂的训练课。在新疆的一个月中，有20天晚上训练完吃饭之后，她都要在床上躺两个半小时才能恢复回来。“但我觉得付出是有回报的，也是新疆之后，我的速度项目的训练提高特别大，500米的进步很大。”

这个赛季虽然充满惊喜，但也留有遗憾，张虹的主项1000米成绩不是很理想，对此，她的态度明朗坚定：“恢复性训练不可能一下子把速度和速耐力以及体能在一年之内都恢复上来。等到下一个赛季，就是2016年至2017赛季的时候，我相信我的速度耐力的训练会增加许多，在1000米上的优势会渐渐回来的。“张虹和团队一直充满信心：“我们并没有很着急，毕竟最终的目标是2018年冬奥会。”

2018年即将到来，那2022呢？“很多人问我说会不会坚持到2022年，但现在我还是会把最主要的精力放在2018年上，因为这才是近期内对我而言最重要的比赛。”身为申冬奥大使，2022年北京-张家口奥运会对张虹而言意义更加特别：“我想我会尽力努力到2022，对于一个冬季项目运动员，能在自己祖国参加一次冬奥会，这对于我人生的意义会很不同。但如果真的没坚持到那一天，我想我会仍然去以另一种身份站在赛场上。”

从2014年2月13日，阿德勒竞技体育馆开始，“突破”已经成为她人生中必不可的一部分。对比一年前的横空出世，在闪光灯下日益成熟的张虹，对于运动或是人生的未来，都有了“不强求、顺其自然”的心态。但她书写的个人传记，其中的社会价值远比冠军荣誉来的更深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