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主方励与26家公司
2016-11-01孙锋
孙锋
白天高科技,晚上搞电影,全天候战斗机方励,30年来都舍不得睡觉。只此一生,必须热情。
方励是谁?你不知道?为《百鸟朝凤》直播下跪的那个方励呀。
63岁,成都大叔,哦不,大佬,号称“中国最随心所欲的大佬”。
“大佬方”掌管着全球最大的物理仪器公司——美国劳雷工业公司,专门研发我等普通人听不懂的高科技,比如无人机潜艇。不过,据说他一个人在全世界各地开了26家公司,大多数是为了能让他有借口到这些地方旅游……
再比如,他投资《苹果》《观音山》《颐和园》《后会无期》,半路出家居然成了中国最成功的独立电影制片人,光是《后会无期》票房就收了6个亿,然后他说这些投资绝大部分都只是兴趣……
所以你不得不承认,四川“耍娃子”(爱玩的人,四川话)方励是个一等一的商人。
他无穷无尽地开放自己,不盲从而又笃定,不激进而又自信,不满足而又清醒,他根本就知道商机躲在哪里,像古龙笔下平凡而又一身绝学的《欢乐英雄》。于是,他在自己多维的世界里跳跃,可以尽情地玩,去探索,即便踏到一两个失误,自有自己的主业在那顶着。
对商人方励来说,玩,就是自己的商业,自己的世界。
爱评论不评论
方励跳入大众的视野,是在直播宣传《百鸟朝凤》时情到深处,为争取更多排片量而突然下跪。
这一跪不要紧,惊到了大批导演、编剧、制片人和普通观众。
有人跳出来,质疑方励炒作,其动机是为了拉高《百鸟朝凤》的票房,而采取的下三流营销手段,扰乱了正常的影片宣传手法,为电影的正当竞争做了坏的榜样。证据是方励参与了片子前期8个月的宣传工作。
也有人站出来,说方励做得好,一是纪念了导演吴天明的遗世之作,二是为得不到关注的文艺电影说了话。
一时舆论热议,票房千万。直到有权威媒体评论说其丢了文化人的尊严。方励才站出来说了一句:“爱评论不评论。”
不过方励自己却做了一番评论,“我从小就向往英雄主义,做梦都想有一天英雄救美。(下跪这事)给我的感觉就是英雄救美,《百鸟朝凤》是我心爱的一个女孩子,她遇到生命危险了,你说我什么不能干,我就是要英雄救美。”
康德说,“一个行为的道德性不取决于它的结果,而仅仅取决于该行为背后的意图。”后来吴家人证实,方励确确实实只是个义工。
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方励没有少做。2000年,导演王超来找他,以朋友的身份请方励帮忙投资。他连合同都没签,就投入36万元。之后,方励又前前后后投入120万元,最终只收回来三分之二。
没想到,凭借这部片子,到戛纳电影节旋了一圈后,方励的人生维度又开了一面——投资电影。
《颐和园》《观音山》《苹果》……投资的片子不是票房惨败就是被禁。9部电影总投入4 000多万元打了水漂,并被告知5年内不能拍电影。
就是因为单纯地喜欢电影,方励偏执地为它“殚精竭虑”。比如为了替《苹果》争取参加柏林国际电影节主竞赛单元的机会,方励“一边给导演做思想工作,一边去广电总局的办公室门口堵局长”。这部片子,让他一度“嚎啕大哭”。
方励心里有一部属于自己的《百鸟朝凤》,就是他的热爱和任性。你爱评论不评论。
老子自己是船长
要怎样解读方励这种近乎偏执的任性呢?这种任性不仅让他获得了商业上极大的成功,也让他自己觉得“自己活过的60多年很成功”。
早年间,17岁的方励到贵州打了一年隧道,修了一年大桥。修铁路的时候,方励的同班同学因为与当地村民争执,被人连捅27刀丧命。40多年后,方励仍然能够清晰回忆起这位同学嘴角是怎么动的,走路是什么姿势,爱吃哪些菜。
一瞬间一条生命的逝去,让方励很害怕。在熬过想自杀的19岁后,方励在一处图书馆里读到了大量的全球国家历史和名人传记,人生第一次有了对世界,对生命的好奇。
阴差阳错考进大学地球物理专业,并以优异成绩毕业后,方励进入了北京核工业部第三研究所。两年不到,方励提出辞职。“突然发现这不是自己喜欢的工作和生活,在这个平台上已经不会再有什么惊喜出现”。方励开始了每两年换一次工作的人生。
“人生假如是一个苦海,那我就是一个小舢板,但别忘了,老子自己是船长。”方励在多个不同的场合重复着这句话。这句话也契合了方励由被动到主动的人生转变。
拿到美国维克弗斯特大学的MBA学位后不久,揣着5万美元,方励建立了劳雷工业公司。这个公司的主要商业方向,是地球物理勘探和海洋科学调查,恰是方励最感兴趣的研究方向。于是,方励甘心睡一年地板,在外面打肿脸充胖子请客人吃饭,自己天天吃方便面去折腾。
或许是偶然,但也证明方励商业嗅觉的敏锐。地球物理勘探和海洋科学调查作为冷门学科,本来就不被太多人了解,而相关内容的商业化,更是一片空白。多年之后,这个以地震仪、海洋测绘仪、重力勘探仪等产品为主的劳雷工业,已经成为了集地球物理仪器开发与销售为一体的全球性公司。
2002年5月7日,北方航空的一架客机在大连港外侧坠毁。方励几天后才从报纸上得知黑匣子还没找到。他那时正去朋友家“炸金花”,抄起电话就给天津海事局的海事大队大队长打电话,问打捞的时候有没有用过声纳信标定位仪。
答案是没有。方励马上说“我愿意做义工,自带干粮,自带仪器,钱不要,名也不要,我就来,你让我来干”。
实际上,他那时也没有这台仪器。得到允许后,方励一边给美国的制造厂商打电话,要求“不管造一台、租一台、买一台、借一台,反正我马上需要一台仪器”,一边满世界找会使用这仪器的人。
42小时,所有仪器和相关人员到达现场。他带着人在海上干了三天三夜,最后找到了黑匣子。
“后来我跟所有人讲,我这不是爱国,什么情操,都没关系,我就是一玩(地)球的,你让我踢球我就过瘾。”方励说。
于是,我们从方励的创业史中,似乎找到了他近乎偏执任性的答案——对生命的敬畏,对兴趣的热忱,以及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这何尝不是所有成功创业者的心态?
韩寒背后的男人是个老青年
地球物理专业的方励喜欢用上帝视角观察这个世界。相对于地球10多亿年的进化,人类100年的生命里程只是须臾。所以方励很惜命,而他惜命的方式是不敢睡觉,每天4个小时睡眠,时刻保持战斗姿态。
这样就造成了方励的眼袋很重,不过精神却异常的充沛。方励一直认为生命是跟着时间在走,身后有后悔一直跟着。辞职不能停、创业不能停、失败不能停、折腾不能停,一停就后悔。
方励从不后悔。所以当有人替他质疑他的选择,替他担心失败,甚至替他汗颜时,方励却很快乐。
在方励面前,时间是静止的。当同龄的60后人去养老,70后人去养生,方励还在跟80后、90后混在一起撺掇事情,当一个“老青年”。
从这个角度来讲,方励热爱电影,也是用电影去解释多维的人生,体验不一样的经历,“等于活了好几回”。证据则是他投拍的《苹果》《后会无期》《万物生长》等电影里的青春荷尔蒙与人性解构。
因此,当韩寒找到方励,说是想拍一部电影时,方励二话没说答应投资。
方励投资电影或许和其他人不一样。他不过多地参与剧本的创作,给韩寒相对比较大的自由空间,做出他自己风格的东西。相同的,对于其他合作导演,方励也一般不干预,“这样才能看到他哪个方面强,哪个方面弱,你已经约束死以后,你真不知道年轻人的潜力在哪儿。”
这种风格也体现在方励其他投资方面。“把一群志趣相投的‘小朋友搭成一个模式,让这个局可以玩儿下去。初创企业的时候我会看他有没有一个有未来的商业模式,即使不能执行,我会撺掇会执行的朋友给他,把大家组局上路,我就撒手了。”
“有时候想去哪个国家玩,就想能不能和这个国家建立商业关系,这样就能寓商于乐了。” 于是,2016年,方励收购了比利时FLYING-CAM无人机公司,并将其生产线引进上海。这款曾拿下2014年奥斯卡科学技术奖的无人机,以其出色的续航能力和自主导航水平,完成《阿凡达》《地心引力》《少年派的奇幻漂流》等好莱坞顶尖特效大片的航拍任务。
方励的26家公司就这么撺掇出来。
与其说方励是在玩,不如说他是用玩的方式在撺掇关系,从中嗅出商业价值,而后又将关系转化为生产力。恰好他的任性又贴合了现在年轻人的主流价值观。
这才是一个典型的“老”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