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枝玫瑰里的一根黄瓜

宋石男

如果《冰河世纪5》只是单独的一部动画电影，我会给7分。很遗憾，它是《冰河世纪》系列的完结篇，所以我只能给4分。它实在太过平凡，甚至平庸，扛不起它所属的传奇家族的过往光芒，因而格外黯淡。

看第一部《冰河世纪》时，我才二十四五岁，就像电影里的树懒希德，话多得可以覆盖一座森林，自恋程度也足以让世界上最娇艳的水仙瞬间凋谢。那时我和女友、现在的妻子一起在她的研究生宿舍里用586电脑看《冰河世纪》的光碟，被悬崖上执着追求橡果、虽九死犹未悔的龅牙松鼠逗得哈哈大笑。

现在《冰河世纪5》上映，我将步入中年，头上多了白发，有时沉默如磐石，也很少开怀大笑。不过我对《冰河世纪5》评价不高，绝非因为中年人的颓废与偏见。这部收官之作，与前4部的调性都不搭，恰似在4枝玫瑰花中放下了一根黄瓜。

前4部《冰河世纪》，都是在远古宁静而热情、单纯而艰辛的自然环境中展开：《冰河世纪》第一部是一群个性各异的远古哺乳动物在冰天雪地中的“奥德赛”，历尽艰难险阻，最终将一名人类婴儿送回他父母身边。《冰河世纪2》是这群动物的诺亚方舟，冰川融解，灭顶之灾就要来临，它们凭借勇气、智慧和情感，终于到达安全彼岸。《冰河世纪3》是同一群动物的桃花源记，在它们邂逅的世外桃源里，藏着失落的世界，本已灭绝的恐龙在其中出没。《冰河世纪4》则是这群勇士的大航海时代，大地震导致大陆漂移，它们流离失散，凭着上苍赐予的幸运，终于回到故乡，再度团聚。

《冰河世纪5》中断了前4部的史诗调性，硬生生搞了一个好莱坞灾难片模式，可以看成是黄鼠狼版布鲁斯·威利斯的《天地大冲撞》，或者别的什么彗星撞地球。

写到这儿我发现，我之所以不喜欢《冰河世纪5》，是因为它破坏了我对青春的美好记忆。每个人都留恋自己的青春，我们常会将青春时期所看过的电影，不加审视地投射到美好中去。我对冰河系列前4部的记忆也许就是如此——它们可能并没有那么好看，这第五部可能并没有那么糟糕。

好消息是，《冰河世纪5》是最后一部。从此，我就可以将它彻底锁进回忆的屋子里，再不会被打扰。

坏消息是，编辑提醒我，这未必是最后一部，你看《谍影重重》系列，拍完前三部就宣布结束，可现在连第五部都出来了。

看来，我们连跟自己喜欢的系列电影说再见都要冒着被戏弄的风险。这就像你送一位好友到电梯口，依依惜别，电梯门打开，他进去，你们挥手，含泪，再见，再见。电梯门合上，你伤感无限，打算转身离开，可就在这一瞬，电梯门打开，那个要走的人还在电梯里。“电梯坏了。”他尴尬地说。而你，也因为告别的伤感突然被破坏而显得比他真的离开还失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