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军事领域中风险、危险与威胁关系的若干思考
2016-10-31刁联旺王晓璇
刁联旺 王晓璇
随着国家安全领域的不断扩展和信息化战争空间维度的不断扩大,特别是近年来伴随着战场感知手段不断丰富带来的信息融合技术的迅速发展[1],军事风险管理、军事威胁与军事危险的相互关系问题越来越突出,但是遗憾的是当前在军事领域中关于威胁、危险、风险以及挑战等基本概念的使用还十分混淆,本文将讨论这些基本概念及其相互关系,分析它们之间的区别与联系,探讨定量分析的数学方法,为这些概念在指挥控制领域的正确使用提供有价值的参考[2].
1 基本概念及其关系
在军事领域中,军事风险、军事威胁与军事危险的相互关系问题非常突出,它们之间的关系十分微妙,需要仔细辨别才能分辨清楚[3].
1.1 威胁与危险
一般地,威胁是指要对某人或某物造成某种损害、伤害的现象.然而就“现象”一词来说,既可能是潜在的现象,如对民族、国家的政治、经济、军事、生态、精神、智力和其他价值面临的潜在危险,也可能是现实的现象,如目前世界上广泛存在的种族间的冲突、武装极端主义、社会领域的犯罪,等等.因此,威胁的定义应涵盖现象的所有方面:既要包括真实的现象,又要包括潜在的现象.事实上,威胁本身就是两个组成部分的集合体,既包括造成损害的主观意图,又包括造成损害的客观时机.也就是说,敌人的企图(意志)被视为对国家、社会、个人利益的直接威胁,而时机则被理解为实现这些企图(意志)所需的充足的力量和手段.从上面的讨论可以看出,威胁的概念与危险是紧密相关的,但不能把它们混为一谈[4].
危险与威胁的概念在政治−军事领域中是十分常见的,两者经常被用作同一内涵,在定义中相互使用.比如,威胁是危险的极端水平(直接的危险),而危险则是一种可能的(潜在的)威胁,因此,要想准确地描述二者的区别还是相当困难的.然而无论如何,二者虽然具有强烈的相关性和相似性,但它们之间还是存在一定差别的,下面从3个方面加以区分[5]:
一是威胁与危险在造成某种损害的条件准备程度有所不同.威胁必然包含着两个组成部分:对安全利益造成损害的意图和能力.威胁是矛盾的极端恶化,可能会直接导致冲突,敌对政治实体双方中的某一方已经明显地准备运用武装力量来获取其政治目标或其他目标,即军事威胁是某一国家(国家集团)已确定的对另一国家(国家集团)发动战争的意图,或通过侵略性行动对另一国家(国家集团)的利益和主权造成损害的意图.而危险则意味着对某些利益造成损害的潜在威胁,要么其意图受到限制,要么其能力受到限制,为此还需要创造更加充分的条件(能力的积聚、意图的形成).
二是威胁与危险造成某种损害的目标明确程度有所不同.威胁在本质上总是具有人为的、特定的目标,即具有明显的主体(来源)和直接作用的客体.与此不同的是,危险在本质上通常是假定的、没有明确目标的,其主体和客体都没有明显地表露出来,例如在炮弹射击训练靶场都划定一定范围的危险区域,防止人员、家畜等进入造成意外损害.
从上述对威胁和危险的差别分析之中可以看出,军事威胁是某个政治主体对另一政治主体至关重要的利益造成损害的意图和时机,而对于军事危险,这个概念的主体还可能不包含外来侵略者,而只是表现为国内关系,例如某些地区的暴乱分子通过武装暴力手段对国家和人民群众的利益造成损害的客观时机.
总之,军事危险威胁是军事危险的特殊情况,它不但意味着军事危险的进一步恶化,而且还具有明确的目标特性(来自特定源头,针对特定目标);而危险可以是一般性的,大多数时候没有明确的目标,可以来自多个源头,并对多个目标造成负面影响.
本质上,军事危险和军事威胁都是国家或联盟之间实质性政治−军事关系的明确体现.它们都意味着政治−军事紧张状态的升级程度,所不同的是与军事危险相比,军事威胁意味着紧张状态升级到更高程度,它直接来源于军事危险,是军事危险的直接结果.军事威胁表现为国家之间的政治−军事对峙,以及运用军事力量解决由来已久的矛盾的野心.军事危险紧张程度相对要低得多,双方也更可能通过协商达成政治−军事上的妥协.
军事危险表现出的主要迹象包括:
1)在政治主体之间发生经济、政治、宗教、种族、意识形态和其他矛盾,可以运用军事力量加以解决;
2)政治−军事关系的实体可以获得继续斗争的时机(能力基础);
3)军事政治主体决心对政治目标使用武力手段.
军事威胁也具有同样的特征,但军事威胁作为政治−军事紧张状态升级的更高程度,还具有一些独特的迹象;
1)政治主体准备(能力加上意图)使用军事力量来解决矛盾;
2)武装暴力的目标、主体和客体都具有明确的迹象(也就是人为的军事危险);
因此,军事威胁意味着一个政治主体准备运用武装暴力手段对另一政治主体至关重要的利益造成损害,以解决双方的矛盾并获取单边优势.
1.2 风险、危险与威胁
上节对威胁和危险的分析已经揭示了它们之间的相关性,我们还可以辨析它们之间的互补性.
在发生不利的突发事件时,国家安全领域中即使很小的危险也会被放大成对国家至关重要利益的直接而明显的威胁.因此,威胁是以体系的形式出现,而不是独立的威胁和危险,威胁体系包含了所有的威胁和危险.也就是说,每一种基本的危险都可以被视为潜在的威胁,因为它在某种条件下会转变成为实质性的威胁,并能够对国家、社会和个人利益造成这样或那样的损害.
将各种威胁和危险视为一个体系又带来了新的问题:这个给定的体系是仅仅针对明确的威胁和危险,还是存在能对安全利益造成损害的其他威胁和危险?除了使用的威胁和危险以外,挑战和风险也经常使用.
美军认为,威胁视为一个国家、一个国家集团或事物集合造成威胁的时机[6];挑战被视为抵消的能力,而风险被定义为实现安全目标存在的阻力.因此,如果在下列不稳定因素——风险、挑战、危险、威胁——中挑选出主要的概念,理应选择风险.因为挑战、危险和威胁表示对国家、社会和个人安全利益造成特定损害的风险,也就是说,它们都是次要因素.
在研究了挑战、危险和威胁3个概念的相互影响之后,可以从政治−军事紧张程度上对其进行分类:
1)政治−军事挑战包含状态升级的初级阶段,在此阶段中,政治−军事关系的某一方通过抵消另一方实现国家安全利益的努力,来表明自己的意图.
2)下一阶段——军事危险——包括假定的对抽象敌国的利益造成损害的概率.当特定政治主体(侵略者)具备了真实的动机,并具备了对特定侵略客体造成损害的充足的军事−经济能力时,政治−军事紧张状态就达到了极端的军事威胁阶段,接下来,要么特定的威胁成为现实(也即武装斗争),要么采取措施降低紧张程度(如双方谈判、达成妥协性协议、缓和紧张关系).
总之,军事政治−紧张状态的每一阶段都有独特的固有特征.威胁、危险、挑战的各自特点是有层次的,能够明显地体现出其相互之间的界限.危险与威胁的相互关系具有某种内在的规律性,即遵循由量变到质变的辩证作用法则.在明确的量变条件下(为损害敌方利益而形成明确的意图、创造客观的时机),危险状态获得了直接威胁(危害)的迹象,就会上升为威胁;反之,当发生反向量变时(风险度降低,紧张程度减小,达成了妥协等等),威胁会被缩小到危险状态.而无论是危险还是威胁都表示对国家、社会和个人的利益造成特定损害的风险.
2 危险、风险与威胁的定量分析
在风险基本理论中,危险总是对行动产生负面影响,其定量的刻画可以从3个方面加以考虑:损失、概率和紧迫性.这3个参数分别反映危险带来主体利益上的损失大小,危险发生的可能性大小以及危险发生时刻的时间紧张程度[7].
2.1 危险度量
作为危险事件的负面后果/影响可以表示用各种单位度量的损失(Loss,记为L):比如金钱、商品的数量、人员数量、健康状况、政治的支持等.有些比较抽象的损失诸如威望、国家主权、个人影响、社会地位、自由、在各种组织或机构中的成员资格(如排除在联盟、俱乐部或团体、政党等之外的危险)的度量是比较难的.
一项行动与危险联系起来的时间特性,如意外事件发生或出现的时刻或其呈现的时期,称为紧迫性(Urgency,记为U).定义U为一个可供利用的时间差∆t的函数,∆t定义为从当前时刻t0到(已知的)意外事件发生的时刻tl的时间差,因此,有关系式
危险发生的可能性反映无论物质世界还是人类社会的不确定性.这就是作为意外事件发生的似然或概率(记为pl).对于军事领域中装备的损失、受到打击损失的持续时间以及被毁伤的概率等用数学方法加以计算是完全客观正常的处理,但是对于像士气、战斗力等涉及到人的因素的军事对象,其可度量性就降低了,这就需要充分利用概率的主观性,特别是利用历史数据或经验运用贝叶斯统计方法,具有一定的模糊性.
因此,识别出来3个参数——损失(L),概率(pl)和紧迫性(U)—它们都可以用数学方法加以计算或在考虑一定的假设之下至少可以通过合理的模型和方法加以估计.这些参数刻画了危险的客观性和可度量性特征以及发生的概率.3个参数的组合应提供了危险的综合表达.因为当这些参数任何一个为零时,危险实际上是不存在的,因此,最佳的表达形式应为乘积.例如,尽管原子弹的爆炸具有严重的灾难性且出现这种灾难性后果的概率也十分高,但其紧迫性并不强,因为使用原子弹的时间间隔太长即紧迫性几乎为零.因此,危险定量计算的公式为
其中,D表示危险值,而L是损失或影响,pl是损失/影响(客观地计算的)发生的概率,U是危险发生的时间紧迫性.
2.2 风险的度量
风险不可能存在于两个基本要素之外,主体和危险,由于主体是从效用角度看待危险的,风险本质上具有主观性,这依赖于主体的历史经验水平.首先,危险损失大小的影响,伴随着主体感知的重要性[7](比如中美军关于进攻战斗中损失兵力1/3所带来主观感受就大不相同,我军认为部队还可以继续战斗,而美军则认为部队丧失了进攻战斗力,需要撤离战场);其次,发生概率的主观性从概率定义本身就具有这一偏爱特性,即有利于己方的事件发生概率总认为更大一些,而不利于己方的事件发生概率总被估计的更小一些(最为熟知的例子就是购买彩票者对中奖概率的估计,即具有类似的特性).再有就是时间特性也有被主体修正的可能性.因此这些调整可以归结为危险三要素的修正系数:α为影响/损失(由L表示)修正系数,β为概率(由pl表示)修正系数,以及γ表示紧迫性(由U表示)的修正系数.因此,风险(Risk,记为R)的计算公式为
式中,ρ=α×β×γ,称为综合修正系数.
2.3 威胁的度量
本质上讲,如果实际威胁存在,那么就确定了主体A把危害转嫁到主体B的意图、能力和机会,这就足以建立其威胁等级[1,8−10].意图是指一个主体A实施威胁意愿的要素,而能力是指主体A足以承担一项有价值行动的资源可用性(如物理和信息手段),机会是指出现了这样一种作战环境,在该环境中,行动的潜在目标出现了且允许对其采取行动.
在意图、能力、机会构成的三元组中,意图及其与行动的关系是最为复杂的,也是最难估计的.意图估计既可能涉及到数据驱动的方法(如传感器观测到目标的运动状态参数可用以解释目标行为的目的)也可能涉及到特定目标驱动的方法(如朝我防御的主要方向机动).因此,意图可以基于当前目标行为的观察值加以估计,也可以在其他信源提供的信息(如情报)的基础上综合推断.另外,它还可以通过主体获得的先验知识或过去行动的自身经验直接判断.在军事领域中,某些意图的指示信号,如目标航迹的位置、速度、身份或敌我识别(IFF)询问响应(或缺少)等,从战术图(CTP)、先验知识库或与其他部队单位的通信中容易获得和利用,但是其他诸如威胁的机动、战术、群的组成和欺骗等复杂行为的分析都是十分困难的.
主体的能力决定了执行意图的可能性[11−14].这个概念是指内在的或结构上的能力,其测量可独立于任何特定的态势,如一枚导弹的杀伤力.能力的指示信号通常是可以利用先验数据(如情报和数据库等)获得的(能力的大小也可能是动态的,诸如敌方目标的防护能力,以及随着作战过程而出现的降级现象!)作战期间得到的观察值可以用来最终确认关于威胁能力的先验信息(如平台的特征,传感器和武器等).
机会也称为态势的能力,是指出现了对将要发生的行动十分有利的因素,它依赖于态势的动态性.假定某项行动的收益(Gain,记为G),行动成功的概率记为pg,行动收益的时间紧迫性记为Ug,则行动收益的机会(opportunity of gain,记为Op)可表示为:
其中,Op是与机会值,而G是收益值,pg是收益概率,Ug是收益紧迫性,如上述讨论,紧迫性表达为一个函数:
式中,∆tg为时间差,tg为所行动收益发生时刻,to为当前时刻.
综上所述,危险的定量计算考虑的因素主要是损失、概率和紧迫性,而风险的定量计算不仅考虑了这3个因素,还考虑了主体的效用,即增加了综合修正系数,二者都是站在主体的角度处理问题的,因此,定量计算具有一定的优势,已有大量的比较成熟的模型和方法供参考和应用;威胁的定量计算与此不同,它是站在对手的角度看的,考虑的是对手的能力、意图和其实施威胁的机会,因此,更加复杂.在有影响的能力、意图和机会三元组模型,能力的计算是军事参谋业务的范畴,具有成熟的理论和方法;式(4)表示的模型类似于危险计算模型,在获得一定的情报基础上也相对容易计算;但是敌方的意图估计和分析需要建立关于对手的模型,这无疑是十分困难的,因而也成为能力、意图和机会三元组模型难以实际运用的主要原因,也是目前信息融合领域中高级融合技术研究中的热点和难点.
3 结论
本文论述了军事领域中风险、危险、威胁等概念的基本内涵以及3个概念的基本关系,探讨了定量化风险、危险和威胁估计的数学模型并对三者计算模型的特点进行了分析,进一步研究的方向是威胁估计模型中关于意图的估计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