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莹:在面馆里谈一次梦想
2016-10-27徐笛
徐笛
花一年时间,走遍20多个国家,采访百余人。她是中国“即客”的代表之一,余莹。
即客,意指“即刻去做的人”。
也许还有人记得2009年澳大利亚昆士兰旅游局曾全球选拔大堡礁看护员,宣传语让人记忆深刻——“世界上最好的工作”。
全球35000名报名者中,余莹位列前50名,是中国大陆唯一入围的女性。虽然未能成为最后唯一的幸运儿,但最终她如愿获得昆士兰旅游局的邀请,完成了前往大堡礁之梦。
北京电影学院文学系研究生毕业之后,80后的余莹第一份工作走进了时尚圈。她的老板是国际名模马艳丽。
然而,两年纸醉金迷的时尚圈的生活如梦似幻,余莹内心的困惑却不断放大。那时,她感受到生活中很多中国的年轻人并不幸福,“我当时找到的一个原因是他们没有实现自己的梦想。”
于是,余莹辞了职,把梦想设为主题,开启了环球采访之旅,去全世界搜集梦想。
2011年,通过朋友的介绍和网络信息等各种渠道,余莹开始筛选联系人,寻找赞助商。在她的访问名单中有挪威的公主、波兰的财政部长,世界岛屿经纪人、残障励志演说家、大山里的茶叶蛋商贩、奢华商场里的巧克力师……
意外的是,完成整个访问之后,她感悟到,幸福感与有没有梦想或是否实现梦想并无太多关系,真正让人们感到不幸、受挫的是内在的缺失,是被漠视,“我们这个时代有太多的冷漠。”
2012年初,她把这些迷人的故事写成了旅游随笔:《出发,和每个人谈一次梦想》。在这个过程中,她也找到了自己的人生理想。
2014年年底,余莹找到了新的方向。她和另一个重庆妹子合伙在北京开起了卖小面的餐饮店。她认为,厨房是最直接的给予人关心和爱的一种方式。“相对来说,小面的客单价比较低,所有人都吃得起。”
她想用这样一个空间去连接人,打破人际交往中的隔阂,消除了冷漠。“我比较执着,认定的事情,可以迂回,但会坚持。”
访谈
Q=问题 A=余莹回答
花一年时间,走遍20多个国家,采访百余人。她是中国“即客”的代表之一,余莹。
即客,意指“即刻去做的人”。
也许还有人记得2009年澳大利亚昆士兰旅游局曾全球选拔大堡礁看护员,宣传语让人记忆深刻——“世界上最好的工作”。
全球35000名报名者中,余莹位列前50名,是中国大陆唯一入围的女性。虽然未能成为最后唯一的幸运儿,但最终她如愿获得昆士兰旅游局的邀请,完成了前往大堡礁之梦。
Q:为什么说幸福感来自于消除人际间的冷漠?
A:有很多人问我,环球采访中“留下印象最深的是谁”、“谁的梦想最特别”,我都有点回答不上来。其实,没有谁的梦想是那么特别的,大部分都落在幸福两个字上。
但回想起来,对我内在触动最深的,是那些无私给予我尊重、关心以及很多爱的人,而那些用冷漠的方式拒绝、伤害我的人,有几次让我感到伤心。由此,我发现幸福是从爱里来的。
很多时候,我们说要实现一个梦想或者完成很多目标,其实是内在缺乏安全感,缺乏爱,需要那些东西去填补。但如果你的内心完全沉浸在爱里面,是不需要向外寻找的。这是我在整个过程里的反思,并且找到了我的人生目标——传递爱的力量。
Q:你是如何挑选采访对象的?
A:完全就是依靠我的直觉,很随性的。对方的故事是不是打动我,我是不是认可他是一个有梦想的人。比如说尼克·胡哲,通过视频,我觉得他是我想见的人,所以就一定要想办法见到他。
然而,也有判断失误的时候。有的人和你原来预想的不一样,或者意料之外的拒绝。当然也有因为偶然的机缘采访到的人,就像芭蕾舞蹈家李存信。当时我在去澳大利亚的飞机上看到一部关于他的电影,很感动,虽然不知他在何处,但是想
一定要采访他。到了澳大利亚一查,发现他就在那里。回过头看,就好像冥冥之中一双无形的手帮你安排好了这些人一样。
Q:有的人不相信你真的采访到了挪威公主玛塔·路易丝。可以谈一谈采访她的感受吗?
A:是的,现在我想起来还觉得不可思议。听起来,一个外国人去采访一个国家的公主是太困难的事。
作为一个公主,她放弃了王位继承权,开办了一所学校,传授“与天使沟通”。我听说了她的故事,觉得好有意思,就找到她学校的网址,发了邮件。等到四封邮件发出后,得到了公主助理的回复:公主同意见我。
在国内,要采访到一个明星是多么的困难。而我那天约了公主9点半。提早15分钟,我在奥斯陆的学校楼底下等。一个穿高跟鞋,手里端着两杯咖啡,白领样子的女人跟我打招呼。“嗨。你要不要进去?”“我约了时间,等一会再进去。”“你是来自中国的采访者?”“是的,你怎么知道?你是公主助理吗?”“我就是玛塔·路易丝公主。”
那一个瞬间,我就觉得够了。就感觉到,特别的温暖,原来人和人之间真的没有太多的距离,本就是很单纯的关系。在这个时代,我们要联系一个人不困难,但是内心要靠近、连接,并不简单。
而当我询问公主的梦想时,她的回答我完全能够理解。她说:“希望世界上的每个人都能拆除心灵外面的围墙。”而她的言行就在践行着她的梦想。
Q:倾听别人的故事,和20个国家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你用什么方法打开他们的心扉?
A:就是真诚。我把我做的这件事以及做事的原因告诉他们,我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被打动,但如果我是发自真心的,对方也许能感受到。我发出100个邀请,也许就有50个没有回应,或者最后没能见到,但有约见到的50个就够了。
Q:整个过程中的艰难主要是在哪方面?
A:精神上的打击,或者说失落感吧。因为多少是抱着期待的,当你看不到希望的时候,是最难的。
在找赞助时,曾有企业表示过极大的兴趣,但随后再联系时就电话没人接,邮件再也不回;我也曾经试图邀约过一位很有名的脱口秀主持人,一位英文主持人,还有过一位曾经很让我崇拜的企业家,但你却发现无论用什么样的方式都换不来对方的一个回应;我也遇到过突然失踪的合作伙伴,就是明明前一天还好好地说着话,但当你暂时不再被需要的时候,就是无论怎么再联系对方都不再做声。那个时候是最难过的,不能够理解。
正因为遭遇过很多无言的拒绝和沉默,我才会那么珍惜那些给过我回应的人们。我曾经向三位最知名的法国女明星伊莎贝拉·于佩尔、朱丽叶·比诺什、苏菲·玛索发出过采访邀请,虽然最终没有见到本人,但她们的经纪公司,都无一例外地诚恳地回复了我的来信,并解释了她们无法接受采访的原因。这些回应让我感到被尊重。我也想起了那位认真回答我问题的波兰财政部长,那位请我吃饭的美国酒店大亨,那些把我迎进他们家中的世界各国的陌生的人们,他们让我温暖,让我感恩。我觉得这才是生命最核心的东西,就是爱的力量。
Q:梦想这个词,如今被提得太多,甚至有时候多少带上了主旋律的色彩。
A:对的,有被打了鸡血的感觉。虽然现在我也依然认为梦想很重要,但是完成整个旅程之后,我想跟大家分享的是:不要把注意力都放在梦想上或是一个又一个的目标上,那只是一条路径,一段体验。我们最终目的是为了让自己的人生更幸福。太在意结果,反而会失去中间的乐趣。
Q:作为中国“即客”(有梦想立即行动,为梦想勇往直前者)的代表,你怎么理解这个群体?
A:其实有很多这样的人,他们很有行动力。人生有很多时间都是被我们自己浪费掉的,只要有行动力,很多事都是可以实现的。
Q:马艳丽是你第一份工作的老板,也是你很好的好朋友。她怎么看待你做的这件事?
A:我写的书的推荐序言是她写的。我觉得能和她成为好朋友的一个重要原因,是她对我的信任和那种认可,这是我非常幸运的。她给了我很多正面的引导。虽然我离职做环球采访的项目对公司来说是不利的,但是从朋友的角度,她从头到尾都支持我,认为这是有价值的事。后来她跟我讲,在我找赞助最难的时候,她想如果我一直找不到人,她就赞助我做这件事。这是真正的朋友。
Q:你如何看待商业介入到你的环球采访中?
A:我们反对的是虚假、过度、扭曲的营销。如果一个产品是好的,那一个好的依托去推广它,其实是互惠互利的。我的这个环球采访的项目像是一个行为艺术,它是完全不盈利的,需要其他力量来承担各项开支,是一种平衡的结合。
Q:面对面迎接与100多人的生命碰撞,这一年,你的内心的收获有哪些?
A:他们中很多很优秀的人教会了我怎么做人,这对于我之后人生,是最宝贵的财富。
比如挪威公主就教会我,两个看似地位悬殊的人之间,怎么对待别人。我以前的工作是在时尚圈,见到各种各样的明星,你会感觉到那种浮躁,还有故意制造的高人一等的距离感。包括社会上也是,人与人之间的隔阂其实是很深的。而这造成了人的不安全感、挫败感,影响了我们的内在。而挪威公主对待我的态度,带给我完全不同的幸福体验。
还有法哈德·弗拉迪先生。他是世界上最大的岛屿经纪人,客户包括了比尔·盖茨、威廉王子夫妇等世界名流。他真的是我所有采访对象里唯一一个亲自给我回电话的人。
当他从加拿大给我打长途电话时,我还很紧张,想了很久,不知道怎么跟他表述我的意图吸引他同意我的采访。没想到拿起电话,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我放下所有担忧。他说,“余小姐,我能为你做什么?”这让我立即像朋友一样跟他倾诉。
而到了汉堡见面时,他虽然很忙,但花了很长的时间跟我聊他的梦想,他的故事。晚上又带我参加了一个公益组织的年度活动,出席的多是科学家,还有德国首富。他很细心地把我介绍给每一个人。
他们为人谦卑、有爱心、愿意帮助别人,就像是榜样,让我感到我也想成为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