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则才是情怀的最终保证

万喆

万科股权之争进行得如火如荼，战场不断扩大，将华润、深圳地铁、深圳国资委、国家国资委、深交所、证监会等或通过程序或通过关系或通过媒体都裹挟了进来。

这是一次现代商业文明的演习。股东的权益、管理层的权利、监管层的权力，在市场上本就是一个都不能少的，都是维护市场公平运转的重要支撑。市场争端本不奇怪，市场正是因为有各方对自己权利的最大争取动力和相互最优均衡势态造就的。

但是，随着舆论纷争愈演愈烈，事情似乎开始朝着大家始料不及和情势几乎不可收拾的方向滑去，猛烈的情绪效应迅速撕裂着社会，其主议题是：我们应该尊重情怀吗？！

事实上，在近些年的中国经济、社会发展过程中，这种争论始终存在并使社会遭受了许多困扰。答案显而易见，但常被人们有意忽视。

首先，规则才是情怀的最终保护。小到个人大到社会，谁不需要情怀？世界最大的情怀，是建一个共同的最优环境，使所有人都能够公平地争取自己的情怀目标，因此，我们需要同一的、公开的、透明的规则，在规则的协同下，消弭冲突，共建社会进步。各个个体有不同的情怀，但没有人能够轻易说自己的情怀就高于其他人的，提倡公平者自身也不能代表公平，唯有程序，可以实现正义。因此，规则才是对情怀最大的保护，也是终极的保护，因为它保护我们每个人都有追求自己情怀的权利，而不是任由其他人的所谓“情怀”霸凌于一些人之上。

其次，理性是情怀的最终真谛。不是宏大的就叫做理想，不是缥缈的就叫做情怀。情怀之所以成为情怀，是因人类对于世界的乐观信任和对生活的美好憧憬，但同时并存的，是世界的不确定性和生活的错综复杂，而在这种始终矛盾的世界中，人类还能够不断苦苦追寻，即使历经磨难也能不忘初心，这是情怀可贵之处。因此，情怀的核心，不是遥不可及的惊鸿一瞥或神来之笔的振臂一呼，而是始终坚持的理性光辉。人人都能够追逐所需，但只有部分人能够坚忍弘毅，承受远道重任，这是情怀;人人都能够索我所要，但只有一部分人，能够有所为有所不为，这是情怀;人人都能够趋利避害，但只有一部分人，能够抵抗欲望，坚守信念，这是情怀。情怀不是对目标的无底限追求，正是因为在欲望撩骚时仍能够控制得住，这才叫做情怀，这种人才叫做理想主义者。如果理性已逝，纵然打下无限江山，在欲望的吞噬中，理想已死，何谈情怀？

最后，市场是检验情怀的最终标准。人性天生逐利，这是社会进步的动力，然而，诸多情怀之间，难道没有矛盾冲突？谁来仲裁最后的胜利？答案是市场。即使一时的市场不能完全判断，在历史跨度中的市场也终将给出结论。如果坚信自己的信念，何必怕被历史抛弃？如果真的有情怀，要懂得摆正自己的位置，要懂得在界限内行事，要懂得最高的自尊来自于对他人和规则的尊重。

这场商业纷争，是我国这些年来经济发展与市场规则不甚协调的一个缩影，监管层在此间是否尽职，对于任意停牌的信息欺诈、高管抛售的内幕交易、一致行动人的违规、关联交易等，不应受到任何人情、背景或舆论挟持，而需借此机会，痛下决心，整理市场秩序;部分媒体在此间，先是对民营资本的恶意，后是对国营企业的恶意，总的是对投资人的恶意，市场何在？公平何在？信念何在？

万科管理层的股权缺失，有着历史原因。诚然，这是中国企业发展过程中艰难的一页，甚至有人功成名就后又锒铛入狱。但也正是这段特殊历史，成就了现有的这些企业家。不用否认，他们的今日，是自己选择的结果，自己必须接受;但他们的奋斗，相信即使从百年后再回看，仍旧惊心动魄，值得深深尊重。

企业家王石把万科带上房地产业界翘楚位置，其坚守企业精神、不行贿理念，值得尊重之处，要比他攀珠峰划赛艇讲鸡汤对社会进步更有价值得多。我们深深知道，在改革开放三十余年里，是多少人用这种死了都要拼的精神，才蹚出一条血路，建立这些企业，使我们经济飞速发展，国家繁荣富强。

然而，市场已经改变，规则正在建立，王石们需要重新审视自己，重新审视市场，尊重新的规则。这一定与他的情怀并不相悖，而大家也始终应该相信，彼此都有初心，只是不要让情绪迷茫双眼。

万科前途如何，王石是否会东山再起，并不重要，市场自会给出答案。谨希望，大家承认该承认的，恪守该恪守的，追求该追求的，这个最大公约数是市场良性发展的基石，也应成为我们争论的前提，唯此，社会进步才能找到真正的基础。

（作者系中国黄金集团首席经济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