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连珠”后传

陈培琦

著名的莫辛纳甘M1891/30系列步枪，在中国民间亦被称为“水连珠”，相信看过二战影片的人们对该枪的狙击型号并不陌生。在斯大林格勒保卫战中，以瓦西里·扎伊采夫为代表的苏军狙击手们，正是使用莫辛纳甘M1891/30的两种狙击型（加装PEM和PU两型光学瞄准镜的两个亚型）在建筑物及其废墟间神出鬼没地射杀德军官兵，使德军步兵们每前进一步都提心吊胆，担心被不知何处飞来的子弹夺去性命。而苏军狙击手们的出色表现，也有效地帮助了苏军主力防御部队将德军死死地钉在斯大林格勒城下，为后来的大规模反击歼敌创造了机会。

运动步枪枪托的OTs-48

二战结束后，莫辛纳甘M1891/30系列步枪包括其狙击型号也被提供给了苏东集团的其他国家。虽然苏军和其他国家军队装备的主要型号——M1944步骑枪不久后就被SKS半自动步枪和AK47突击步枪所取代，但其狙击型号则继续使用了很长一段时间，狙击型M1891/30的衍生型号，则是至今还在被生产和使用着……

退居二线——战后苏联/俄罗斯的莫辛纳甘M1891/30狙击步枪衍生型

在至今还未完全实现停火的乌克兰东部地区，不少新闻照片显示亲俄的东乌武装人员使用着一些既眼熟又陌生的“狙击步枪”。这些枪一眼看上去很“时髦”，仿佛是新款高精度栓动式狙击步枪，但仔细看又有浓浓的“老枪风格”，无论是枪栓还是扳机前缘部分都透出了它们与莫辛纳甘M1891/30的关系。这些就是苏联战后翻新和改造的各种衍生型莫辛纳甘M1891/30狩猎/狙击步枪。

与很多人想象中的严格禁止民间拥枪不同，实际上在苏联时期，对于民间持有步枪的管理是比较宽松的，双筒猎枪甚至可以在自选商店（苏联特色的“超级市场”）里买到，而从部队里撤装下来的莫辛纳甘M1891/30系列步枪以及后来的西蒙诺夫SKS半自动步枪，也可以在有关部门指定的日期和地点合法购得。但是，前苏联对于手枪和冲锋枪的管束是很严格的，除了军警、特工和少数高级首长以外，普通人持有手枪就会被视为严重犯罪，即使从地里挖出当年战争时期遗留的手枪和冲锋枪，若不主动上交亦会被处以重刑。如今，俄罗斯总统普京重新签署了允许普通公民持有步枪的法律，本质上就是恢复了苏联时期的旧法令而已。

因此，前苏联和俄罗斯的民间射击运动，尤其是狩猎运动和大口径步枪军体射击运动非常发达，为军队、内务部队和民间（当然也包括非法武装和犯罪分子）储备了大量的精确射手。同时，苏联和俄罗斯也不禁止持枪者对其手中的步枪进行幅度不是很大的改造（但有些改造是被禁止的，例如锯断双筒猎枪的枪管），包括更换枪托、护木以及瞄准镜座，加装两脚架，甚至换装比赛级重枪管等等。于是，在俄罗斯民间就保有了大量经过各种改造的莫辛纳甘M1891/30系列步枪，其中的大多数被改造成了具有狙击步枪特征的大口径狩猎步枪和精确射击运动步枪。

由芬兰SAKO兵工厂制造的M28-76（上）与Tkiv85（下）狙击步枪均为莫辛纳甘M1891/30的衍生型号

除了民间人士之外，俄罗斯的一些执法部门也对莫辛纳甘M1891/30狙击型步枪的精度颇有兴趣。于是，俄罗斯图拉兵工厂按照俄国内机关的要求对库存的莫辛纳甘M1891/30系列步枪进行了改造，并将这种翻新改装后的莫辛纳甘M1891/30命名为OTs-48狙击步枪。虽然有这么一个型号，但是所谓的“OTs-48狙击步枪”并没有统一的规格，很多特征可根据用户要求进行调整。不过，OTs-48狙击步枪还是有一些共同特征的：比如枪管安装方式升级为自由浮置式，有利于减小护木晃动对射击精度的影响;枪机和扳机经过改进，操作起来更加顺畅，更适合精确射击;拉机柄采用下弯式设计，和水平式拉机柄相比力臂较长，操作更省力;采用猎枪型或运动步枪型木质枪托，枪托上方的隆起式设计使得贴腮更加舒适，枪托的前后两端有背带环;改用新设计的短护木，护木前端可以安装不影响射击精度的两脚架。大多数OTs-48狙击步枪保留了备份的机械瞄具，但部分产品改用取消准星的比赛级重枪管，因此机械瞄具也就一并取消了。OTs-48狙击步枪“标配”的光学瞄准镜包括PSO-1型4倍白光瞄准镜和PKS-07型7倍白光瞄准镜，以及PKN-03型微光瞄准镜，也可以安装其他型号的高倍率光学瞄准镜。

名义上说，OTs-48狙击步枪只针对俄罗斯国内用户，并不对外出口。但实际上，图拉兵工厂也为外国买家提供莫辛纳甘M1891/30系列步枪的各种改装套件。所以，西方国家的小型枪械制造公司甚至是枪店及持枪者个人都可以参照OTs-48狙击步枪的式样改造他们的莫辛纳甘M1891/30系列步枪（包括从原苏东集团各国购买的退役枪械和美国雷明顿公司生产的莫辛纳甘M1891/30步枪），因此类似的步枪在欧美市场也是不少的。

到了2000年，图拉兵工厂又推出了OTs-48的无托改装套件，并将其称为OTs-48K。该枪仅供俄执法机关采用，但实际上装备数量很少。无论OTs-48还是OTs-48K，都没有统一的规格，最大的共同之处就是莫辛纳甘M1891/30系列步枪改用自由浮式枪管结构，并且在人机功效方面进一步提高。自普京当选为俄罗斯总统后，逐步放开了对于俄民间企业参与轻武器研制和生产领域的限制，自2011年起完全取消了民企进入俄轻武器设计制造领域的门槛。因为俄罗斯民间步枪射击运动发达，通晓精确射击的人士非常多，所以大量中小企业推出了新型栓动式精确射击步枪竞争俄军和内务部门的狙击武器市场。与后起之秀如SV98、“沙皇大炮”和“绿洲”M5000相比，OTs-48和OTs-48K的性能并不起眼，于是图拉兵工厂将这两型步枪推向民间市场是迟早的事情。

某研究所展览馆收藏的莫辛纳甘M1891/30衍生型精确射击步枪，设计特点与VZ54狙击步枪颇有共通之处

异域“兄弟”——其他欧洲国家的莫辛纳甘M1891/30衍生型狙击步枪

战后的几年里，莫辛纳甘M1891/30狙击型步枪也被苏联提供给了民主德国、匈牙利、捷克斯洛伐克等“友好国家”，而作为亲苏中立国的芬兰也继续使用仿制型莫辛纳甘M1891/30狙击步枪（反正从沙俄到苏联时期，芬兰军队一直在使用各种型号的莫辛纳甘M1891/30步枪）。而这些欧洲国家也在莫辛纳甘M1891/30狙击型的基础上，研制和生产了新型号的狙击步枪，其中的一些型号甚至生产到了上世纪80年代以后，至今仍在使用。

捷克斯洛伐克在建国后不久就推出了布尔诺兵工厂自行研制的新型轻武器系列，包括VZ52/57半自动步枪、VZ52/57轻机枪、VZ59通用机枪以及著名的VZ58突击步枪等等。不过在狙击步枪方面，捷克斯洛伐克却对莫辛纳甘M1891/30狙击型的性能颇为肯定，决意以此为蓝本设计和制造本国军队的狙击步枪，于是VZ54狙击步枪便应运而生。

由于在德国占领期间为德军生产了大量毛瑟98K系列步枪，因此在设计VZ54狙击步枪之初，捷克斯洛伐克布尔诺兵工厂的设计人员提出了两个方案：一个是在莫辛纳甘M1891/30狙击型的基础上换用毛瑟98K步枪的枪机，另一个是完全保留莫辛纳甘M1891/30狙击型的内部结构。最终，捷军方选择了后一个设计。就是说，VZ54狙击步枪在结构上与莫辛纳甘M1891/30狙击型完全相同，只在人机功效和生产工艺上加以改进。

由于具有为德国生产民用猎枪和运动枪械的经验，因此布尔诺兵工厂对VZ54狙击步枪的外形进行了重新设计，枪托和护木采用大口径猎枪式样，准星则与运动步枪的准星相似。民用猎枪式样的枪托能让使用者贴腮瞄准时更加舒适，缩短的前护木和运动步枪式样的准星则更适合精确瞄准，布尔诺兵工厂还为VZ54狙击步枪装备了新研制的加重、加厚枪管，其性能特点与时下精确步枪常用的比赛级重枪管相似，弹道性能和射击精度都有提高，但长度比莫辛纳甘M1891/30狙击型的枪管要短30毫米。另外，VZ54狙击步枪在枪机结构和扳机结构方面也有细微改进。

VZ54狙击步枪亦没有采用莫辛纳甘M1891/30狙击型的PEM或PU光学瞄准镜。早期生产的VZ54配备的是捷克斯洛伐克自行研制的2.5倍光学瞄准镜，据称其安装起来比PEM和PU瞄准镜更加简单快速，且使用前不需要重新归零。后期型VZ54则安装了PSO-1型4倍白光瞄准镜。

除了捷克斯洛伐克以外，波兰、原民主德国（东德）、匈牙利和保加利亚等国军队也长时间使用莫辛纳甘M1891/30狙击型及其仿制型号作为制式狙击步枪，有的直到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才换装从前苏联引进的德拉贡诺夫SVD狙击步枪，有的直到华约解体也没有装备SVD。其中，匈牙利和保加利亚也生产过莫辛纳甘M1891/30狙击型，并且为其换装了本国设计制造的光学瞄准镜。

而北欧国家芬兰虽然号称“中立国”，但由于《苏芬友好互助条约》的各种管制，冷战期间的芬兰实际上就是一个非共产党执政的苏东集团国家。根据条约，芬兰有义务在政治、经济、外交、军事等各个方面的立场上与苏联保持一致，而芬兰军队的武器装备也与苏军采用同一制式和口径。直到今天，芬军规划中的未来单兵战斗步枪依然采用苏式7.62×39毫米M1943步枪弹。而芬兰萨科（SAKO）兵工厂从沙俄时期起就一直在维修和制造各型莫辛纳甘M1891/30步枪，从早期型到龙骑兵型再到步骑枪型以及狙击型都有生产。因此，战后萨科兵工厂继续生产莫辛纳甘M1891/30狙击型并推出了多个改进型号。

上世纪70年代，芬兰国防军责成萨科兵工厂研制新型狙击步枪，萨科兵工厂在莫辛纳甘M1891/30狙击型的基础上，设计制造了M28-76狙击步枪。与莫辛纳甘M1891/30狙击型相比，M28-76的枪托、护木和准星采用运动步枪式样，枪机结构和扳机结构也有所改进，人机功效显然会有很大的提高。芬兰也是狩猎运动和军体射击运动发达的国家，所以做到这些改进非常容易。

到了上世纪80年代，萨科公司又推出了莫辛纳甘M1891/30狙击型的“最终大改”——Tkiv85狙击步枪。如果不仔细看枪栓部分，仅凭“第一感觉”，已经很难将这支样式十分新潮的步枪与19世纪的老枪莫辛纳甘M1891/30联系在一起了。在外观和人机功效上，Tkiv85狙击步枪完全是上世纪80年代以后的设计与工艺：带可调式贴腮板和橡胶缓冲垫的新型枪托，其舒适度比起OTs-48狙击步枪亦可说是更胜一筹，枪托和前护木的做工精致，尽数体现了欧洲发达国家水平的精工细作，前护木上的两脚架经过精心设计，既考虑了在雪地使用的坚固性，又不妨碍射击精度;Tkiv85的枪机结构和扳机结构也在M28-76基础上进一步优化，操作起来更加顺畅，Tkiv85取消了机械瞄具，改用无准星的比赛级重型枪管和西欧标准的高倍光学瞄准镜……Tkiv85在萨科兵工厂生产至本世纪初，后来被0.338英寸口径的TRG-42狙击步枪所取代，Tkiv85也是芬兰生产的最后一型7.62×54毫米口径的狙击步枪。

东方的过客——中国53式特种射手步枪

抗美援朝战争结束后，我国开始向苏联引进包括莫辛纳甘M1891/30步枪系列中的M1944卡宾枪等轻武器并加以仿制生产，其中国产型莫辛纳甘M1944卡宾枪被称为53式步骑枪。不过鲜为人知的是，国内也研制过基于53式步骑枪衍生而来的精确射击步枪，称为53式特种射手步枪。

从照片和少量文字记载上看，53式特种射手步枪是在53式步骑枪的基础上，换用更长的枪管（长度可能近似莫辛纳甘M1891/30狙击型）并采用10发弹匣供弹的改进型号。与基本型53式步骑枪相比，53式特种射手步枪在人机功效上的优化似乎并不多。53式步骑枪 “标配”的三棱刺刀和直式拉机柄在53式特种射手步枪上继续得以保留，对于一支狙击步枪或者说精确射击步枪来说，用弹匣还是弹仓供弹没有什么关系，而直式拉机柄对于安装光学瞄准镜明显有负面影响，保留刺刀的意义也不大。也就是说，53式特种射手步枪的“原创设计”带来的效果，无论从射击精度还是从人机功效上说，都很可能还不如莫辛纳甘M1891/30狙击型。站在“事后诸葛亮”的角度上说，53式特种射手步枪的设计显然是不成功的，从博物馆内留存的实物和历史资料照片上可知，在建国前我军就从抗联教导旅等渠道获得过莫辛纳甘M1891/30狙击型，建国后在与苏东集团国家的技术交往中还获得过与VZ54很相似的莫辛纳甘M1891/30衍生型精确射击步枪。也就是说，当时国内也有需要的样本可供设计人员参考，而诸如改个猎枪式样的枪托、换个下弯式拉机柄之类的，对于设计能力和生产工艺的要求也不高，即使是上世纪50年代中期国内工业能力还很低的时候，也完全可以做到。若究其原因，大约是当时我国国际环境相对封闭，国内的信息传递也不可能像今天这般通畅，设计人员难以获得所需要的相关信息，才使得新中国在设计制造精确射击步枪（就看作狙击步枪的前身吧）的早期探索中缺乏灵感也难有成果。

虽然直式拉机柄的设计对安装光学瞄准镜有诸多妨碍，但根据留存下来的文字记载，53式特种射手步枪以及后来研制的56式半自动特种射手步枪和63式全自动特种射手步枪都是配有光学瞄准镜的。然而，其制造者重庆明光仪器厂也就是今天的重庆珠江光电科技有限公司的记录也就仅此而已了。笔者曾经在中国（北京）国际警用装备及反恐技术装备展览会上采访过重庆珠江光电科技有限公司的相关人员，得到的回答是令人遗憾的。所有关于53式、56式和63式特种射手步枪配套光学瞄准镜的实物和照片资料都在后来的一些事件中散失了，目前已无更多史料可考……于是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保留下来的53式特种射手步枪并不是“完成形态”，就是不能安装光学瞄准镜的原理样枪，而可以配备瞄准镜的53式特种射手步枪是采用下弯式拉机柄的，但是没能留存下来。当然，这只是一种猜测，除非今后有重大发现，否则也许就再也不能解开这些谜团了。

53式特种射手步枪的产量也很难考证，唯一肯定的是很少。不过，该枪至少有过一次崭露头角的机会。那就是有消息显示，在首届世界军人运动会上，中国选手就是用一支让各国参赛者都“看不懂”的53式特种射手步枪，为中国队射下了大口径步枪项目的首枚金牌，这至少是对这支昙花一现的精确射击步枪在射击精度方面能力的一种迟到的肯定吧。

长命百岁的老枪——尾声

与飞机、坦克等重武器相比，轻武器的“性能生命”要长得多。放眼世界，即使是70年乃至100年之前设计制造的轻武器，其改进型至今还在生产和装备，即使不是很多也能信手拈来：例如步枪中的温彻斯特M70、莫辛纳甘M1891/30，机枪中的MG42、勃朗宁M2，手枪中的柯尔特M1911A1、沃尔特PPK，甚至享誉世界的AK47突击步枪，也已经快要到70岁“高龄”了……这些诞生于20世纪上半叶甚至19世纪末的老枪，历经岁月的洗礼和战火的考验，至今仍保持着强大的生命力……

（编辑/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