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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锡华氏家族的收藏文化

2016-10-26盛诗澜

中华书画家 2016年8期
关键词:华氏文徵明

□ 盛诗澜

无锡华氏家族的收藏文化

□ 盛诗澜

[明]文徵明(传) 玉兰图 27.9×133cm 纸本设色 美国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藏

无锡华氏最为人所津津乐道的家族文化之一是收藏文化。特别是通四支第十七世孙华夏(1494-1567,字中甫,号东沙),时称“江东巨眼”,所藏金石书画甚富。

华氏家族的收藏文化由来已久,可一直上推至元代。文徵明为华夏所藏《万岁通天帖》作跋:

……此书世藏岳氏,元世在其孙仲远处。不知何时归无锡华氏。华有栖碧翁彦清者,读书能诗,喜藏古法书名画。帖尾有‘春草轩审是记’,即其印章也。①

据此可以确定,通四支第九世孙华幼武(1307-1375,字彦清,号栖碧)是一位真正意义上的收藏家,其有专门的收藏印记“春草轩审是记”,说明他不仅收藏已久,且是行家,凡由他审定为真迹后才会钤印其上。再往前推至第六世华一雷(1248-1306,字霆震,号指山),与当时书画名家邓文原、赵子昂、虞集、袁桷、郑元祐、张雨、倪瓒、泰不华等相友善,且有书画往来,《华氏传芳集》中记赵子昂为写墨竹并题、众人题诗于卷后之事②,当已有收藏之癖。

华氏家族力田累赀,其富裕是有根基和传统的。同时,华氏又是素来讲究孝义和礼义的文化望族,收藏字画古玩,应该说已成为族中代代相传的一个文化措施。族中各支中,享有收藏盛名的包括通四支、通六支和通八支,而尤以通四支为最。

一、收藏家华尚古

明代华氏家族中能称得上收藏家者,稍早些的有通六支第十世孙华珵(1438-1514),字汝德,“尝仕有官称,以其仕不久,又性好古,故遗其官不称,称尚古生”③。华珵的父亲华泽,字时济,有子三,华珵为次子,幼子为华珏。文徵明《华尚古小传》中称他“以赀为郎,后以二子升朝,累赠光禄署丞、户部主事”④,可见家境十分富有。华孳亨《华氏文献表》则仅称其“以子珏赠承德郎、户部贵州司主事”⑤。颇令人费解的是,《华氏传芳集》中只有华珏的谱传,而华珵无传。

华珏(1444-1504)为甲辰(1484)进士,华珵则七试辄斥,未有功名,但这似乎不应成为其不能入谱之理由,因为《华氏传芳集》中布衣甚夥,数量远超有功名者。事实上,华珵在当时也颇有声名,“东南好古博雅之士,称沈先生(周),而尚古其次焉”⑥,仅次于沈周;他不仅好收藏,还好印刷,尝以所聚古书制活字版印行于世,“所制活版甚精密,每得秘书,不数日而印本出矣”⑦,事载康熙《无锡县志》。华珵更以德性、孝义见称,曾“手致粟万钟、田千顷,散施亲族,见邑志行义传”,并于弘治甲寅(1494)“与弟珏同修宗谱四集”⑧。显然,以华珵种种作为,完全有资格被收入《华氏传芳集》。但目前所能见到的关于他最为详尽的传记资料,却只能是文徵明所作《华尚古小传》。

华珵为人谨慎周到,且相当能干,这是他此后能将家族文化事业做得风生水起的基本条件。文徵明在小传中提到他入仕时的经历:

少绩学,与弟珏俱隶学官为弟子员。俱刻厉自奋。既而珏举进士,去为稽勋郎中,而尚古七试辄斥,循资贡礼部,卒业太学,选授光禄寺太官署署丞。太官掌内庭法膳,共具浩穰,而事关中禁,仓卒皆从中涓取办。其徒率饕诐骄扬,往往凭恃为奸利。稍不厌所欲,辄能中人以法。尚古周慎详雅,而洁廉自将。又平实沉厚,见者沮丧。讫其去,无有过举。一时卿僚方重得尚古,而尚古归矣。其后有司复援恩例起之,卒辞不就。⑨

这段叙述表明华珵颇有经营能力,处事周慎详雅,既能干又廉洁,十分难得。他不肯继续做官,不是不能,而是不愿。离开官场之后,他便开始购古玩、印活字,发展自己的文化事业。

华珵的收藏事业,以其富裕的家境为支撑。其父华泽本身就很富裕,在华珏谱传中,提到他“积承祖业,且立义田以赡族”⑩,所以才有“以赀为郎”的能力。华珵本人经营能力很强,有祖业为基础,有自己新开发的印刷业,恐怕也积累了相当多的资产。因此,对于自己喜欢的古物,他往往“并金悬购”,极其豪爽。关于其收藏的具体情况,《华尚古小传》中记之甚详,特录之:

盖尚古仕虽晚,而辄知止足,又乐闲旷。既家居,率以良时胜日,领客燕游。南昉钱塘,北尽京口,数百里中名山胜境,靡不践历。遐瞩高寄,黯然兴思,有古逸人之风。家有尚古楼,凡冠屦盘盂几榻,悉拟制古人。尤好古法书、名画、鼎彝之属,每并金悬购,不厌而益勤。亦能推别真赝美恶,故所畜皆不下乙品。时吴有沈周先生,号能鉴古。尚古时时载小舟,从沈周先生游。互出所藏,相与评骘,或累旬不返。成化、弘治间,东南好古博雅之士,称沈先生,而尚古其次焉。尚古家居孝友,而接物闿朗,未尝督过人,而恒负人之惧。古称长者,尚古有焉。……尚古所藏古名人文集,若古人理言遗事、古法帖总数十,费皆数百千不惜。又喜散财利物,不求知主名。

[明]文徵明 致华泮手札 纸本 无锡博物院藏

华珵到底收藏过哪些东西,今已不得而知,但从上述文字中,可获知以下信息:首先,华尚古的收藏种类,包括历代书画、鼎彝与古籍,其中当以书画作品居多。他与书画家沈周之间的交游,即建立在互相品评鉴赏各自藏品的基础之上。其次,华尚古的收藏数量较多。他专门建尚古楼放置自己的古玩,仅所藏古籍、古人法帖就有数十件。最后,华尚古的收藏眼光好。当时,吴门沈周“号能鉴古”,而华珵与沈周“互出所藏,相与评骘”,可见彼此之间的关系是平等的,也很融洽。这种“相与评骘”的过程,其实也是互相学习、研究和提高的过程;其过程往往持续很久,乃至“累旬不返”。正是在这样的品评过程中,华珵鉴别能力逐步提高。文徵明也是明代鉴古的高手,他称华珵“能推别真赝美恶,故所畜皆不下乙品”,这样的评价是相当高了。

[明]华云 九日斋居诗 纸本 无锡博物院藏

值得一提的是,由于文徵明本人的鉴别能力精湛,他与明代华家的几位收藏家都有交往。从年纪上来看,华珵是文徵明的父辈。他为华珵作传时,尚古已七十有岁,而文氏才不惑之年。

二、“好事家”华户部

沈德符在《万历野获编》中提到无锡有一位“好事家”华户部,一般认为指的是通八支第十六世华云(1488-1560)。其实差不多同时,无锡华氏还有一位华户部,即通四支第十六世的华钥(1494-1539),字德启,号水西,嘉靖二年(1523)进士,授户部主事。华钥博学通经,尤深于礼,著有《礼记集注》。《谱传》称他“居家读书之外,泊然无他好”,在华云的谱传中也并未曾提及他有收藏之癖。华钥有《吴中胜记》一卷及《胜游集》三卷,说明他于居家读书之外还好游。他的书法亦十分精湛,笔法精到,神似虞、柳,可见亦好书。以华氏家族素来的文化传统,华钥很可能收藏有前代的法帖剧迹,这样的推测并非全无道理。华钥的祖父华炯(1428-1504),字文熙,号南湖,是印刷家华燧的兄长,家财巨万,以散财行义为乐,“暇则探索古今书史图志”,可见藏书甚众,且其中不乏历代古籍珍本。华钥的父亲华基(1464-1517,字允成,号肯斋),是华炯次子,文徵明为之作《明赠奉政大夫兵部郎中华公碑》说:“性喜文,居常诗礼自饰,或亦游情篇翰,而必名教为先。”《墓表》称他雅好文学,“中年尤健作,游南都与诸公倡酬甚富”,可见华钥文章精健、诗作流丽乃是家传。华钥之子华泮(字师鲁,一字汝鲁,号晋斋)亦善诗文,且与文徵明关系十分密切。华氏旧藏文徵明与华泮往来手札七通(装裱于明文徵明、文彭、文嘉与华氏信札册中,无锡博物院藏),其中有一札提到华泮以高丽扇付文氏索书画,而文徵明说:“所付高丽扇虽佳,然不可着笔,不能仰副盛委,谨随使返。”可见华泮本人很喜欢书画收藏。从华炯到华泮之间相隔四代,其好文传统一以贯之,收藏之癖亦隐约可见。事实上,在无锡民间也确实流传有与华钥收藏有关的故事,事载《锡金识小录》:

水西在京师见邻人一石买之,剖得白玉,碾之成盂,真连城也,以此得谤罢官。子师鲁晚年至无衣食,而藏玉盂不轻示人。华亭董元宰其昌谓师鲁曰:“以盂归我,当为子买田宅。”师鲁持往,躬奉以进,逾阈而踬,坠地裂为五,伏地大恸。董甚惜之,留慰旬日,赠以百金,另作《泣玉诗》。

相较而言,华氏的另一位华户部华云,是更为著名的收藏家。华云字从龙,号补庵,嘉靖二十年(1541)进士,授户部山东司主事。其早年“从二泉邵先生,益自淬励。及闻阳明先生之学,复往师之。同游若陆清伯、徐日仁、诸扬伯辈,皆友善也。阳明尝语同游者曰:华从龙廊庙器也”。《墓表》和《谱传》中关于华云的行状,主要着重介绍其仕途及各种行义的事迹。其平生最大的义举莫过于割田千亩赡族,并建立义庄,唐顺之特为撰《华氏义田记》。而致仕归家后,不过读书、交游、孝顺父母:

疏乞休。既归,卜筑菰川田舍为读书堂,与同志讲学切磋,不轻入城府。与人和而介,未尝疾言倨容,而条理是非,凛不可犯。故交游遍海内。惟临海金一所、天台王西轩、仙居应容庵、姑苏文衡山数公为定执也。府君之学,明识其大,尤察于伦理。事父母孝谨,推以抚庶弟,始终无间。

马森《墓表》中提及其一生著述颇多,除了已经出版的《北游集》《近游集》《真休集》《绿筠窝集》等外,“又《国朝名臣略》《一统郡县沿革表》《舆地图记》等,皆未成书而卒”,十分多产。从相关地方史文献中可知,他曾于嘉靖三十三年(1554)与本族华察以及同邑顾可久、秦瀚、施渐、王问等名流复举碧山吟社,相与唱和。但在家族文献中,像这样的文学活动并未一一提及,更未及其收藏情况。

唐顺之《华氏义田记》中有“吾友无锡华君从龙,积学好古之士也”之说,可证其有好古之癖。沈德符则称他为“好事家”,这其中当然不无贬意。不过沈德符眼中的“好事家”范围甚广,项元汴、董其昌等均榜上有名;即便是与华云并称的无锡安太学安国,尽管远不及项、董之盛名广播,事实上也有相当高的鉴赏能力,是明代唯一拥有石鼓原拓精本的收藏家,且藏有十鼓之多,其中“中权”“先锋”“后劲”三本更堪称至宝,系最古、最精之宋拓本。因此,沈德符的说法只能算一家之言,并不能因此而否定华云的收藏眼光。

关于华云的收藏,家族文献中不置一词,但晚清光绪本《金匮县志》称他致仕归家后“筑真休园,萃古法书名画其中”,这是嘉靖二十九年(1550)之后的事了,但华云实际开始收藏要远早于这一时间。华云与文徵明交谊匪浅,不仅往来频繁,且持续时间长达30余年。文徵明曾分别为华云的父母撰写墓碑,其所居园上“真休”两个大字也是文徵明所写。文徵明还曾为华云的很多藏品题诗作跋,因文氏的文献资料收集较为完备,从中可大致梳理出华云藏品之端倪。据周道振所纂文徵明年谱,华云与文徵明最早有交集是在1520年,当时文徵明51岁,华云以所藏《寒塘凫雀图》求题,文徵明作七古一诗,云:

是谁精工夺造化?坐令咫尺开江湖。笔端气韵具生动,意匠惨淡还模糊。等闲二美畴能俱?钱塘王囦绝代无。呜呼!钱塘王囦绝代无,华君得之不啻璠与玙。缄题寄我岂有意,使我一见生长吁。

钱塘王囦即元代著名画家王渊,据诗意来看,华云藏《寒塘凫雀图》是王渊的真迹,“华君得之不啻璠与玙”,可见非常珍贵,这一年华云只有33岁,而这还不是华云开始收藏的时间上限。直到嘉靖三十五年(1556)三月,文氏还以87岁高龄画《墨蕙》图以谢华云赠蕙花。这一年华云已经69岁,距其去世仅有4年。可以说,华云的收藏爱好是贯穿其终生的。

华云家境殷实,其父华麟祥(1464-1543)为当地巨富,因此华云收藏有雄厚的经济实力作支撑,能够“不吝重赀收购”,也就有可能获得珍贵的藏品。据文徵明曾经题跋过的华云藏品以及其他少量信息来看,华云的收藏可主要分为四大类:

第一类是宋元书画,多为名家精品剧迹。除上述元人王渊《寒塘凫雀图》以外,又如嘉靖元年(1522)十月二日,文徵明为华云跋宋夏珪《晴江归棹图》:“今补庵所藏禹玉(夏濬,禹玉其字)画卷不止三四,而未若此全以趣胜者也。”据跋可知,华云所藏宋代夏珪画作数量较多,“不止三四”,而此卷尤其精彩。嘉靖十三年(1534),文徵明往无锡访华云,题其所藏五代巨然《治平寺图卷》。此后,又曾先后题其所藏宋赵元、赵天泽画作(1552),元赵孟頫《天冠山诗》(1553),宋陈居中《松泉高士图》(1554)。宋元作品在明代书画市场上价格很高,特别是名家作品,往往卖到数十金甚至更多。而华云所藏宋元书画数量如此可观,仅宋人夏濬作品就不只三四件,且俱为名家作品,其价值更是无可估量。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嘉靖二十八年(1549)文氏曾为无锡华氏藏苏轼《乞居常州奏状》卷作跋:

今苏文忠公所书《乞常州状》,仅二百六十余字,而传之数百年,不与纸墨俱泯,其见宝于人,固有出乎故事之上者耶!梁溪华氏得此帖,几及百年。一日,过余请题,漫书欧公语于后。此帖当为华氏世守之珍可也。

此跋虽并未提及此卷为无锡华氏哪一位藏家所有,但文徵明为华云父亲华麟祥作《有明华都事碑》中提到他“治生之余,喜从事书翰,规模苏氏,暇辄据案临仿,自谓有得。或书陶杜诗,风檐展咏,悠然自适”,“暇辄据案临仿”,可见家中藏有苏氏真迹,故此跋很可能就是为华云所题。苏轼此卷在华家“几及百年”,乃家族旧藏,亦可证华氏家族收藏传统之悠久。

华云所藏第二个大类,是同时代名家书画作品。比较典型的如文徵明书画,华云曾有意识地收藏了不少。他曾于嘉靖九年(1530)收得文徵明于正德庚午(1510)为钱尚仁所绘《洛神图》,上并有祝允明于同年四月所抄《洛神赋》,遂请文氏重跋于上。通八支第十一世的华景安(1359-1429)有绿筠窝,明初无锡籍画家王绂为之绘图,王达善为之记,明永乐年间一众文人为作诗,汇于一卷,后此卷失于火。华云为华景安五世孙,特请文徵明于嘉靖十年(1531)左右补制《绿筠窝卷》。文徵明还先后为华云画《西斋话旧图》(1534)、《观瀑图》(1540,并题)、《细笔白描写生十幅》(1548)、《玉兰图》(1551,并诗),并为书小楷《文赋》(1547)。同时代名家作品在当时书画市场上交易很活跃,且价格不高。华云与文徵明关系密切,通常可以直接获得文氏馈赠的书画,即使如此,也仍然会收购文徵明的作品,可见确实以此作为自己的一大收藏类别。

三是拓本帖石。刻帖是明代一个相当热门的收藏类别,华云也未能免俗。华氏旧藏文徵明《和陶九日闲居诗》书赠华云,旁有晚清棱伽山民顾曾寿的跋:“嘉靖十三年(1534)三月,陆师道为无锡华补庵跋宋拓《兰亭》。是年文太史六十五岁,于九月曾作绢本山水五幅。”可知华云曾藏《兰亭》宋拓本。嘉靖十八年(1539),华云又得文徵明《停云馆法帖》宋四家九帖石刻,藏之绿筠窝中。容庚《丛帖目》卷三载罗振玉曾跋《绿筠窝帖》拓本,帖首为“停云馆法帖”隶书题字,末有隶书“嘉靖己亥十八年(1539),锡山华氏绿筠窝藏石”二行。罗振玉称此本“橅勒之精,氈拓之妙,正与火前本《真赏斋帖》无二。此帖不见前人记述,恐世无第二本。其可珍玩,更胜于《真赏斋帖》”。华云收藏此帖石,但市场上却罕见其拓本流传,说明他并无借收藏牟利的心态。

[明]文徵明 九日闲居诗 纸本 无锡博物院藏

四是家族文献。华氏旧藏《元郑元祐行楷华孝子祠记》,即是华云所得,此后便一直由华家代代递藏。此记原与郑元祐送行诗,元人书范仲淹、窦禹钧文等墨迹合为一卷,为山东即墨收藏家蓝田(1477-1555,字玉甫,号北泉)家中旧藏。嘉靖乙酉(1525),蓝田奉使关西,与时任左司谏之无锡梅村人曹怀(字于德,正德年间进士)共事,因郑元祐《华孝子祠记》为无锡乡邦文献,遂将此卷赠予曹怀。曹怀与华云有姻亲关系,素知华云收藏家族文献之志,故于嘉靖甲辰(1544),由曹怀嫡长子曹子荣又将此卷转赠华云。华云不欲夺人所好,仅将卷中与华家有关之《孝子祠记》一篇割下,而将其他内容重新装裱后归还曹家,成为一段收藏史上的佳话。

上述藏品虽无法涵盖华云的全部收藏,但从中已可知其收藏数量既多,质量亦精,体现出不凡的眼力。且华云收藏低调有度,不为牟利,不为扬名,绝无“好事家”的射利沽名,以“收藏家”称之,当之无愧。

[元]张雨 跋《万岁通天帖》(《真赏斋帖》火前本)

三、精鉴博识的“江东巨眼”华夏

华夏(1494-1567)是华氏家族中最为著名,也是最富收藏眼光的收藏家。在《华氏传芳集》中,被《谱传》直称“赏鉴家”者,仅他一人。传云:

府君讳夏,字中甫,号东沙。通四支小山府君长子。英敏嗜学,有声南雍。师事阳明先生,而与文徵仲、祝希哲为友。既遘衂疾,弃举子业,乃寄情于古图史、金石之文。构真赏斋,以蓄三代鼎彝、魏晋法书,摩挲终日弗倦。大江以南赏鉴家,首推华东沙。府君事祖若父以孝称。方阳明先生遭谗,祸且不测,从游者争避匿,府君日侍左右。士论韪之。卒年七十四。

从这段文字可以看出,华夏于收藏盛名之外,亦是一位孝义之士。

收藏愈精,所需资产愈巨,故华夏收藏的基础是其富饶的家底。华夏的祖父华坦(1452-1546)极具经营能力,累赀巨万,文徵明尝为作墓铭。《谱传》云:

府君讳坦,字汝平,号南坡。通四支松岩府君长子。精敏周慎,能激昂自树。年十六,代父理家,时家已中落。内应宾客,外持门户,掇拾完护,不令父知有不足。母亡,诸弟孱幼哺,被训迪,俾皆有成。事亲孝谨,日夕侍奉,必躬必慎,居丧易而能戚。岁时蒸尝,思所嗜荐之,老而不忘。尤谨于墓祭,置祭田,立恒规以式后人。性谨畏谦下,然不能受侮。或豪强以气相凌,有所侵夺,必求有以下之。至高贤硕士,文酒过从,则卑抑退逊,若无能为。推诚履信,名义自将。故虽隐约终身,而所交多当世伟人。如太宰乔(乔宇)、新建王(王守仁)、文庄邵(邵宝)、祭酒邹(邹守益)、待诏文(文徵明),皆契友也。

这段传记文字道出了华坦几个比较突出的特点:一是持家能力强,此时华家已衰落,他年甫十六就担起了维持家庭的重任,力田起家,从贫至富,以至累赀巨万,这是何等的经营管理能力;二是不畏豪强,礼待文士,这让他以一介布衣的身份,拥有了广泛的社会文化交往圈;三是至孝至义,品行端正,得到族人的敬仰。华坦的巨额家产为子孙的文化追求提供了保障,而其优秀的德行也无疑对后人起到了积极的引导作用。华夏品行高洁,且所交皆一时文化名流,祖父优良的家风在他身上得以延续。

华夏收藏有眼光,有学问,所买不仅是真品,更是珍品,源于以下几个原因:首先,华夏对古物是真赏,且有识力。他英敏嗜学,早年师事文字家、哲学家王守仁,此后又寄情于古图史、金石之文,拥有深厚的历史知识与文学知识,所学内容丰富,涉及书法史、绘画史、古书版本学、目录学等多个学科,并兼顾书画、鼎彝、玉石、瓷器、印章等多个门类,博学让他的收藏有了底气。故文徵明说:“今江南收藏之家,岂无富于君者,然而真赝杂出,精驳间存,不过夸视文物,取悦俗目耳。”而真正的鉴赏家“好尚之笃,赏识之真”,“中父殆是类也”。其次,华夏的收藏重点突出,主要在书法剧迹的收藏上下功夫,尤以收藏晋唐名迹为主,宋、元以下则不论,故所藏法书之珍,令人叹为观止。最后,华夏有文徵明、都穆(1459-1525)、王世贞(1526-1590)等一批考鉴专家做其后盾,对其所藏每一件剧迹,都进行一番考证和辨析,保证他不至于买到赝品。从中不仅学到不少识见,而且可以获得重要的收藏信息,如嘉靖庚寅(1530),文徵明子文嘉“偶于鬻书人处获见三卷(《淳化祖石刻法帖》),亟报中甫以厚值购得之”。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华夏收藏以传承中华文化传统为目的。如华夏藏品中《唐摹万岁通天进帖》,其实并非由华夏本人购得,而是家传。沈周曾从华氏借归此帖,特致信文徵明,请他钩摹:

奉上华氏唐摹晋帖九种,盖双钩之精者。阁下研心书翰,欲烦妙手一一更拓之存于家,以见曾阅前代之迹。切恳切恳。知京行在迩,必拨冗可也。华亦早晚来取,其亦自宝者。

周道振据“京行在迩”句推测此札写于正德丁卯(1507),这一年华夏的父亲华钦(1474-1554,字敬夫)34岁,华夏尚年幼,故沈周信中所称华氏,当指其父华钦。“华亦早晚来取,其亦自宝者”,可见华钦对此帖十分宝爱,秘而不宣,沈周好不容易借得,急忙要请文徵明钩摹一遍留存。而等这一名帖传至华夏手中,他却将它与其他晋代名帖一起,刻入《真赏斋帖》广泛传播,且刻石时以原迹直接交由刻工章简甫一一对比:

闻为华东沙刻此帖时,既填朱登石,乃更取原帖置面前,玩取形势。刻成后,再校对,有毫发不似,必为正之。盖刻石而又兼手临者,以故备得笔意。

华夏通过刻帖的方式,将自己的私人珍藏公之于众,充分展现了他以之传播古代灿烂文化为旨归的广阔胸襟。

至于华夏到底收藏了哪些珍宝,文徵明在《真赏斋铭(有叙)》中道其一二:

法书之珍,有锺太傅《荐季直表》、王右军《袁生帖》、虞永兴《汝南公主墓铭起草》、王方庆《通天进帖》、颜鲁公《刘中使帖》、徐季海绢书《道经》,皆魏、晋、唐贤剧迹,宋、元以下不论也。金石有周穆王《坛山古刻》、蔡中郎《石经》残本、《淳化帖》初刻、《定武兰亭》,下至《黄庭》《乐毅》《洛神》诸帖,则其次也。图画器物,抑又次焉,然皆不下百数。

显然文徵明认为在华夏的收藏中,法书和刻帖的质量最高。明代藏书家丰坊有《真赏斋赋》,除文氏所及以外,又提到华夏所收各种名画,如王维《辋川图》、郭恕先《雪江图卷》、王蒙《青卞隐居图》、倪瓒《惠山春霁图》等以及刘松年、马麟、高房山等等宋元名家画作。丰坊还提到华夏的很多书画之外的珍品,清人卞永誉在《式古堂书画汇考》中转述云:

[晋]王羲之 袁生帖(《真赏斋帖》火前本)

暨乎刘氏《史通》《玉台新咏》,则南唐之初梓也。聂宗义《三礼图》、俞言等《五经图说》,乃北宋之精帙也。荀悦《前汉纪》、袁宏《后汉纪》,嘉史久遗。许嵩《建康录》、陆游《南唐书》,载纪攸罕。宋批《五礼》,五采如新;古注《九经》,南壅多阙。苏子容《仪像法要》,亟称于诸子;张彦远《名画记》,鉴收于子昂。相台岳氏《左传》、建安黄善夫《史记》《六臣注文选》,郭知达《集注杜工部诗》,曾南丰序次《李翰林集》……皆传自宋元,远有端绪。若斋中紫桑小几,宝晋旧物,下有芾字押。白金羊鼎,乃商时诸侯所用之器。子石研色如嫩肝,一眼径寸余,有黄晕浅深八重,间以白质青花点。传唐三藏自西域归,过峨眉山宝砚溪,见两石子斗,揽得其一以为砚,常有五色光。又古玉小熊,长不及寸,腹下篆刻文曰:“能使人不衰”,细如米粒。古玉印章有东汉杨彪文先四代相印,朱文虎钮,雕刻精工,神韵生动,旁皆碾花。又一印曰“三槐之裔”,通身古卧蚕,朱文螭钮,刻深而奇,温润无比。高宗、吴后二印,“贤志堂印”,白文螭钮;“贤志主人”,覆斗卧蚕,俱精绝。其白玉螭钮三印改刻瓢印,曰“真赏”方印,曰“华夏”,曰“真赏斋”印。扁则李西涯八分书,以米元章有“平生真赏”印也。嘉靖二十八年(1549)南禺外史丰人叔为叙赋。

丰坊《真赏斋赋》远不及文徵明《真赏斋铭(有叙)》流传广,但其记叙十分具体,可见他在华夏真赏斋中逗留的时间不短,而赋中所涉内容也教人咋舌不已,可知华夏所藏之富、之精,远超后人想象。

不过,华夏收藏品中影响最为深远的还属那些珍贵的魏晋法帖,因其年代久远又流传有序,且经过比较专业的考辨和研究,艺术价值极高,堪称至宝。如其所藏锺繇《荐季直表》,书于魏黄初二年(221)。此帖为唐摹本,白麻纸,第六行首字“民”缺戈画,避李世民讳。帖后有陆行直题跋:

右汉锺繇《荐季直表》真迹,高古纯朴,超妙入神,无晋唐插花美女之态。上有河东薛绍彭印章,真无上太古法书,为天下第一。孙鑛跋云:

[明]陆行直 跋《荐季直表》(《真赏斋帖》火前本)

太傅此表正与《兰亭》绝相似,皆是已退笔于草草不经意处生趣。……然《兰亭》以骨为肉,此以肉为骨;《兰亭》规矩在放纵中,此放纵在规矩中。其相反处笔意亦正相合也。

以上两跋对此帖为真迹之判断及艺术特点之概括,论述均十分允当。又如王羲之《袁生帖》,唐摹本,纸本,3行,共25字。文徵明跋云:

右袁生帖,曾入宣和御府,即《书谱》所载者。《淳化阁帖》第六卷亦载此帖,是又曾入太宗御府,而黄长睿《阁帖考》尝致疑于此……此帖八玺烂然,其后贉纸及内府图书之印,皆宣和装池故物。而金书标签,又出祐陵亲书,当是真迹无疑。此帖旧藏吴兴严氏震直家。震直,洪武中仕为工部尚书,家多法书,后皆散失。吾友沈维时购得之,尝以示余。今复观于华中甫氏,中甫尝以入石矣。

文氏此跋,从著录、装裱、印鉴等多个方面证其真,并叙其流传经历,考辨十分专业。

至于华夏所藏《淳化阁帖祖刻》九卷,更是十分难得。宋淳化年间,宋太宗出秘阁所藏历代法书刻《淳化阁帖》十卷,收103位书家420余篇作品,被称为“法帖之祖”。后多次翻刻,质量都不如祖刻。华夏起初收藏有《淳化阁帖》祖刻六卷,文徵明为之作跋考辨:

世传《淳化帖》为法帖之祖。然传刻蔓衍,在宋已有三十二本。其间刻濬工拙,楮墨精粗,虽互有得失,而失真多矣。然淳化祖刻,在当时已不易得。刘潜夫尝得李玮家赐本,谓直数百千,其重如此,况后世乎?前辈辨此帖凡数条,皆有证据。今非但不可见,虽见亦无据以为辨矣。无锡华中甫偶得旧刻六卷,相传为阁本,而银锭擐痕,隐然可验。楮墨既异,字亦丰腴。至于行数多寡,与今世传本皆不同。

后文嘉于卖书人处复见三卷,通知华夏厚值购之,文徵明又为作跋:

……非独卷数适合,而纸墨刻濬,与行间朱书辨证,亦无不同。盖原是一帖,不知何缘分拆。相去几时,卒复合而为一,岂有神

剩下的最后一卷,为史鉴(1434-1496,字明古,号西村)子德徵所藏,后归嘉兴项笃寿。文氏曾欲为华、史两家和会而未果,可见收藏之曲折不易。

四、鲜为人知的华叔阳收藏

除了上述几位比较著名的收藏家,华氏家族其实还有不少好古者。其中,华察季子华叔阳(1547-1575,字起龙)是可圈可点的一位。华叔阳是华察最钟爱的儿子,《谱传》称:“少负颖质,风标鲜令。学士钟爱之。年二十二举隆庆戊辰(1568)进士,授工部都水司主事,视税浙省。”华叔阳以孝顺著称,“念学士公老,移疾归。日侍公徜徉湖山,商质疑义。尤注意于古文词……”华察重病时,叔阳曾割股肉和药进;华察去世,叔阳竟“以哀毁得疾”,便于第二年卒,卒时年仅29岁。《谱传》中只字未提他收藏古玩之事,其实,华叔阳的收藏涉及古鼎、字画、瓷器、玉器等多个门类,且藏品质量甚高,比之华夏有过之而无不及,其收藏在当时也颇具盛名。

据清代卞永誉记载,华叔阳的书画收藏为“江南冠”,以至项子京常与之斗胜:

梁溪华学士收藏法书名画为江南冠,濬李项子京后起,与之斗胜。元季四大家无所不有,惟倪迂画寥寥。画犹易致,画卷绝少。项所藏《狮子林图》,华则《鹤林图》耳。文太史父子尝欲两家合并为一,各不相下。

这则记载中提到的华学士应该是指华察,但明代无锡人尤镗《梁溪杂事》中明确说:“华学士虽积书充栋,不好画卷、古玩。季子起龙独僻于是。”可见卞永誉所记细节有误,但大体事迹还是清晰的。

尤镗,字伯声,号镜湖,为无锡籍名宦尤瑛之子,与华叔阳相识。其《梁溪杂事》于邑中旧闻轶事记载颇详,其中关于华叔阳收藏的记载,成为笔者所见有关华叔阳藏品的惟一描述:

华学士虽积书充栋,不好画卷、古玩。季子起龙独僻于是,而书法擅一时。又为吾师弇州翁快婿,耳目薰染,其僻益深。二十一岁乡举,学士赐劳千金,其母及二兄赠亦半千。王百谷、俞仲蔚导起龙广访奇尤,以充玄赏,起龙心悦首肯。明年联举成进士,学士寄三千金为长安费,起龙尽买故大珰袁祥家所藏三代鼎彝、缣素神品。以水衡郎奉使归,予索观一二,摇手不应。学士授膏腴三千亩,悉鬻之以易宣和玺物。起补祠曹,寻又予告在都多收分宜(指严嵩)簿入,而朱葵庭上公所藏半实其橐,于是起龙好古之名达四方。秣陵朱廷皋介予拨掉而谒之,以腰样大小二定碟、古玉如意、玉鸠杖、留中王瘤子初制倭铁错金小器小种为贽,起龙倒履而迎,啜茗贻燕,东导入幽馆,置香古鸭鼎中。廷皋曰:“此香西洋员白名金不换,烧却一镮金矣。”馆列三巨架。一架古石刻。一架国朝名人书,吴匏庵(吴宽)、祝枝山、徐天全、沈氏兄弟、文氏祖孙、父子袁、吴门王雅宜、彭隆池为多。一架国朝名人画:王孟端、唐伯虎、陈惟寅兄弟、沈石田父子、仇十洲、顾阿瑛为多。其装演精灿夺目。廷皋开揽二三,拂袖而起,曰:“不望上驷,得一二宋迹可矣!”起龙乃启复壁中倭厢,取杜祁公、范宽、萧照、钱舜举、赵千里兄弟、倪云林、王(应作黄)大痴、吴仲圭、王蒙、张可观、苏子美、王齐翰辈二十轴示之,亦不称赏。引入秘馆,饮茗果,果碟茗瓯俱哥定、龙泉、密犀、水晶、宣窑,大小方圆,长狭不一,物物精雅。果为马乳蒲桃、辽楼倭松、罗浮人面子,皆方物也。继之小饮,大都食器精于食品。五客,一瓢、一斚、一觯、一莲瓣、一叵罗,咸宝玉也。饮罢廷皋默然不怡,起龙知其意,命举一麋鹿竹长匣来,启之,得李龙眠美人、苏长公书醉翁记、王诜春云、山谷十咏、李北海上林赋、文与可竹、赵松雪蔡女归朝,又书楞严经十卷、周昉琴阮山石、赵魏公书陶诗二十二首、米南宫父子书画。卷舒之间,颧色始和,稍稍叹赏而别,唐人妙墨终不出一纸也。起龙以闽乌银二大杯为答,廷皋置之而去。是秋学士捐馆,明年乙亥起龙割股疮剧而亡,其仲兄舍据其所有,一夕尽燬于祝融。起龙死后而弇师惜之曰:珍玩妙墨几侔内苑,宜廷皋之恨之也。近王澹生手记起龙所收秦汉器二百件、王维以下至五代三百余轴,宋人不与也。

从这则记叙中可以看出,华叔阳的古玩癖并非得自家传,而是受老师王濬登、俞允文以及岳父王世贞的影响。由于家境富裕,且叔阳将家人所赠财物全部用于购买古玩,故所藏甚丰。惜华起龙因割股肉为父治病疮剧而英年早逝,这批珍贵的藏品到了其仲兄华仲亨手上,最终被一场大火全部吞噬。“秦汉器二百件、王维以下至五代三百余轴”,这样的藏品质量,也难怪王世贞要叹称其所藏“几侔内苑”了。这些作品是否都确为真迹,后人已不得而知,但其收藏之富已不容置疑。

叔阳以外,华氏宗谱中另外还记录了几位好古者。如通七支第十二世华靖(字彦谋,号友竹),“所居有隙地,辟一室,环植修竹,庋琴图史于其中以自娱,而以友竹自扁,故又自号友竹云”;通四支第十四世华德(字文润,号西野),“又好鼓琴、弈棋、辨阅书画,作四美之堂,日与客周旋焉”,都堪称好古之名士。又第十七世华玄禧(字咸伯,号完素),“好施予、好客、好图书鼎彝。及业削,弗顾也”;第十九世华世荣(字懋仁,号玉成),“所喜惟法书名画,及名花异卉。意所鉴赏,不惜称贷而得之。……所居一堂一阁,雅洁罕俦,不减云林清閟”,好古至“不惜称贷而得之”,可见好之深切。他们与前述华氏家族中的大收藏家们一样,是真正的“好尚之笃”之士,而非“好事家”。

(作者单位:无锡博物院)

责任编辑:陈春晓

注释:

①[明]文徵明《题通天进帖》,周道振辑校《文徵明集(增订本)》(下),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年,第1294页。

②[明]华守方等《(嘉靖)华氏传芳集》卷四,《华氏谱略等·无锡文库(第三辑)》,凤凰出版社,2012年,第28-29页。

③④[明]文徵明著、周道振辑校《文徵明集(增订本)》(中),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年,第624页。

⑤⑧[清]华孳亨《华氏文献表》,《华氏谱略等·无锡文库(第三辑)》,凤凰出版社,2012年,第630页。

⑥同③,第625页。

⑦张秀民《中国印刷史》(下),浙江古籍出版社,2006年,第559页。

⑨同③,第624-625页。

⑩《奉议大夫诚斋府君宗谱传》,[清]华孳亨《(乾隆)华氏传芳集》卷四,《华氏谱略等·无锡文库(第三辑)》,凤凰出版社,2012年,第35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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