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物的哲学

如果拋开事物本身的功能性，我们对于事物本身的感受会是什么？在了解一件事物存在的理由之前，我首先总是被它们的外表所吸引。

事物本身除了自身的功能性之外，还有很多存在的理由。我透过摄影当下对它们凝视的过程来与它们沟通，每样事物在摄影之下都会产生一种神祕性，当它们被任意框取在某一个时空之下，物件的功能性已经变得不再重要，我们只需要好好思考事物本身的哲学。

在拍摄的当下，我把对事物的既定印象都拋开，专注于它们当下的色彩和结构。那瞬间它们爆发出来的光茫和神秘性比它们原本存在的原因更让人迷恋，那种神秘性只存在于当下，与其说我在替事物拍照，我觉得自己的镜头更像在臣服于它们的色彩和结构之下。

——《虚物》作品阐述

FOTO：《虚物》所拍之物并非虚拟存在，所以这组作品为什么要叫做“虚物”？

梁：这组照片在拍摄当下我不会把物件视为物件，我要把它们设定为一个虚的东西，就是一些形状、色块这样而已。物件到底是什么对我来说并不重要，甚至我更需要把物件本身的功能性遗忘掉，好让我在拍摄的当下只被它们的形状和颜色所吸引，以拍出我想要的画面。所有东西对我来说是实的同时也是虚的，我一直很喜欢用手用身体去触碰物件，但我也很怀疑用身体触摸到物件的那一瞬间就代表物就是实的吗？如果只能用眼睛看得到就是虚的吗？或许现在这个时代，虚和实已经变得不太重要了。

FOTO：是在怎样的契机下，你开始拍摄这组作品？

梁：我从小就有观察物件这个习惯，但直到开始拍照才学会慢慢深入去观看一样东西，不管是人还是事物。不过在拍照初期觉得很难去把一个物件拍出自己想要的感觉，可能与器材和技术有关，直到学会用不同的相机和光线之后，才开始好好拍摄生活中平凡的事物。一直觉得如果能把一件大家习以为常的物件拍得很特別很有灵性是一件很棒的事情，所以我就往这个方向去拍摄这组作品了。

FOTO：这些被摄体看上去似乎在画框中脱离了原有的环境，被二次赋予了生命，凝固在某一特定时空之中，这种借由清透色块所呈现的对时空的释义，是否就是你希望表达的效果？

梁：可能是，但这没有肯定的答案。我没有特意想要表达的效果，只能说我只想在当下拍出自己对于物本身观察到的感受，我想拍出一些不受时间影响的照片。或正如上面所说的，我希望让大家习以为常的东西变得很有灵性，不论是一个空间或一个物件。

FOTO：所以在你的作品中这些被体现的恰到好处的线条并非自然所得，而是你的有意摄取对吗？

梁：我猜你要问的主要是在光线的运用上吧。我都会选择在光线适合的时候去拍摄，只要光线对了，物件的灵性就会出现，这是我在这里面学会的。其实也没有甚么特殊的处理，只是要比较集中去感受物件在当下表达就会出现了。

FOTO：关于《虚物》，你所说的神秘性是指什么？

梁：那就是指物件本身存在的原因。如果物件的功能性被拿掉，那它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举例来说，一张桌子如果放在一个和它本身不相关的地方，那它的神秘性就开始出现，因为它已经脱离了本来的印象，那当这个桌子不再是桌子的时候，那它会是什么呢？人类制造物件，然后赋予它们功能和意义，但如果人类有一天不再存在，那物件本身的意义是什么？这时候它们的存在就显得更神秘了。

FOTO：这组作品的拍摄过程是随走随拍，还是有计划的完成？

梁：像很多作品一样，一开始只是随走随拍，但一直拍下来才发现自己正在发展一组作品，当有了这个意识之后，就开始有计划地随走随拍了。去年刚好有机会去不同的国家工作和旅游，这组作品就是在这样的契机下拍摄于很多不同的地方，也正因为这样才能让这组作品更多样。

FOTO：我在你的网站上看到40余组作品，足足花了将近3个小时才全部看完，惊叹之余也很感慨，作为一位如此年轻的摄影师，是怎样做到如此高产？并且将自己的风格贯穿始终的？

梁：谢谢你愿意花时间看完，现在应该很少人会愿意花时间在一个人的网站上认真看完了。我觉得自己以前对于摄影一直有一种欲望，希望能不断地累积作品，拍摄——整理——发布，那是到现在一直在做的事情。但现在对我来说，觉得这样的模式有点厌倦，我希望能花更久的时间，去完成一个更精致的作品。所以一直在心理上和行动上都作出了一些改变，像是更有目的性去拍摄，或者是在拍摄前思考更多。我不知道这是好或不好，但我正尝试着。

FOTO：有没有想过换一种风格去拍摄？

梁：我自己从一开始拍照就没有限定自己的风格，一直都会寻找自己喜欢拍的东西，在这个过程里面就会有不同的风格出现，所以我没有特別去留意自己的风格。如果我遇到新的东西想拍时，新的风格就会慢慢出现，所以在不同时期我会有不同的风格。

FOTO：你喜欢川岛小鸟吗？感觉你的作品中有一些他的味道。

梁：我满欣赏川岛小鸟先生的，可是我并没有特別受到他作品的影响。你会觉得我的作品跟他有一样的味道，可能只是因为大家都在台湾创作，都喜欢随拍的感觉吧，所以不难发现相似之处，我觉得主要是因为台湾这个地方给人的感受都差不多才会出现这样的味道。除了川岛小鸟我喜欢的摄影师还有很多，在这个时刻，我想到最喜欢的是这三位：TorbjornRodland，Viviane Sassen， Guy Bourdin。

FOTO：在你的网站上我还看到了摄影书的部分，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做摄影书的？聊聊你的摄影书情节，目前都做了哪些？

梁：我从小对纸本印刷物就结了一种缘份。那时候总喜欢到书报摊买很多不同的漫画杂志，到现在也会在固定的时候去逛书店，特別是每到一个新的地方，总会去当地的书店看看。而大概四年前我开始做自己的摄影书，那时会看很多独立出版的摄影书，会受他们影响，比起那些经典的画册，那些小众的画册更吸引我，因为他们更不受约束，更能依照自己的方式去实行。那时候觉得摄影书是摄影最好的表现方法，所以会一直埋头去搜集去欣赏。可是最近发现或许会有更好或更有趣的表现方法，所以暂时没有做新的摄影书。

目前为止我大概做了五本自己设计、编排的摄影书。内容是关于自己的、关于朋友的，也有比较实验的作品。自己编排自己的书的过程是最珍贵、最好玩的部分，卖不卖是另外一回事。但主要是因为没有成本去找別人合作，所以都自己一手包办。摄影书对我来说是让我继续做摄影的动力，我每个月都会买不同的摄影书和杂志，能够做出一本很精致的摄影书就是我现在的目标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