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旦的诅咒？

王威

6月2日，美国空军的“雷鸟”飞行表演队和海军的“蓝天使”飞行表演队几乎同时发生坠毁事故；仅仅一周之后，俄罗斯空军“骑士”飞行表演队也出现事故，一架苏-27坠毁在俄罗斯西部的一个小镇上。让人略感意外的是，这三架坠毁的表演机在队内的编号都是6。在西方文化中， 666意味着撒旦，是个非常不吉利的数字，而在“勇士”坠毁的消息传来后不久，瑞士空军的“瑞士巡逻兵”表演队再次发生事故，两架F-5表演机在空中相撞，一架坠毁，另一架带伤安全降落。一周内世界著名的四大表演队接连出现事故，这在人类航空史上史无前例，也似乎意味着今年的6月不是个飞行的好时间。

一周四摔的悲剧

“雷鸟”表演队的6号机是在参加科罗拉多普林斯的美国空军学院毕业典礼时发生事故的。这种毕业典礼或者公共大型演出的表演科目并不复杂，一般来说仅为大机群编队低空通场，当时美国总统奥巴马也在现场，飞机应该是出现了机械故障导致无法继续飞行，但飞机依然可控，根据目击者的说法，飞行员把飞机控制到一片无人的山头才在很低的高度弹射跳伞，飞行员亚历克斯·特纳顺利跳伞逃生，也没有地面人员伤亡。就在几小时之后，“蓝天使”表演队的6号发生事故坠毁，从坠毁后上传到网上的一段视频来看，这架F-18应该是在田纳西纳什维尔附近训练时坠毁，当时飞机正在做一个破S机动，但是飞机还未从破S中改出便撞上了地面，飞行员杰夫·库斯丧生。笔者查阅了“蓝天使”的飞行表演手册，发现F-18执行破S机动的最低可改出高度是1067米，这意味着在1067米以上进入破S机动才能保证飞机在做完破S机动后距离地面还有足够的安全距离，“雷鸟”表演队曾在2003年因为破S进入高度不足而坠毁过一架F-16战斗机。但“蓝天使”这次发生的事故原因目前依然无法定论，高度不足或机械故障，抑或飞行员在机动中因为过高的过载而失去意识（因为“蓝天使”表演队在飞行表演中并不穿抗荷服），这些原因都有可能。

就在全世界的航空爱好者们松了一口气，以为悲剧就此打住时，6月9日，大洋彼岸的俄罗斯再次发生意外，俄罗斯空军“勇士”飞行表演队的一架苏-27在莫斯科东北部郊外坠毁。根据俄罗斯媒体的报道，当时飞机出现了机械故障。飞行员为了规避村庄而放弃了跳伞，飞机坠毁在村外的一片树林里，飞行员谢尔盖牺牲。同样是在几小时之后，瑞士空军“瑞士巡逻兵”在表演中发生空中碰撞事故，当时的表演科目为双机镜像桶滚，桶滚飞行的2号机左侧主翼撞上了正在倒飞的3号机的右侧平尾，这次相撞导致3号机无法控制，飞行员安全逃生跳伞，而2号机的损伤并不严重，仅仅右侧平尾被撞掉一块，飞行员控制飞机安全着陆。

高强度的飞行表演

在航空文化较为发达的美国，一年大大小小的公开航展接近200个。不过与英国范堡罗航展、法国巴黎航展、新加坡航展等国际航展相比，美国国内的航空展的规模都比较小。美国航展走了一条与众不同的路线。在世界最知名的大航展上，美国强大的航空工业实力往往能够吸引采购商们的眼球，美国企业也利用这些平台推出自己最新的产品和技术。而美国国内大大小小的航展大多以娱乐为主，并没有多少大宗商业交易或者新产品推广。与其说是举办航展，倒不如称之为嘉年华。这近200个航展遍布全国，规模稍大的航展会有飞行特技表演，甚至能见到世界最先进的轰炸机；规模稍小的航展则比较像是一个露天的飞机博物馆，游客可以了解军用和民用航空的发展史。

在这种背景下，美国空军的“雷鸟”飞行表演队与海军的“蓝天使”飞行表演队的表演任务就非常繁重了，“雷鸟”今年的公开航展表演为41场，其中31场为连续两天的表演，而“蓝天使”的次数稍低，为32场，其中25场为连续两天的表演。这样算下来，一年中“雷鸟”有71天的表演时间，而“蓝天使”为57天。表演的时间为每年的3月至10月，这还不包含日常训练的天数，以及一些公共活动的表演需要，比如前文中，雷鸟参加的美国空军学院毕业典礼。如此高的飞行强度，一方面离不开完善的后勤保障，另一方面也离不开飞行员的个人能力。“雷鸟”与“蓝天使”的飞行员基本拥有3000小时左右的飞行经验且参加过实战，其个人的飞行技术与连续出勤能力都非常优秀。“雷鸟”与“蓝天使”已经累计在超过3亿人次面前进行过表演。

相比之下，俄罗斯空军“勇士”飞行表演队的露面不像“雷鸟”与“蓝天使”那么频繁，但极少缺席世界上任何一次大型航展，在俄罗斯国内诸如胜利日与国庆阅兵上也屡屡露面。随着近几年俄罗斯国力的回升，“勇士”表演队的公开表演次数也逐步提高，2015年共有15次出演，出演天数达到了48天。

惨痛的历史事故

美国空军“雷鸟”飞行表演队是世界上第三只成立的专业军方表演队，其成立于1953年，仅次于1946年成立的美国海军“蓝天使”飞行表演队和1931年的法国空军“法兰西巡逻兵”表演队。“雷鸟”这个名字取自于北美土著神话中的神兽，其飞行员为两年轮换制，人员来自于空军的顶尖战斗机飞行员。值得一提的是，“雷鸟”虽然是飞行表演队，但其仍然是美国空军作战序列的一部分，如果需要，“雷鸟”可以快速转换成一个作战单位。尽管飞行表演队里都是经验丰富的飞行员，但在常年的危险高强度飞行训练/表演下，事故似乎也是无法避免的。第一位在航展中牺牲的“雷鸟”飞行员是乔·霍华德少校，驾驶的是表演队的3号机。事故发生在1972年。当时使用的飞机是笨重的F-4E战斗机，当时F-4E的水平尾翼因为长时间的飞行表演而出现了结构损坏，霍华德少校为了尽量控制飞机的坠毁地点而选择在距离地面500米的高度跳伞，但非常不幸的是，他最终落入了飞机坠地爆炸产生的火球中而不幸遇难。

“雷鸟”从1946年成立至今，共发生过15起出现飞行员死亡的事故，但事故主要集中80年代之前，当时使用的飞机操纵特性不好，飞行训练强度也远超现在，“雷鸟”的最后一次重大事故出现在1982年，这也是雷鸟历史上最为惨重的一次损失，在一次四机钻石编队训练中，因为长机升降舵卡死，导致整个机队撞向地面，四名飞行员身亡，这次事故加速了“雷鸟”的换装F-16的进程，而F-16的表现也令人信服，从1983年使用F-16起至今，“雷鸟”没有任何出现人员死亡的事故。

1946年，时任海军作战部部长的尼米兹上将，命令组建“蓝天使”飞行表演队，飞行队的名字是1946年在纽约进行表演时取的，当时一名队员正好在一本杂志上看到了纽约当时最著名的蓝天使夜总会，于是就取名蓝天使。“蓝天使”队员都是美国海军和陆战队中的精英。每一名“蓝天使”队员都是其所在部队的杰出代表，“蓝天使”飞行员一般只在队中服务2到3年。地勤人员一般在队中服务3到4年。期满后，他们一般都返回原单位。

相对于“雷鸟”的安全记录，成立更早的“蓝天使”表现的就不那么好了，从成立至今，共有262名飞行员成为过“蓝天使”的一员，而牺牲人数则高达28人，超过10%的牺牲率令人咋舌。“蓝天使”的高牺牲率与美国海军飞行员的冒险精神密不可分。相比于“雷鸟”，“蓝天使”最大的特点是飞行员在飞行时不穿抗荷服。这是因为“蓝天使”的F/A-18的操纵杆位于飞行员两腿之间，并且“蓝天使”的F/A-18在操纵杆上预先施加了额外的18千克的阻力来给飞行员一种“错觉”，这样从操纵杆的活动范围上和控制力上都限制了飞行员做动作的幅度，避免出现意外的动作。这种情况下，飞行员经常将握操纵纵杆的手搁在大腿上寻求一个固定支撑，来确保飞行动作的稳定和精确。而如果此时穿着抗荷服的话，大腿上的气囊一旦充气放气，就会带动飞行员的手一起移动，这种小小的移动，会造成意外的动作，影响编队飞行的安全。不穿抗荷服导致飞行员在飞行时需要承受更大的身体负担。“蓝天使”的表演难度天下无双，其钻石编队为负间距编队，1号机的机翼就在分列左右的2、3号机座舱上方45厘米处，而其1、4号机倒飞的钻石编队更是无出其右。如此高的事故率促使“蓝天使”成为了世界上最优秀的表演队，自信而富有冒险精神的飞行员们依然不顾危险为观众们献上震撼的表演。

1991年成立的俄罗斯“勇士”飞行表演队虽没有“雷鸟”与“蓝天使”的悠久历史，但却继承了俄罗斯人彪悍的性格，是世界上唯一一只采用重型战斗机的飞行表演队，表演风格也极具俄罗斯风格，泼辣而不失阴柔，野蛮而不失细腻。俄罗斯不仅是一个盛产烈酒的国家，也诞生了列宾，康定斯基这样著名的艺术家。受制于俄罗斯的军费开支，虽然“勇士”是世界顶尖的飞行表演队，但其训练时数并不像“雷鸟”与“蓝天使”一样那么充裕，难以应对复杂的气象条件和陌生的地理环境。

1995年12月12日，“俄罗斯勇士”飞行表演队在参加完马来西亚的国际航展之后，经越南金兰湾空军基地转场回国，在实施降落时，由于苏-27战斗机机上的导航设备性能较差，因此由伊尔-76飞机在那次转场飞行中担任领航机，因为当时机场上空天气状况不佳（云层下缘仅高600米），所以飞行指挥下令苏-27机群下降高度至600米，以便值班员可以目视指挥降落。同时，值班员两次指示领航机机长，让伊尔-76运输机在1500米的空中待命。然而伊尔-76无视地面指挥，自行决定整个编队降低高度。在实施过程中，机队又违反了进近降落的程序，提前10千米开始第1转弯；而且全队下降至600米的高度。接下来，伊尔-76机长又错误地延长了第3转弯，拖延了53秒才向地面飞行指挥报告通过正切方向。这导致了机群实际上是向着山坡的方向机动。直至飞机距地面32米时，伊尔-76的机长发现即将撞地才向上拉起飞机，重新爬升的伊尔-76迅速脱离了编队。而跟在后面的苏-27飞行员们却不知所措。编队左翼的2架苏-27飞行员利奇昆和科瓦利斯基反应迅速，他们立即拉起飞机，稍后降落在不远的藩朗机场；而编队右翼的3架苏-27却未能幸免于难，在雨雾中失踪，最后发现坠毁在距机场25.5千米远的一座高604米的山坡上。3架飞机上的4名飞行员全部罹难。

翻开历史的长卷，1910年，罗尔斯-罗伊斯的创始人之一，查尔斯·斯图尔特·罗伊斯成为了第一个死于航展的飞行员。从那时至今116年间只有12年没有在航展中出现飞行事故，但人类在天空舞蹈的梦想并没有因为牺牲而停下脚步。飞行必然伴随着风险，但是人们依然希望每一个给大家带来震撼表演的飞行员都可以安全地着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