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费足跟血筛查的灰色利益链

鲁畅+张逸飞+黄鹏飞+李亚红

我国规定新生儿要进行先天性甲状腺功能低下和苯丙酮尿症两项足跟血筛查，是免费项目。然而记者调查发现，在北京、辽宁等地部分公立医院，一项收费近千元的新生儿遗传代谢病自费足跟血筛查，搭车国家免费项目，经捆绑推销或先斩后奏，几乎成为新生儿家长的必选，其背后隐藏着一条运作多年的灰色利益链。

高价筛查搭车免费项目

家住北京市石景山区的许超（化名）今年3月在北京一家三甲医院迎来了自己的新生儿。孩子出生第二天，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拿着一个蓝本找到许超核查信息，提出新生儿需要做新生儿足跟血筛查，并告知“这项检测总共有50个检测项目，两项免费，其余48项自费，一共880元”。当得知同病房其他5个新生儿都做了筛查后，许超也同意做，但仍感到疑惑。“这笔钱不能从住院押金里扣除，只能当面交现金，对方给了我一张收据，采血过程也不能家长陪同。”许超说。

据了解，许超的孩子被要求做的筛查，在许多医院内部被称为“第二代筛查”。记者在北京一家二甲医院的咨询台处看到，10分钟内就有4名家长来缴费做这项筛查。

记者调查发现，目前北京、辽宁等地多家公立医院产科都通过不同方式力推此类筛查。

在辽宁省沈阳市一家三甲医院，记者在产科病房随机询问的几名新生儿家长均表示，已做了自费的足跟血筛查。一位家长告诉记者，推荐项目的就是平时护理的护士。但护士并未告诉她有相关的免费项目。在沈阳市多家医院，多名受访家长表示，筛查往往与种植疫苗等项目一起告知，家长并不太了解详情，都当成是必须要做的项目接受了。一位曾从事足跟血筛查业务的人士告诉记者，一些在医院宣传、诱导家长做足跟血筛查的“白大褂”其实并不是医生或护士，而是项目代理公司的驻院代表。

是否涉嫌过度检测

在一家规模较大的育儿网站上，全国多地家长关于足跟血筛查的讨论帖有近万条。来自北京、辽宁、黑龙江、河北、四川等地的家长均表示给孩子做了自费筛查，价格从400元～1000多元不等，大部分家长对自费项目的必要性存疑，在征求其他家长的意见。

记者了解到，新生儿筛查项目的制定需考虑疾病的发病率、筛查技术可行性、推广性及所筛查疾病能否治疗等因素。陆军总医院附属八一儿童医院遗传专家何玺玉告诉记者，按照顺位排序，我国有10种遗传代谢疾病发病率高，其余的都相对罕见。

“在决定筛查项目数量时，应参考先证者——即在一个家庭中首先被发现患某种遗传病的患者的情况。”中国科学院院士、遗传生物学家贺林说。

对于产科病房开展的自费筛查项目，沈阳医学院奉天医院产科主任刘伟称，该院确实与一家公司有合作，并签订协议，但“公司名字已经记不清了”；对于驻院代表为何能穿着医院工作人员服装，刘伟表示：“因为驻院代表要进入病房，与新生儿接触不能有细菌，所以有时候驻院代表也穿着白大褂”。

刘伟认为，自费足跟血筛查必要性体现在有助于防范医患纠纷。她说：“全面的足跟血检验报告能够提供证据，撇清医院对患有先天性疾病早夭婴儿的相关责任。”

每例检测可给回扣200元

记者从部分家长提供的收据看到，其抬头注明为“苏州珀金埃尔默医学检验所有限公司”。记者查询其官网显示，这家第三方检测机构与全国400余家各级产前、新生儿筛查中心及商业伙伴长期合作。信息显示，北京广大和悦医学科技有限公司为苏州珀金埃尔默医学检验所北京运营中心。在一些招聘网站上，该公司发布了在辽宁、北京招聘驻院代表和医疗销售代表的信息。据知情人士透露，目前该公司与北京、辽宁等地的一些医院进行合作，在辽宁省超过30家，在北京市至少有15家。

“检测成本每例只有80元至120元，公司有足够的利润空间给院方回扣。”知情人士透露，以2015年为例，北京广大和悦医学科技有限公司“二代筛查”检测每单支付给院方相关人员回扣200元左右，合作医院每月开展筛查5000例～6000例。“代理公司与院方达成合作意向后，公司便派讲课人员给科室人员介绍项目内容，并派专人与主任、护士长等洽谈回扣金额，谈判过程严格保密，回扣款项涉及人员之间互不知情。”知情人士称。

北京市卫生计生委表示，目前正在了解核实相关情况，发现违规行为将严格查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