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NA检测刑侦立功，但数据覆盖率仍低

孙爱民

相对于违法犯罪人员所占比例及全国潜在犯罪人口而言，全国公安机关DNA数据库的覆盖率还是太低

2016年8月26日，自1988年起连续在14年间强奸、杀害多名女性的犯罪嫌疑人高承勇在甘肃白银落网。经审讯，高承勇对其在1988年5月至2002年2月间，实施强奸杀人作案11起、杀死11人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持续28年的“悬案”终告破，除了办案人员的坚持外，新科技手段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公安部刑侦局的通告称，警方在此案中“确定了利用新科技手段对原有生物物证再利用的主攻方向”，甘肃省公安厅则表示，“通过DNA-Y染色体检验，初步确定了犯罪嫌疑人，经过指纹比对和DNA进一步比对，最终确定犯罪嫌疑人。”

此案中，办案人员注意到一位嫌犯同族在押人员的Y染色体特征值，与嫌犯在作案现场留下的Y染色体类似，后通过直系男性挨个筛排分析，最终锁定嫌犯。

DNA-Y染色体检验何以能够从同族男性入手，顺藤摸瓜锁定嫌犯？

Y染色体是男性所特有，它只从父亲传递给儿子，同一父系内的男性通常有一致的或者非常接近的Y染色体。在同一父系的所有男性个体中，包括兄弟、父子、叔侄、堂兄弟和祖孙等，都具有同源的Y染色体。

中国科学院北京基因组研究所副研究员严江伟告诉《财经》记者，Y染色体的传递，如同中国传统的姓氏传递，“如果不存在改姓、赐姓，一个家族中男性的姓是一样的，同样的道理，Y染色体也是如此”。

因此，如果有男性嫌犯作案，并在现场留下足够的DNA信息，就可以通过信息比对，将侦查范围缩小至某个家族。

一举破获白银连环杀人案的Y-STR，是当前法医学上常用的一种DNA检测手段。它锁定的DNA序列完全连锁，具有男性遗传和男性特异性的特点，可作为一个整体，用于追踪和识别男性之间的家系关系。

相对于常染色体上的STR基因座，Y-STR单倍型的个体识别能力较低，且不能单独用于个体认定，但其辅助鉴定价值已在大量案件中得以证实。

从科学角度讲，在Y染色体特性的基础上，一旦犯罪嫌疑人在作案现场留下DNA信息，利用Y-STR检测技术，就可以大大缩短侦破时间。不过，在实际的案件侦破中，由于全国公安机关DNA数据库总量有限，Y-STR常会受到掣肘。

中国具有科研性质的DNA数据库从2000年开始组建，全国公安机关DNA数据库从2004年开始，由公安部与司法部开始组建。至2013年时，该数据库数据总量已超过1500万。

然而，相对于违法犯罪人员所占比例及全国潜在犯罪人口而言，该数据库的覆盖率仍很低，依靠个体间匹配达到比对成功的概率相对低。

除了数据总量有限外，全国公安机关DNA数据库中的样本，记录了各类遗传标记，Y染色体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而不是所有的样本都有Y染色体相关信息。

Y-STR检测需要试剂盒，目前国内已有大量商业化Y-STR试剂盒可供选择，这些试剂盒包含17个-24个Y-STR基因座。常用的试剂盒中，大部分都有针对Y-filer、PowerPlex Y23等基因座的检测，Y-filer和PowerPlex Y23基因座的选择，主要是基于欧洲、非洲和南亚人群中各个Y-STR基因座个体识别能力。

这一检测的缺陷是，Y-STR的个体识别能力会因群体不同而有所差异，几千个无关个体可能具有相同的Y-filer单倍型。

如在欧洲人群中个体识别能力比较高的基因座或单倍型，不一定在中国人群中也有较高的个体识别能力。也就是说目前还无法确定哪些基因座、试剂盒更适合中国人群。

芬兰科学家曾在芬兰人群中，选择了7个Y-STR基因座，结果发现这7个基因座所组成的单倍型在芬兰人群的个体识别能力比Y-filer系统的17个Y-STR更高。在此基础上开发的试剂盒，完善了该国法医学DNA数据库，给刑事案件的侦破带来了便利。

有研究人员曾撰文建议，公安机关与科研人员要“从各个民族和地域，包括人口流动频繁的城市和相对封闭的山村，广泛收集样本和数据，验证和比较当前常用的Y-STR基因座并寻找适合中国人群的新基因座，分析基因座的群体特异性”。

严江伟表示，如果在中国人群筛选出10个左右个体识别能力高的Y-STR基因座，同常染色体STR组合成一个试剂盒，将能极大地节约办案经费，并提升办案效率，“信息、数据比对在几秒钟之内就能完成，只要数据库量足够大，刑事案件将有迹可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