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呵呵打发癌症
2016-10-21徐可
徐可
老顽童查出癌症
邢爷是我的一个老哥。前些年,我在香港某报工作时,他由另一家新闻机构调来我社,担任我分管的中国新闻部主任。他五十来岁,幽默诙谐,又心地善良,急公好义,人送雅号“邢爷”。每次他去我的辦公室,总要在门外大喊一声:“报告!”我知道他是开玩笑,便也沉声应道:“进来!”
我们的工作压力山大,生活单调乏味,最大的乐趣是和一帮同事朋友去吃露天大排档。几杯啤酒下肚,邢爷就开始拿我开涮了:“我去他办公室,跟他喊‘报告,他竟然回我‘进来,你们看他多大的谱!”我反唇相讥:“你这么大年纪,我不让你进来,难道让你在门外候着不成?”大家都哈哈大笑。他就是这么个活宝,老顽童。
2012年,邢爷请假回南宁探亲。一日忽然乐呵呵地给我打电话,说是老婆查出结肠癌,中晚期,要做进一步检查,要求延长假期。我听了心里一沉,又暗自嘀咕:这老邢怎么回事啊,老婆生病了,他还这么开心,什么意思?听他的语气,竟像没事人一样,我也不好多问,就叮嘱他在家多陪陪嫂夫人,不要急着回港。
过了些日子,他回来了。我问,嫂夫人的病怎么样了?邢爷说:不是她,是我。老邢口音重,是我听错了。误会消除了,但是问题依然没有解决。邢爷说,过一段时间回去做个切除手术就行了,没事。看他轻描淡写的,好像只是一个小手术。
他回去做手术了,我打电话询问情况,得知手术非常成功。那时我对中晚期结肠癌的严重性也不了解,以为真的没事了。
化疗找到得意事
手术后休息了一段时间,邢爷又回香港上班了。他瘦了很多,但精神还不错,还是那么没心没肺地傻乐,只是多年的烟酒戒了。我想,邢爷闯过这一关,看样子是没事了。
可是没过多久,他还是顶不住了,又请假回南宁治疗。没想到病情发展得很严重,只好辞了香港这边的工作,在家专心治疗。换了别人,得了这样的重症,早就心灰意冷、意志消沉了。可邢爷不,他还是成天乐呵呵的,得空就玩微信,有时一天能发好几条。有时我看到他“慷慨就义”的照片,忍不住还要跟他开开玩笑。实际上,他用自己的乐观、顽强,与命运之神展开了一次次殊死搏斗。
三年多前,邢爷第一次发现肿瘤,已经是中晚期了。我相信他内心肯定也有过惊慌、恐惧、痛苦,可他表现出来的却是若无其事、谈笑风生,就好像只是一次小小感冒。化疗的痛苦非常人所能忍,可他却每天在微信上向大家展示他良好的食欲和精神状况,还得意地使劲扯自己的头发:“你们看,薅都薅不下来呢!”
化疗结束后,邢爷每天早晚两次去爬山,风雨无阻,静静地欣赏南宁的青山绿水。三年下来,他竟然满面红光,步履矫健,谁也看不出他是个晚期癌症病人。朋友们都由衷地为他高兴。
打不死的“小强”
可是2015年,邢爷再次跌入深渊。
邢爷是这样总结他的2015的:“6月初肿瘤入侵大脑,生死之战再度打响,开颅手术历时三小时。继而于当月下旬又开始六轮生不如死的化疗。但是,癌细胞斩不尽、杀不绝,10月卷土重来,我那奇形怪状却骄傲的头颅被装上了金属固定架,施行伽马刀手术。凌迟般的痛苦并没有就此打住,12月初,我的胸腔也被打开了,切除转移至肺叶的肿瘤病灶……”
这样的文字,读着就让人揪心,可邢爷竟是风轻云淡,波澜不惊。我在朋友圈里看着邢爷头戴金属固定架的照片,一点也笑不出来,更不知道用什么语言来安慰他才好。可邢爷,还是高昂着他那骄傲的头颅。
做开颅手术那次,进手术室前,邢爷写好了遗嘱。他还拜托朋友多多陪伴和开导他太太,不要太悲伤,交代家人要继续服侍好病中的老母。末了,他拉着他太太一个朋友的手说:“如果我走了,以后麻烦你多照顾我太太啊!”朋友甩开他的手:“我没空,你出来自己照顾!”一转身已是泪水涟涟。
今年元旦之后,邢爷的病情再度恶化。他的脑子里又冒出四个转移瘤,一个压迫外展神经,使他的左眼视力模糊;还有一个因为水肿压迫,使他从卧位转坐位都天旋地转。1月11日,他第五次走进手术室。都到这个时候了,他还是不忘幽默,给朋友们发了个微信:“沉痛宣告,邢浩峰同志脑部再度出现肿瘤!”
对,邢爷大名邢浩峰,广西新闻界一名普通老兵,一只打不死的“小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