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炉的温暖
2016-10-21茕倚
茕倚
天欲雪,丝丝寒意扑面而来。吃点什么好呢?儿子欣欣然道,火锅吧,暖和!是夜,一家人围着热气腾腾的火锅,边吃边聊,短暂的周末就这样划上一个温暖的句号。
这样的场景,于儿子,很是欢愉,于我,却少了些韵味。我更沉溺的是我的童年——那些围炉夜吃,那些围炉取暖的日子。
正是儿子这般的年纪。寒湿的冬夜,一家七口围坐在火炉边。钢筋锅子咕嘟嘟兀自响个不停,羊肉忙不迭地冒着泡泡,整个锅底彻底翻腾了,红萝卜、大白菜、青蒜便急急火火地去奔赴那一场约会。
约摸一支烟的工夫,父亲审视一番,道,熟了。他便夹起一块肉,放到我碗里,末了,总不忘说一句,“小幺宝,先吃!”下一个,轮到的肯定是四姐,往后,三姐,二姐……一圈终于轮完了,新的一圈却又开始了。如此,纯瘦的,肥瘦均匀的肉,已所剩无几。父亲便把肥肉杵下来,悄悄放进自己碗里,瘦肉留着分给我们。
他虽不动声色,但他的一举一动,孩子们都了然于胸。彼时,他递过来的肉,谁也不愿再接受,他就那样举着,悬在半空……谁要稍不注意,他就忽地一下放进谁碗里。如是,一块肉,如同击鼓传花般,一会儿,落到了我碗里;一会儿,飞到了二姐碗里;一会儿,又回到了我碗里。最后,周游了几圈的肉,剩下了。
这样的父女情,这样的手足情,独生子女的儿子,他怎能体验,他又怎能理解?
还是儿子这般的年龄。寒湿的冬天,生了冻疮的手,又痒又痛。放学归来,父亲伴我坐在火炉边。他伸出粗壮的大手,烤得微微暖了,便握住我冰凉的小手,轻轻地按摩,来回地揉搓。不一会儿,他的额头上沁出了汗珠。原来,这居然是个体力活呀。
片刻之间,我的小手暖了,我的小手不那么痒了,我便特别想挣脱他的手,飞也似地跑掉。而他的手,一点也不想松开,他一边不住地揉搓着,一边安慰我别着急,多揉揉血液循环开了,冻疮就好了,只有好彻底了,明年才不会再犯……我只好由了他,由了他沒完没了地按摩,揉搓。
那时候的我,非常矛盾——特别爱他,又特别怕他。几日不见,会思念;与他独处,久了,又会生出些许不自在。其实,他对我,远比我对儿子温暖贴心。从小到大,他没打过我,责骂也是屈指可数。可就是那般,他却不怒自威。
林语堂说,幸福其实很简单:一是睡在自家的床上,二是吃父母给你做的饭菜,三是听爱人跟你说情话,四是同孩子做游戏。
时光荏苒,转眼之间,父亲离开我已二十年有余。林语堂式的简单幸福,却也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
那些围炉夜吃,那些围炉取暖的日子,统统远遁了,消逝了…… 好在,温暖的记忆,一直在,永远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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